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狄慎文 文 / 顧慕
謝琳琅從院子裡出來,忽地想起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來,問飛煙:「三小姐是誰救上來的?」若是旁邊的丫鬟婆子還好,只是今天宴請來往客人極多,湖對面就是男客宴息之處,若被哪家公子救上來……況且謝芳琅都已經定了親,這可該怎麼說?
飛煙覷著謝琳琅神色,忙道:「姑奶奶放心,並不是別人,是三小姐的未婚夫婿。雖說於禮不合,但緊急之下,既然是定了親的,奴婢覺著也沒什麼不妥當。當時平安侯府二公子正在湖心亭中與營中的幾位少爺喫茶,見到三小姐落水,一個猛子下去就將三小姐救了上來!」說到後來竟還有些崇拜之意。
狄慎文?
謝琳琅震驚了半晌才回緩過來。
狄慎文雖是平安侯府的庶子,但也是正經子的侯府少爺,能出席襄國公府的宴請也算情理之中,更何況狄慎文還在虎賁營中,衛長玉是他的頂頭上鋒,若不出席,才說不過去了。
不過說到底,兩人尚未成大禮,若見到的人不多,還是盡量掩著不要張揚出去的好。
謝芳琅被安置在衛家二小姐衛長惠的屋子裡,衛長惠拿了自己的乾淨衣裳給她換上。謝芳琅臉色雖差些,一雙眼睛倒睜得大,正抱臂揚頭不肯讓小墨神醫探脈,她還記得之前小墨神醫給趙氏探脈那回事,她對小墨神醫沒好感。
謝芳琅的貼身大丫鬟玉霜見自己小姐臉色刷白,嘴唇都凍得泛青紫,雖拿手巾把子擰了頭髮,但此時鬢角還氤濕一片,心下驚惶,小姐要是有個好歹,她還能活麼?便上前兒扶著謝芳琅哀哀苦勸,「奴婢求姑娘讓墨神醫為您掌掌脈吧,如今才是四月裡,湖水拔涼,泡了這大半刻的若不調養,得了風寒可怎麼好?之前又與衛家兩位小姐推搡了半晌,剛出了汗,就湃到水裡,毛孔骨縫都得浸了寒意去!奴婢求姑娘好歹顧及自個兒身子,置氣也不在這一時啊!」
謝芳琅哪裡是個能聽人勸的,好話歹話也不分辨,立刻就道:「再胡咧咧就把你攆了,也不要你來伺候我!這個人是好人麼?倒讓他來給我探脈!」
這麼不講理?
站在一旁的狄慎文摸著下巴笑了笑,跟自己屋子裡的那些個鶯鶯燕燕倒是不同。在腦中又過了一遍謝芳琅的模樣兒,人雖說還小些,身量未足,但是長著一張瓜子臉,眼睛生的也好,還有嘴唇又紅又小……瞧得出再過個兩三年也是個美人架子。他之前就見過慕王妃,心道果然是姐妹。他坐在湖心亭裡喫茶時眼睛就沒閒著,往對面小姐宴息那頭瞄了許久,倒有幾個長得也不錯,當時謝芳琅落水時,他還欣喜了一陣,能摸著個把小美人,自然不能放過這機會,撈上來才知道是已經與自己定了親的謝家姑娘。原先覺著謝家三姑娘年紀小,還不大滿意,如今一見了人,瞧著模樣還真不錯。
他在門口立著不動,玉霜覺得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但自己是奴才,哪敢攆主子?
狄慎文將謝芳琅撈上來就一路被丫鬟引著抱來了這裡,之後他又去換了衣裳,一個管事媳婦隱晦的請他到男客席上落坐,意思就是他在這裡不大妥當,但狄慎文借口不放心,要等小墨神醫診完脈再走,誰知謝芳琅竟不肯讓小墨神醫診脈。
狄慎文對付女孩兒是老手了,對什麼樣的女孩兒用什麼手段再清楚不過,當下也不急著走,玉霜的不滿他就當沒瞧見,那個管事媳婦的話他也當沒聽懂,沒這點兒賴皮臉的功夫也就不是他狄二少了。當下就拿手慢條斯理的捋了捋當膝橫織的細雲,走到小墨神醫的位置,隔著幔帳對謝芳琅道:「三小姐若不肯讓墨神醫診脈也沒什麼,只不過有句話還是要跟三小姐先說明了的好。」
謝芳琅才不管是誰,她在心性上成熟的稍晚一些,臉紅這等事從未造訪過她,她聞言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想說什麼只管說就是,我聽不聽就不是你能管得的了!」
狄慎文也不惱,依舊慢聲慢氣的道:「前兒聽了一樁新文,說是遼城總兵的嫡女因不小心落了水,撈出來覺得精神尚可,家裡人就沒當大事來瞧,薑湯倒灌下去不少碗,誰知當夜就燒了起來,神識不知的,這下家裡才著急忙慌的請大夫診治,可惜錯過了醫治的最佳時段,便沒救回來,第二日凌晨就沒了。」
謝芳琅沒承想他會說這麼一篇子話,聞言怔了一怔,繼而怒道:「你,你嚇唬我麼!我才不怕!」
狄慎文接著道:「還有一樁事,離咱們這兒倒不遠,城郊有戶人家,家裡的女兒去井邊打水,不小心掉進了井裡去,撈上來後,因家中貧寒,顧及銀子不湊手,那女兒看上去又無大礙,便沒找大夫來瞧。不過兩個時辰後,那女兒就開始說胡話,說是撞見了狐妖,狐妖讓她跟著去山裡修行去!鬧了幾天,有一天大半夜的,她老娘起夜,突然發現女兒不見了,頓時慌起來,趕緊打發人滿村滿城的找,最後在哪兒找見了,三小姐知道麼?」他透過幔帳往裡瞧,只能影影綽綽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道:「竟然在深山裡找見了,說是找見的時候那女兒正坐在一個山洞口,回來就說什麼都不記得了,可不是被狐妖勾去了麼!」
謝芳琅嚇得「啊!」了一聲,強撐了半天。玉霜又在一旁幫腔道:「姑娘,奴婢也聽家鄉的老人兒們常說,狐妖最喜歡趁人生病疲弱時來找上門兒了。」
謝芳琅不肯低頭,強自「哼!」了一聲,說了一句:「怎麼人家女孩兒出的事你都知道!」說完覺得找回了些場面,終還是怕狐妖來找她,倒底把手伸了過去。
小墨神醫笑吟吟的看了場笑話,就去探脈了。
謝琳琅進來時正撞上這一幕,狄慎文見謝琳琅進來,連忙往門外走了幾步,給謝琳琅見禮,道:「給王妃娘娘請安。」慕王妃可不是管事媳婦那麼好打發的。
謝琳琅點了下頭,就對旁邊的管事媳婦皺眉道:「是夫人讓你過來料理此事的麼?怎麼竟不請狄公子去前頭席上坐著?後院都是年輕媳婦和姑娘家,若是衝撞了可怎麼好?就是對狄公子名聲上也是有妨礙的。」
那個管事媳婦忙賠笑道:「是奴婢不謹慎了,狄公子換了衣裳後想看一看三小姐的情況如何,這才耽擱了,奴婢這就請狄公子去前頭。」又對狄慎文道:「是奴婢疏慢了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狄慎文這回不好再賴著不走,便欠了欠身隨管事媳婦出去了。
謝琳琅見小墨神醫探了脈,便問道:「勞煩墨神醫了,三妹妹可有什麼妨礙麼?」
小墨神醫道:「沒什麼要緊,不過看三小姐的精神情況,今晚有可能會發燒,我已經開了方子,照著吃上幾天也就無大礙了。不過在三小姐發燒期間,最好囑咐丫鬟拿溫水擰條毛巾把子,替三小姐將身上擦拭幾回,再好好睡上一覺,第二天一早若是覺得不燒了,也就無礙了。」
謝琳琅便道:「多謝墨神醫了,碧桃,好生送墨神醫出去。」
屋子裡的丫鬟都是有眼色的,見狀就都跟著出了去,玉霜猶豫了一下,也出去了。
謝芳琅見到謝琳琅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便將頭一撇,也不說話。
謝琳琅知道她不大懂事,自己對這個妹妹也沒多少情份,但趙氏是趙氏,謝芳琅是謝芳琅,她雖然對自己這個姐姐不恭敬,卻也沒害過自己,便歎了口氣道:「這是怎麼回事?怎好端端的卻掉湖裡去了?」
謝芳琅低頭不說話。
謝琳琅清楚謝芳琅的脾氣,直來直去,也容易哄出話來,既然這麼問她不肯說,便道:「今天是大表姐的大喜之日,有什麼事不能忍一忍?你竟然在這種場合鬧事,可想過大表姐沒有?」
謝芳琅聽說這話,立時急道:「這才是我的好姐姐呢!又不是我的錯,你倒先來說我!是衛長晴和衛長珍說我,她們算什麼,不過是個庶女罷了,有什麼資格來說我!」
謝琳琅皺眉道:「是三房的?她們為什麼要說你?」
謝芳琅不自在了一下,但馬上又挺直了脊背,大聲道:「我不過說她們是姨娘養的,身份低賤罷了,這也是事實,我又沒有說錯!她們倒來推我,就憑她們也敢來推我!我定要爹爹給我討個說法!」
謝琳琅沉吟半晌,道:「此事是你出言不遜在先,又是先動的手,便是爹爹知道了,也只有先教導你的。不過她們既然害得你落了水,少不得還要發燒吃幾天苦湯子,這就是她們兩個的錯了。一會兒我會請舅母主持公道,讓她們兩個給你道歉。」
謝芳琅哼了一聲,不屑道:「你如今倒跑來充好人了,我也不用你管,自有爹爹為我做主!」
趙氏之事雖是趙氏自己咎由自取,但畢竟是經謝琳琅之手揭穿,謝芳琅遷怒於謝琳琅,一時不能輕易釋懷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其中的是非道理她不能不懂。謝琳琅便道:「夫人沒了是因何故你不會不知,你若裝不明白也沒人強迫於你。不過,夫人所作所為,是對是錯,相信你心中亦有分數。」
謝芳琅扭過頭,沉默不語。
謝琳琅也不再多說,只道:「你好好休息,等席面散了,跟爹爹一起回府。」她剛站起身準備回去,就見碧桃青杏還有玉霜幾個丫頭都進了來,隨即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帶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和幾個丫鬟婆子進了門。
謝琳琅打諒那婦人,雖然眼熟卻一時對不上號,她穿著新做的綢緞撒花褙子,頭上的首飾樣子不是時興新款,倒是黃澄澄,顯然是新炸過的,一看就是沒多少實底卻非要充門面。身邊的兩個女孩兒作一般打扮,眼中皆帶著明顯的不忿。
這般氣勢洶洶,竟是來討說法的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可能要晚點兒更了,大約吃了晚飯之後吧,大家那時再來看。
最近事情有點兒多,嚶嚶,求體諒一回罷。
ps:謝芳琅雖說不大懂事,卻也沒做過什麼壞事,有那樣一個娘也不是她的錯,就……不要對她下手太狠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