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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9割肉為禮 文 / 李四歎花

    大業三年八月初九,經過了二十多天的長途跋涉,楊廣率五十萬大軍及文武百官和大批僧道百戲終於到達了突厥王庭大利城。

    楊廣走出觀風行殿時,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跪倒在地的胡人,不由得意氣風發,隨即朗聲說道,「朕此次遠走塞北,就是想看看塞北各部的首領和黎民,同時也想著要給塞北帶來完美大隋的友誼和先進文化。朕頗感意外的是,朕還未出發你們便以把路修了出來,你們的誠意朕看在眼裡,朕不虛此行!」

    早在馬球賽興起的時候,蘇游就發明了擴音器,但他無論如何是沒法發明電的,所以楊廣的聲音實際上傳不了多遠,好在互動的力量是無窮的,一傳十十傳百之下,草原人民很快就收到了楊廣傳來的謝意。

    隨即整個草原都因楊廣的到來而歡騰了起來。

    啟民可汗等各部首領早在幾天前完成了帶路黨的責任後便趕回了大利城,他們在大利城又花了兩天認真而細緻得做好了迎接楊廣的準備,這才返身往南守候在路邊,再次迎接楊廣。

    此時楊廣從觀風行殿上緩緩走下,啟民可汗隨即用匕首在自己的膀子上割下巴掌大的一塊肉獻給了他,並發誓道,「奴等自從向上國稱臣,塞北就停止了戰亂,但此地物種匱乏,我等仰慕天朝上國久矣。大隋天子之恩,我等唯有用一膀子力氣能報萬一,陛下想要走到哪,我們就要把路修到哪。」

    「割獻禮嗎?據說這是胡人的最高禮節了。」

    「啟民這老傢伙可真是條漢子,割了這麼大一塊肉,臂膀上尤在鮮血直流,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這戲演得是不是有點過了?但先帝先後令安義公主和義成公主下嫁於染干,也算對他有再造之恩了。」

    …….

    此時場面變得無比安靜,但觀眾們內心深處的八卦之血卻在澎湃;更多的突厥觀眾以為染幹此舉理所當然,而大隋觀眾看到自家的領導人受到如此的重視,他們內心中溢滿自豪亦是不言而喻的。

    「好!好!好!果真是條漢子,朕沒有錯看你!」楊廣親手從內侍手中接過了盛著啟民可汗肌肉的盤子,一時也是熱血上湧,狂笑了起來。

    「染干,你很不錯。」楊廣笑完之後便放下了盛著血肉的盤子,隨即龍行虎步地快速走到了跪在地上的啟民可汗身前,伸出雙手把他扶了起來。

    「陛下,奴請解辮易服,歸於大隋。」啟民可汗有感於楊廣的鴻恩,他顫著身子站了起來,卻再次誠懇地向前者舊事重提。

    「可汗有向隋之心,朕豈不知?但這是百年大計,急不得啊。」楊廣想不到染幹這個時候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但以胡制胡原本便是國策,他又怎能答應他所請呢?所以他前不久才把「三思而行」駁得一文不值,現在卻在宣揚從長計議。

    這雖是楊廣的無奈之處,也不能不說是明智之舉。啟民可汗雖然一二再再二三地申請解辮易服,可這裡畢竟山高皇帝遠的,即便他們形式上歸於大隋統治了,實際上還是橫行一方的土皇帝;況且,誰又敢說這不是啟民可汗的試探呢?

    別人給你高帽,你就就坡下驢,實非明智之舉。

    於許多歷史性的畫面一樣,吸引住成千上萬眼光的兩人站在當地都是一語不發;一個是中原之主,笑意盎然;一個是草原之王,熱淚盈眶。

    「來人哪,賜酒啟民,以作謝禮!」楊廣於啟民可汗面對面站了一會,終於想起了「來而不往」的教誨,隨即對身邊的內侍招了招手。

    很快,一個精緻的瓷瓶和兩支透明的玻璃酒杯被內侍用托盤端了過來。

    楊廣拿起酒杯先倒了一杯,又端起來親手送到了染干的手上,沉聲道,「這第一杯酒,朕要感謝啟民可汗為大隋和草原的和平做出的卓越貢獻,希望大隋人民和草原人民的友誼萬古長青……」

    「陛下過譽了,這是奴的份內之事。」染干誠惶誠恐地雙手接過酒杯,看著楊廣為他自己倒了一杯酒。

    兩人舉著酒杯,遙祝了一下後喝下了第一杯酒。

    如是者再,楊廣又以感謝啟民可汗的慇勤接風和愛護北地的黎民等理由繼續敬了他兩杯高純度的醉生夢死。

    啟民一口氣喝完三杯酒後,蒼老的臉上已是喘起了粗氣;楊廣雖也陪飲了三杯,但他的臉色卻絲毫不變,仍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

    突厥的各部首領兩相比較楊廣和啟民可汗的酒量時,再次加深了楊廣此人深不可測的評價;而蘇游對楊廣的機智則不置可否,他一眼就窺破了酒壺中的秘密,因為後世的連續劇中用酒壺下毒的情節實在是爛大街了。

    只是,楊廣這樣處處壓制啟民可汗的做法,真的好嗎?

    畢竟啟民可汗已是行將就木了,而他的兒子咄吉則像是**點鐘的太陽;如果啟民可汗失去威信,如果咄吉不安於現狀,那發生父子相殘這種人倫慘劇只是遲早的事。

    三杯酒飲罷,啟民可汗已是滿頭大汗,站在一邊的咄吉終於越眾而出,再次跪下來對楊廣道,「陛下,吾父只怕失血過多而……」他哽咽著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眼中的淚花說明了一切,顯然他也深通《演員的自我修養》。

    「是朕疏忽了,快帶他下去包紮一下,半個時辰後,朕在寶龍宮帳中擺下宴席,諸位大汗和使者可一同前來。」楊廣點了點頭,隨即反客為主地吩咐了起來。

    眾人紛紛應諾,再次拜倒在地。

    「自古中原天子會盟塞北諸侯,便是漢武帝,也未必能如朕也。如今有酒,豈能無詩?」楊廣雙手微抬,獨享這君臨天下的快意,隨即把早在腹中存了幾日的一首五言詩緩緩吟了出來,道是:

    「鹿塞鴻旗駐,龍庭翠輦回。

    氈帳望風舉,穹廬向日開。

    呼韓頓顙至,屠耆接踵來。

    索辮擎膻肉,韋韌獻酒杯。

    何如漢天子,空上單于台?」

    一首《幸塞北》吟罷,自是引來一眾文武轟然叫好,啟民可汗以及各部首領雖是不明其意,卻也紛紛點頭稱是;而楊廣志得意滿,給予啟民可汗和各部的賞賜自是不會吝惜的,這便是皆大歡喜的事了。

    隆重的歡迎儀式過後,楊廣又回到了觀風行殿之上,隨即觀風行殿再次緩緩啟動,往寶龍宮帳行去。

    外圍的部隊則紛紛安營下寨,馬球隊員們雖然隸屬娛樂眾,但收拾駐地這種事還是得親力親為的,而且這事不能像路上那麼隨遇而安了,畢竟楊廣接下來會用半個多月的時間接見北方各地的首領,而他們至少要在此地待到九月初。

    「陛下的詩真的這麼好嗎?我覺得還是先生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更對景些。」雙手打開行李和日常用具,程咬金的嘴卻不閒著。

    「這你就不懂了吧,寫詩是為了明志,這詩實以境界分。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蘇游聽了程咬金之語,卻搖了搖頭,他盜版的詩當然都是絕世好詩,但吟詩需應景,《將進酒》顯然不適合從人君之口吟出來。

    「不懂。」程咬金無奈地回應道。

    「就知道你不懂,你剛才說道『人生得意須盡歡』句,若是隱士的心聲,的確是狂放不羈;若帝王如此,他的責任心何在?相反,陛下吟出的『何如漢天子,空上單于台』,就盡顯霸氣。」蘇游耐心地解釋了起來,雖然他對盜版有一套,但評論文藝作品卻是流於表面的,好在程咬金原本也是個簡單的人。

    「這裡必是用了典故,我卻還是不懂。」

    「的確是用了典故,陛下吟詩前不是已經做了註解嗎?這最後一句的意思,便是『縱然當年漢武帝趕走了匈奴又能如何呢?他只不過登上了空無一人的單于台罷了』,相比於漢武帝用武力趕走匈奴,陛下卻是以德服人,眼前跪滿了臣服於地的突厥各部,到底哪給更風光呢?」蘇游沒好氣地白了程咬金一眼,繼續解釋了起來。

    「自然是當今陛下風光了,只是,陛下真的是以德服人嗎?」程咬金經蘇游一說,終於恍然大悟,他對楊廣的崇拜自是暴漲,但蘇游的解釋顯然不盡如人意。

    「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如果陛下是以武力使得突厥人屈服,那麼史家一定會非議他好大喜功的,畢竟,在史書中,武功屬於非主流。」蘇游歎了口氣,語中儘是無可奈何。

    「我聽說突厥人早就建好了馬球場準備著和咱們大幹一場,這是不是請君入甕啊?」程咬金不理解史書中的主流和非主流,但他有個好習慣,那就是——一旦發現自己難以理解某件事,他就拒絕再往腦洞裡填充更多的思想以浪費腦細胞。

    「請君入甕」這個成語因為蘇游的出現而提前誕生了,程咬金此時活學活用,弄得蘇游有些哭笑不得。

    「以不變應萬變吧,球賽應該就在這三五天了。陛下來此的消息如今已傳了出去,各地的首領和使者會陸續前來朝拜,幾天之後陛下就會忙得找不著北了,所以球賽肯定會盡快舉行的。」蘇游對程咬金的問題不置可否,卻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越早越好啊,打完了球咱們就自由了;如果我們贏了,不知陛下會封個什麼官…」程咬金怎麼也想不到那麼快就結束,竟不由自地把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說了出來,如果他這麼小就能在朝廷領個職,回到書院後在秦叔寶羅士信面前一顯擺……

    想想都令人激動呢!

    「沒有如果,咱們必須贏。」蘇游打斷了程咬金的幻想,斬釘截鐵地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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