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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0 倉促 文 / 聰心

    我心頭一凜,自然反應的回過頭去,見得恭親王木著臉站在背後。臉色雖依然冷淡,眉宇間卻也不輕意的溢上笑意。

    我冷聲道:「恭親王躲在背人聽人談話,似乎非君子所為。」和貴妃自戕的事是個天大的秘密,若被傳了出去,後果定不堪設想。我暗暗責怪了自己如此的粗心大意。

    恭親王聽得,不以為然道:「貴妃娘娘誤會了,小王並沒有躲著偷聽,而是大大方方的聽。」說罷,指指一旁用幾張椅子拼起而成的臨時塌床。

    我又羞又惱道:「反正偷聽就非君子所為。」

    我出言訓斥,他非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道:「那貴妃娘娘與月嫻姑娘在背後談論別人可又是君子所為?」

    我漲紅了臉,又氣又急,道:「你……」

    恭親王含笑看我們一眼,片刻,又回復到以往那冷漠的表情,道:「貴妃娘娘息怒,小王並非有意冒犯娘娘。只是小王在這恰好聽到娘娘與月嫻姑娘的談話,發個警醒罷了。」

    我聽得,臉色才悠然有轉。道:「罷了。事已至此了,既然王爺在此,本宮就不多打擾了。剛才王爺聽到的話,還請王爺守口如瓶才好。」

    恭親王誠懇道:「常寧不是多嘴的人,絕不會胡言亂語,還請貴妃娘娘放心。只是,今天這樣的好天氣,放眼整個皇宮,如詩今也只有玉宇樓的景色最別緻。撇開君臣關係,常寧還要稱貴妃娘娘一聲嫂嫂。」頓了頓又道:「去年中秋,常寧還留了些桂花酒在此,不知嫂嫂可願意與常寧在此把酒欣賞這宮裡最美麗的一角?」語句儘是謙恭,眼裡儘是誠懇。我心頭也不自禁的鬆了口,轉而便是一股出不也的輕鬆。

    我輕輕的撇一眼月嫻,見月嫻臉微紅,眼神卻透露出欣喜。心裡暗暗歎口氣,月嫻待恭親王的心,我又何嘗不知道呢?可是,恭親王無意,我又能如何?總不至於硬是求皇上賜婚吧。再說,月嫻一宮女身份,縱然我認了她為義妹求皇上賜婚,也只能進王府做個格格侍妾的。這樣也著實委屈了月嫻。轉念一想,罷了,既然讀懂了月嫻的心思,那就成全她一回吧。

    見我尚在沉吟中,恭親王又道:「小王並沒冒犯娘娘的意思,只是如此美景,又巧遇娘娘,小王一時意起的興致罷了。」

    我見狀,淡淡道:「本宮也是來欣賞美景的,呆會兒也無妨。」

    恭親王聽得,驚喜道:「謝娘娘,那小王這就下去取酒就來。」說罷,退下了。

    不大一會,就提上兩小罈子的桂花酒與三隻杯子上來。

    月嫻見狀,道:「奴婢來倒酒吧。」

    恭親王微笑制止道:「還是常寧來吧。常寧甚少到宮裡來,難得與良貴妃娘娘與月嫻姑娘巧遇,今天咱們就只當是普通的朋友相遇。既然朋友相遇,那麼常寧作為男子,自是該彰顯男子風度呵。」說罷,熟練的把三隻酒杯滿上酒。

    風清,雲淡,美景與美酒。湊和在一起,自有一番別樣的風味。我頓了頓也端起酒杯道:「在這樣的天氣和美景裡飲桂花酒,的確別有一番風味。」說罷,端起酒杯,輕輕的飲下半杯。

    月嫻也甚是開心。卻只是含笑陪伴在我身邊。

    恭親王微笑道:「甚少見娘娘如此輕鬆悠然。」

    我笑道:「身為后妃,比不得王爺,能閒雲野鶴的列國周遊呵。」

    恭親王舉杯與我對飲一杯,歎息一聲道:「小王相信娘娘也是個貪圖自由的人,可惜卻被拘禁在這豪華的籠子裡,當真遺憾。」

    我聽得,微微一遲疑,道:「王爺,你似乎言語過了。」

    恭親王眼中溢上真誠道:「娘娘別介懷,常寧並無他意,只是常寧視娘娘為知已罷了。」

    我聽得,轉念一想,一個主意掠上心頭,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本宮已是深宮中人了,可是本宮的好姐妹月嫻卻還是自由身。月嫻跟在本宮身邊多年,本宮已誤了她不少的青春,不知王爺可願花上些許心思,為月嫻的將來作一番打算?如此,本宮定感激不已。」

    我含笑看著恭親王。我知道,我這話說得倉促了,但這麼多年了,月嫻總是執心於恭親王,今天就摘日不如撞日吧。恭親王也是位不拘小節的男子,他若有心便好,他若無心,這也讓月嫻死心吧。

    恭親王許是意想不到我會這樣說,微微一愣,道:「既然娘娘囑咐,小王他日多加留心便好。」

    月嫻聽得,漲紅著臉,跪拜下去,道:「奴婢只望能終生跟在娘娘身邊。」

    我執起月嫻道:「起來吧,剛才恭親王都說了,現在我們這裡只當是朋友,現下不過是朋友間說的一番玩笑話罷了。」

    月嫻起身,垂眉斂首的站著,不再作聲。

    恭親王見得氣氛有些許尷尬,便端起舉杯,道:「常寧敬兩位美麗的朋友一杯。」說罷,便微微抬頭,飲盡杯中酒。

    回到毓慶宮,月嫻依然面色依然緋紅,可卻更多的是失落。我看在眼裡,心疼不已。

    晚上,我輾轉反側的睡不著。便忍不住起身披了件披風去月嫻的寢室,果然,她也還沒睡。

    夜晚的氣候到底有些涼意。涼風吹來,我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敲門,月嫻就忽的開了門了。月嫻見著我,問道:「涓兒,怎麼站到門口呢?外面風大,可別著涼了才好。快快進來吧。」

    我點點頭便進了去。佯裝不經意的掃視一眼月嫻的寢室。雖比普通的宮女的寢室好,但也依然很是簡樸。心底不自禁的歎口氣,以我今時今日在宮裡的地位,月嫻完全有能力把自個兒的寢房弄得別緻點。可她就是這麼謹慎低調的人。

    月嫻給我倒上杯茶,道:「喝口茶吧,不過可能有些涼了。要不我再去沖一壺熱的來?」

    我輕輕的搖搖頭,道:「不用了,咱們在辛者庫時,連這樣的茶都是奢望呢。」

    我話落,月嫻也苦澀一笑,道:「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辛者庫就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我定睛看她一眼,當真歲月不饒人。與至清那種小女孩相比,我們的確是老了。我晉封為嬪妃,是必然的了。可是,月嫻呢?真要老死宮中,做個名副其實的白頭宮女麼?

    我輕輕的執住她的手,道:「月嫻,對不起,今天是我倉促了,你的心思我自是明白的,可是,這個畢竟是要兩情相悅的。」

    月嫻聽得,深深的呼吸口氣,抬頭輕輕的掃視一眼上方,沉吟片刻方道:「涓兒,我與你之間,不必說對不起。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你對我的心,我又怎會不知道呢?我很早就知道這只不過是我癡夢一場罷了。」頓了頓又道:「這也好,我也徹底的死心了。」

    見得月嫻失落絕望的樣子,我知道無論我再說什麼都是空洞無力的了,可是,我還是不得不說,道:「月嫻,你也已青春不再了,難道真的還要這樣拖下去嗎?真就不為自己的將來考慮下嗎?」「我晉封十一年,眼看一個個嬪妃倒下,說不定在不久的一天就是我了。若我有個好歹,八阿哥是阿哥,自然不怕,但你呢?該如何是好呢?」

    月嫻搖搖頭道:「生死由命,如果真的是那樣,那也就是我的命吧。隨命就好。」

    我道:「不,月嫻,你聽我說,人生,除了情愛,還有很多東西。你除了恭親王,你還有別的選擇的。」

    月嫻堅定道:「涓兒,你當初犧牲自己,不就是為了讓我與小意幸福嗎?如今小意已然離世。我們是無能為力的了。可若要我嫁個不是自己心愛的人,我寧可一輩子守在你身邊。至少,這樣是聽從了我自己的心。」

    月嫻話已至此,我無話可說了。只道:「希望你的選擇不至於令你的下半生陷入孤寂中才好吧。」

    月嫻見得我如此擔憂,安慰道:「涓兒,沒事的,若你遭遇不測,我天上人間都陪著你便好了。你看蘇麻剌姑姑,不也是一輩子陪著孝莊太皇后嗎?太皇太后離世,她也跟隨去了。」

    談及蘇麻剌姑姑,我心裡又是一陣心酸,所謂忠僕,莫過於此了。太皇太后離世後,蘇麻剌姑姑相送了太皇太后的靈柩入土,便留下遺書,自溢隨太皇太后而去了。康熙念其忠心可嘉,便給她賜了封號,風光大葬。

    我佯裝生氣的瞪她一眼,道:「蘇麻剌姑姑跟隨的可是太皇太后,而你跟隨的只是貴妃,你若隨我去了,別說是賜封號了,可能皇上還會怪罪下來,到時讓你橫屍荒野。」

    月嫻聽得,忍不住笑了,道:「那你也爭取做上太皇太后便好啦,這樣我死了也能得以賞賜封號了。」說落,知道自己失言了。便抱歉的看著我。

    空氣彷彿瞬間靜止,我們兩人都沉默了。良久,月嫻才問道:「涓兒,如今立後呼聲越來越高,你可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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