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 不友好的會面 文 / 舊歡如夢

    艾莉莎醒來的時候，月牙才剛剛掛在天邊，街道人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只有一些店面的燈還亮著。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頭，下意識地去摸了摸口袋。鏡子還安然地待著。她放了心，在準備站起來的一瞬間，突然發現自己眼前有些東西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是硬幣，還有一些零錢。看來艾莉莎睡覺的時候看起來更加可憐，不然不會有路人願意施捨身上的零錢給她。不管怎麼樣，艾莉莎總算可以填飽肚子了。她隨便走到一家餐館裡，盯著菜單比對著自己手中的錢點了些吃的。

    而外面的天色開始一點點變得更暗。

    黑夜來臨了。

    血族的第一戒律就是避世。很少有吸血鬼膽敢打破這個規律，即便他們真的因為食物的需要要獵殺人類，也會盡量處理得不著痕跡。所以，他們所謂的狂歡——艾莉莎想，應該不會是什麼血腥的遊戲。可是……末卡維長老沒有給自己任何信物證明自己的身份。要是他們懷疑自己的目的，或者乾脆認為自己是獵人那邊的。

    她趕緊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看看自己有沒有沾染上什麼「獵人的味道」，可除了塵土的味道，什麼也沒有。艾莉莎從餐館出來的時候，月牙已經跑到了頭頂上。

    街道已經變得十分闐靜了，這不該是一個城市夜晚應該有的樣子，可是剛剛在餐館的時候，服務員神神秘秘地對她說，讓她早點回到住所去，不要在外面亂晃蕩，這條街並不安寧。

    艾莉莎一直咀嚼著「不安寧」三個字，想著是不是和自己美好的構想又背道而馳了，這裡有吸血鬼打破了誡律，在進行明目張膽地掠殺。會不會就是……馬蒂爾達。

    艾莉莎很想否決自己的這個猜想。因為在她看來，馬蒂爾達並不壞，甚至還開口說過要幫助她。既然都在這裡平靜地度過了兩百多年，她一定有自己獨特的生存方式才對。沒有必要做叛逃者還這麼囂張。

    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刮過了艾莉莎亂糟糟的頭髮，她心裡一緊，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口袋裡的鏡子，彷彿那是自己的護身符。然後她就看到了自己恐懼的來源。不遠處的那個暗影在微笑，牙齒在月光下發出白瓷一樣炫白的光芒，艾莉莎眼裡卻只有那兩顆尖裡得足夠刺穿她動脈的獠牙。

    「嗨，小女孩兒，我怕有人提醒過你，這條街很危險吧？」森冷的氣息即便隔著一段距離，還是讓艾莉莎有些不寒而慄。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害怕？」艾莉莎故作自若地回應他，咬住舌頭阻止了自己聲音裡的顫抖。

    「不，不，不，你不用偽裝，我都看出你的顫抖了。不要太勉強你自己。我沒那麼挑剔的。我甚至可以請你到我的房間裡去，我們聊一聊，然後請你洗個澡清理一下自己。我就可以享用美餐了。」暗影往前挪了兩步，這下他站在了一個閃爍著的招牌下面，光線在他臉上跳動著，白皙的皮膚，單薄的唇角，濃密有型的眉毛之下，竟然是一雙空洞的眼睛！

    艾莉莎所面對的吸血鬼，多半的時候都是通過眼睛來傳達他們的心情。不過要讀懂在瞳仁裡蔓延的紅色並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要避免錯誤，就要掌握這樣的能力。可是現在完全行不通，那雙空洞的眼睛，連瞳仁都是鉛灰色，像是凝結了一層濃厚的霧氣，化不開。

    「你看不見我。」艾莉莎深吸了一口氣。

    吸血鬼笑了，毫不吝惜地露出他的獠牙，「很可惜不是嗎？可我能感受到你，特別是你動脈之中流動的血液。還有你的聲音，你的聲音很好聽，如果有機會，我倒想看一看你的樣子。」

    「如果我想要拒絕你剛才的邀請呢？對於你們來說，我雖然是個卑微的人類，沒有能力反抗，但我也是末卡維家族的僕人。我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長老的任務。」艾莉莎想試試用長老的名字能不能暫時壓制一下眼前這只不太友好的吸血鬼。

    「那麼真巧，我也是末卡維家族的呢。」吸血鬼說得毫不在意，但在艾莉莎心裡點亮了一盞燈。

    「所以！您就是萊徹子爵？」不僅改變了敵對的態度，居然還用起了敬稱。

    「阿蘭索，不要再和她開玩笑了。如果你都能是末卡維家族的人，我早就找到我留下來的理由了。」馬蒂爾達從頭頂落在自己身邊，夜晚出沒的時候不需要再累贅地帶著傘了，看上去也沒有白天那麼柔弱可欺了。

    她穿著一身烈焰的紅色，唇色更是如同血染，襯得蒼白的皮膚吹彈可破。墨色的長髮幾乎和夜色融在一起。要不是聽到她的聲音，艾莉莎根本不敢認。

    「所以，你剛才的話是在騙我？」艾莉莎完全忘記了恐懼和片刻之前的欣喜，聲音裡都是慍怒。

    「你很在意？為什麼要那麼在意一個人呢？」灰色的瞳仁看不出什麼喜悲但艾莉莎的怒氣卻突然都消失了。

    「我又不是自己要在意他，就像是我說的，那是長老交代的任務。你認為以我的身份，有資格違背長老的意志嗎？」眼看著燃起的希望之火被熄滅，還是一頭涼水，艾莉莎無比抑鬱。面對著眼前兩隻分不清敵友的吸血鬼，她目前最重要的盤算還是趕快離開這裡。

    「怎麼，兩條流浪狗在爭奪食物？」救星來了，他的出場比及時還要早一點，說出的話卻分明是戰爭的導火索。艾莉莎抬頭看著站在屋頂上的人，看不清楚臉，只有耀眼的金髮。

    「他們是流浪狗那我是什麼？」第一個忿忿不平的居然是艾莉莎，她簡直討厭死了萊文那些沒有意義又充滿諷刺的比喻。

    「馬蒂爾達，阿蘭索，好久不見。」

    艾莉莎看到了阿蘭索緊握的手掌，他們會認識，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們之間不那麼友好，她也一點都不奇怪。她只希望這些都不會影響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