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畫外天地 文 / 莫小白
水榭不遠一處廂房裡，莫風手持一根筷子，連連撥弄盤中的菜餚，心中不覺感到一絲煩躁。他此時心中想的儘是那伏羲十三問，這神秘難題當真如猶抱琵琶一般，令人心馳神往。越是如此，莫風就越想一窺真容，連之前吃了什麼都沒察覺，全都如同嚼蠟。
對面淳兒看他這幅模樣，不覺問道：「風哥哥，你怎麼啦？不是餓了麼，怎的一口不吃？」
聞言莫風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哦…沒事，你瞧著我，我吃不下呢…呵呵。」
淳兒歪著頭，道：「風哥哥，你吃飯的樣子好奇怪啊！」
莫風咦了一聲，道：「奇怪什麼？」
淳兒笑道：「之前在杭州城裡，我也在你跟前的，可你吃飯也不是這副模樣啊…當時你沒有畫圈圈，只是一聲不吭，一個人就吃了半桌子的菜，你還記得麼？」
噗…
莫風臉上一紅，急忙道：「那個…淳兒，過去的事就不提了，聽話，你不要跟別人說這件事，我給你多講兩個故事，哈？」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珠簾一挑，楚千嵐英挺的面孔透了進來，見莫風正在吃飯，笑道：「小兄弟，怎麼樣，飯菜還可口嗎？」
莫風一見他，頓時跳下凳來，道：「楚大哥，你來得正好，快帶我去看那個勞什子算題！」
楚千嵐原本是來勸他的，但被他這一叫，之前想好的說辭盡都派不上用場，遲疑道：「這樣急麼？還是休息幾天再去吧。」
莫風搖了搖頭，道：「多謝楚大哥體恤，不過既然我答應了要算，一分鐘都不想耽擱的，您還是帶我去吧。」
楚千嵐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麼，微微歎了口氣，只得帶他出門。
走了一里遠近，來到一片低窪峽谷。楚都本就建在山裡，這一峽谷無不劃入其中，莫風隨著楚千嵐走下老長的一片石階，只見青石峭壁前，十個黃泥銅人佇立於此。楚千嵐向其一指，道：「就是這裡了。」
莫風定眼一看，只見十個銅人不止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就連長相也形態各異。有的額高臉闊，兩眼深陷。有的眉長耳大，長鬚過腹，還有的面目猙獰，呲嘴獠牙。總之面目迥異，各個不同。再加上那栩栩如生的神態表情，簡直就像活的一樣。
再仔細看，見每個銅人身上都刻著奇怪符號，或尖或圓，或橫或豎。有的勾疊在一起排成一行，有的卻單個出現脫離在外。而且這符號怪異艱澀，莫風從頭到尾瞧了一遍，竟沒有一個認識的！
莫風呆在當場，不甘心的又找了一遍，發現除了十個銅人和身上的奇怪符號以外，確實連隻言片語都沒有！
這下他徹底暈了，既為算題，自當有問才能有解，眼下只有這十個銅頭鐵腦的傢伙杵在這，身上一堆外星符號，連半點字跡都沒有，鬼知道什麼意思？
忍不住問道：「楚大哥，這究竟是些什麼？」
楚千嵐歎道：「小兄弟，雖說咱們認識不久，但我瞧你心腸耿直，天資聰慧，我勸你還是不要碰那伏羲十三問了。那算題不是人間所有，像咱們這等凡人看了還不如不看，反倒有害無利啊…」
莫風不知道眼前他所看的就是伏羲十三問，只道是楚國隨處可見的普通算題。想必楚千嵐必是同樣覺得他愚笨才這麼勸他，於是一咬牙，道：「多謝楚大哥提醒，可我既然來了，就沒有半途轉念的道理。眼下我雖然一點也看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找出線索的…」
楚千嵐凝視著他倔強的面孔，不覺歎了口氣，沉默一時，說道：「若你定要解這十道算題，我也不攔你，但只怕…」
他欲言又止，瞧瞧四周無人，方才低聲道，「小兄弟，你若有不明白處，可去王城裡的「章回廳」看看古代算學大家的筆記，實在算不出來，千萬不要勉強。」
莫風心想，楚大哥對我還是很好的。點頭道：「好，我一定算得出來的。」
楚千嵐唯有苦笑，拍拍他肩膀，寂然去了。
莫風就這樣一直瞧到傍晚，天色全暗，腦子裡仍是混沌一團，全無頭緒。他打生下來就開始接觸算術，對此道可謂是頗具天分。之前不管多麼繁雜難解的數學算題他也多少能想出一些方法，從沒有像現在這般讓他束手無策。看了好幾個時辰竟然一絲頭緒都沒有，這簡直是從未遇到的情況。
對此他不禁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煩悶，帶著一肚子疑惑氣哼哼的走了回去。
他回房睡了一覺，次日一早起來，便向一個侍女打聽章回廳的所在。侍女將他帶到一座巍峨閣樓前，道：「這便是了。」
莫風見這章回廳方圓五十餘丈，高達九層，心中驚訝。
那侍女道：「這裡不僅藏有古今現代的算經、曆法，還收集了天下機關圖紙和各式模型。嵐少主偷偷吩咐過，你若進去，我們權當沒看見就是。但你白天千萬別去，免得被人發現告知聖女，我們小命可就難保啦。」
莫風心想，那水老太婆當真可惡，之前不打招呼就對我動手也就罷了。如今還不許我看她家的藏書，哼，你越不讓，我就越要看個精光，瞧你有什麼辦法。
對著侍女謝道：「多謝姐姐提醒，不知姐姐叫什麼名兒？日後我來好提前通知，免得姐姐難做。」
那侍女見莫風這般懂事，不禁捂嘴笑道：「那敢情好，我就住在西邊的園子，你說墨月，大家都認得的。」
說完咯咯一笑，逕自去了。
莫風進了閣中，只聞書香撲鼻，滿眼重重疊疊，皆是新書舊籍。有兩個素袍小童正在閣內拂拭灰塵，見他進來，真如先前吩咐一般看也不看他，逕直俯身做事。
莫風東瞧西望，從書架上隨手抽了一本。那書看似古舊，顏色泛黃，封頁破敗，上書《九珍象形》四字。翻看良久，其中所述簡直聞所未聞，全然不懂。
莫風皺了皺眉，便又抽了一本較新的圖書，這回乾脆連題目四個字是什麼也不認識，只認得書面上的落款『傅九翁』三個字，心道：「這姓傅的是什麼人？九個翁…我還十個鼎呢。」
皺眉一翻，更加頭大如斗，匆忙放下。再抽一本，這回卻是《周脾算經》，頓時眼前一亮，終於找到個自己認識的了！
急忙翻開，臉色又黯淡下來。只見這書和他之前那個世界所看的《周脾算經》大有不同，多了好些章節和不明所以的頁目，瞧了幾眼，只覺得有幾個符號與銅人上畫的有些類似，但琢磨半天，仍然全無頭緒。接著又拉了一本翻看，仍舊看不出什麼名堂。
就這樣東逛西轉。直到紅日西斜，莫風翻了足有三四十本書，有的之前看過，有的聞所未聞。但即便之前看過的書目所講述的也和他腦子裡的印象大相逕庭，根本不能劃歸一處。
莫風心頭無名火起，恨不得放把火燒了這一屋子怪書。只得悻悻返回住處，生了一宿的悶氣，次日又去翻閱，這次運氣更壞，所看之書竟沒有一本聽說過的，所屬內容詰屈聱牙，符號天南地北，簡直不是給人看的一般。
如此過了十餘日，莫風兩眼充血，整個人瘦了一圈兒不止。
他之前從未遇到過如此窘境，這天書一般的銅人逼得他幾要發狂，多次想要放棄，但想到是自己誇下海口非要跟來，又咬緊牙關拚命死看。
他哪知這些典籍均是炎荒從古至今的算學大家一生心血所積，炎荒的算學發達程度本就不是他從前的世界可以比擬，更何況以這些大數家的造詣，傳世的學問無一不是至深至繁、獨步一時的。
莫風憑借從前基礎，到了這個世界不經修煉就衝破十機，對普通人而言，已然驚為天人。但對自己而言，又何嘗不是瓶頸掣肘。如今在這算學天下想要更進一步，談何容易？
轉眼又過數日，莫風終於摸出些門道。他專揀最破最舊的書出來，這些書雖然比新書更為艱澀，但卻有不少是提及到炎荒歷史的。他想先瞭解一下炎荒的算學水平比自己之前那個世界到底有多大差異，再另想辦法。
他想的雖好，只是這些書籍越是古老，字也越是艱深古奧，多為古體字。莫風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卻又如何看得明白這些古？可他素來自負，別人不教，他也恥於求人。硬看了一個多月，裝了一腦子亂七八糟的怪字怪圖，但要他說出含義，卻是一個也說不上來。
這日，莫風看了半天書，正感覺心灰意冷，隱約聽到有人叫喚。
回頭一看，卻是淳兒來了。
淳兒見他雙頰深陷，兩眼無神，頭髮亂糟糟的，不由得心中一酸，握住他手，顫聲道：「風哥哥，你病了麼？」
伸手探他額頭，但覺並不燙手，始才放下心來，說道，「好久都不見你了，昨天聽墨月姐姐說你在章回廳，人家專程來瞧，可叫了好幾聲，你也不理！」
莫風此時腦袋暈暈沉沉，只嗯了一聲，便又低頭看書。
淳兒見他神情冷淡，好生沒趣，便傍著他坐下，瞧了瞧書上圖，恍然道：「風哥哥，原來你在看《穹影九宮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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