正文 40、捧殺 文 / 銘寶麻麻
「瞧著面色好了些。」李煒笑著對如意說話,如意神色淡淡的,把玩著玉環綬上的流蘇,並不答話。李煒也不管這許多:「當初儲秀宮是太祖為太后修建的……你若是喜歡那裡,就住那裡。」他說完如意就抬頭:「我不進宮。」聲色淡然反而帶著堅定,李煒笑意一凝:「要是不喜歡,住在養心殿都可以……」如意起身往外走:「屋子熱,我想出去走走。」
李煒一把拉住她,也肅了臉色:「寧順,朕……沒有耐性了。」如意心知此刻不是和他倔強的時候,遂緩了緩臉色:「這個時辰,你出來做什麼?不是說西寧王叛亂勢如破竹麼?」
「哼,他能成什麼事!」李煒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見如意對外頭事情上心,就拉著如意坐下:「疥蘚之疾,不足為患,我擔心的卻是父皇的遺詔。」
如意不解:「先帝遺詔?西寧王不是拿在手裡了麼?」
李煒嘴角一扯:「他?遺詔不在他那兒。」
「你知道在哪兒?」如意更疑惑了,他是帝王,既然知道怎麼會絲毫沒有行動?
「不僅知道,還不能動他。」李煒臉色更沉,如意福至心靈,大約知道了在哪處了,她低著頭沒說話,李煒起身:「說起來,我也還有些事情,你這邊準備著,過兩天,我就來接你。」
如意起身送了他幾步,斟酌著語句:「如今,你事情也多,何苦在這當頭惹人口舌……況且……」她微微垂著頭,李煒只看到她的睫毛顫巍巍的,如同清晨蝴蝶扇動的翅膀,看著只覺得溫暖,他越發放柔了聲音:「你能想著我,我很高興。我不怕那些閒言碎語。你不用擔心。」
如意看著他的背影,心越發沉了,轉身進去,看到妝奩裡那套羊脂玉首飾,想到鄭元駒,喟然歎了一聲。
萬貴太妃的葬禮辦的很簡陋,可以說是寒酸,萬國宮臉色越發不好了,他上書請求恢復萬信明世子爵位,李煒按而不發。蘇國公被認命為平南將軍,去了南邊,對於南邊的水患,李煒發了罪己詔,同時下令以謀反罪誅殺博陵崔家全族。夏太傅一力阻止:「……博陵崔氏乃文人聚居之族,詩禮傳家,皇上此舉只怕會掀起博陵一方文人的不滿。」
李煒眉頭一挑:「太傅未免管得太寬了。」這話已經帶著怒氣,夏太傅還是不改初衷,在內閣裡把這個批文打了回去。李煒在朝堂上發了火,捋了夏太傅的職:「你老懵懂了,還是回家帶孩子去!」
夏太傅摔了笏板,梗著脖子就出去了。回去就高老。李煒立馬應允了,夏太傅的夫人抱怨:「您也捨得!位列三公,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位置。」
「你懂什麼,咱們不這時候走。難道戀棧到皇上下了誅殺九族的詔書了才全家去黃泉?」
「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夏太傅夫人卻不信:「讓鳳兒回來,和西寧王和離了……」夏太傅氣的拍了一把桌子:「不准!你讓我一世清名就丟在這裡麼!誰敢接了鳳兒回來,我就攆了誰!你也別多事。就是你,我也休的!」
夏夫人氣的紅了眼:「如今被拘在府裡頭,生死不知,您就不心疼……鳳兒有什麼錯處?又不是咱們上趕著和皇家結的親。」想到夏九鳳,夏夫人哭的傷心,夏太傅安慰道:「兒女的事情,你管的了一時,管不住一輩子。」
「既然這樣,你還管那崔家的事情做什麼?如今倒好,白身的還要全家回祖籍。」夏夫人出主意:「您就給皇上道個歉,讓他有台階下,您和他師徒一場。」
夏太傅阻了他:「不中用,咱們皇上如今要有動作,你隨我回去是正經。」
夏家走得乾淨利落,夏太傅還臨走還上書求李煒豁免了崔家,李煒看都沒看。因為這會兒他正聽著安郡王匯報事情:「查無所獲。」
他氣的摔了杯子,易太平走進來:「皇上息怒,定郡王比起鄭指揮,是要差些。」李煒看了他一眼:「朕就不信了,錦衣衛是錦衣衛,他鄭元駒還能比一個錦衣衛都厲害?」
易太平給他倒了水:「奴才瞧著,不是錦衣衛不對,也不是定郡王不對……而是對您,少了些畏懼之心。」他說起如今京裡傳說來:「……您是皇上,別說喜歡個把婦人,殺個把小人,就是不高興了,屠了城又算什麼?這些酸儒只說個沒完。」
李煒恨恨的拍了桌子:「朕就不信了,父皇能辦到的事情,朕辦不到!筆墨伺候,朕這就下詔,然蘇國公速戰速決,解決了老三,再謀他事。」
「依著奴才看,皇上不如捨了錦衣衛不用才好,他們都是些官宦子弟或者有幫有派,做事難免就把皇上反放到一邊兒了。」這話點醒了李煒,李煒沉吟半晌:「你說的很是,等南邊兒事兒平息了,朕,就設一個監管……易太平,你來管著,只要內侍。」
內侍無兒無女無牽掛,只有靠著皇權才能活。
這時候禮部侍郎張知賢來回話,說是四方館裡,蒙古世子郭子歸不見了。
話裡意思是,禮部尚書給放走了,李煒聽了這話卻微微一笑,心裡有了主意,轉身回宮去了翊坤宮,崔貴太妃所住的寢殿。
……
京裡暗潮湧動,皇帝成立了東緝事廠,簡稱東廠,如意聽到這名字的時候很是詫異,納罕道難道這就是歷史的力量麼?總會不經意間回歸到軌道上。東廠用的清一色都是內侍,但是廠公卻是萬國公。
眾人還摸不到成立這麼個機構的原因的時候,戶部尚書錢再文就被抄了家,罪名是貪污,還是寧王出面求情才赦免了流放之刑,兩老口孤零零的就離開了京城,眾人都說是東廠廠公萬細銀在報仇呢,畢竟當初就是因為錢再文的孫子才讓萬信明沒了世子之位的,一時間東廠的存在感突兀了起來。
緊接著又是一系列的人事變動,都是那些往日和萬細銀有過節的人,查出的都是些那些陰私事情,萬細銀一時成了周通之流,李煒再接再厲,除了錦衣衛監獄外,還專門設了東廠詔獄。進了詔獄的,就沒一個囫圇出來的,就是出來了,不是死就是殘,短短兩個月,南邊戰況倒是喜報連連,可是京裡血雨腥風。
把東廠仇恨值拉倒頂尖的,是蔣子寧被誤抓。
「也是件小事,蔣世子在酒樓喝酒,幾個書生說萬國公誤國,不知怎麼就傳到了萬國公那裡,東廠的人去抓,把蔣世子一併抓了進去,雖然東廠小管事認出他來,好生把人送回去了,可是大長公主硬說是嚇著了。萬國公去道了歉,打殺了幾個抓人的,只是不行。」如意閒來聽著宮裡姑姑們說起外頭的事情,她這兩個月過的閒適,徐鏡屏給配了藥,只讓她臉色黃黃跟害了肝病一樣,太醫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李煒見她這樣也怕折騰著她,要是真沒了小命,他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想要放手又捨不得,如意就是他的阿芙蓉一樣,欲罷不能。
他索性也看開了,等事情平息了,他的天下坐穩了,如意遲早是他的:「如今誰不知道我天天兒的來?她除了我,還能有什麼去處?」
所以如意才能懶散的坐著,穿著素白單衣,和老太太一起聽姑姑們說外頭的事情。
「真是作孽。」老太太有些生氣,如意安撫她:「未必就是萬國公的意思,下頭做事,矯枉過正的多得是。」
姑姑看了如意一眼。
「只是做的太過,天看著呢。」如意以扇子掩住半邊臉,掩蓋嘴角那絲嘲諷笑意。
……
魏無忌神色激動的從門外進來,趔趄了幾次,眾人都瞧著這素來穩重的清客相公激動的如同二八小子一般,他旋風般的衝進了書房:「來了,來了……萬國公遇刺,不治身亡!京中出現暴動了!萬國公的兒子反了!」
鄭元駒都激靈一下,站起來:「就憑他?」萬信明是個不折不扣的酒囊飯袋。
「不是!是另一個,帶著九門軍隊圍堵住皇城,要皇上退位,迎了西寧王進京。」
眾人顏色都變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蜀王也顫抖著聲音,京城生變,這可不就是他們一直等待的時機!難道京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鄭元駒也忍不住:「京城如今可還安穩?」
魏無忌拿出書信念起來:「……七月叛軍封鎖皇城,崔貴太妃薨。叛軍緣由乃是為父報仇,直指萬國公之死乃是昏君所為!」
字裡行間,絲毫沒有提起過京城百姓這些問題。
「時機到了!」鄭元駒起身,躬身請命:「這才是真的勤王時刻!王爺!」
蜀王按捺住心頭狂喜,深深吸了一口氣:「諸位,按計劃行事,鳳雛,你先打頭陣,必要時候動用京城的暗探護住你的家人。總不能你們在拚命,卻家人都護不住。」
在座諸人紛紛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