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7太子故事 文 / 李四歎花
蘇游跟著來護兒到了書房,兩人分賓主坐下後,來護兒便給兩人倒茶。
蘇游想要就此搶過茶壺卻怕燙了兩人的說,只好忙不迭地承讓道,「這種事應該讓小婿來的,讓小婿來吧。」
來護兒到底是帶兵的將領,此時年近花甲,但上手卻是粗壯有力,說話間早已穩穩地把茶倒好了;他遞給蘇游半盞,又舉起自己的半盞,方開口道,「小女雁北從此就交給你了,你們兩人要互相體諒,互敬互愛才好。」
蘇游點了點頭,這話在結婚當天就聽過了,剛才貌似也聽了一遍,但他嘴上還是趕忙答應,「岳父大人請放心,小婿一定要用生命來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來護兒笑了笑,兩人說的重點根本不一樣好吧?他說的是要淡化兩人間的內部矛盾,蘇游卻發誓要努力對抗外部矛盾。
來護兒放下茶杯,正色道,「陛下派你去調查張信的事,已經知會我了,不過他的意思是讓你微服出行,你能明白什麼意思嗎?還有,今天的廷議上已經通過了陛下舉薦你為御史大夫的決議,但雁北的四品誥命並沒有通過,主要的阻擾力量還是以楊文思元壽為首的那幫關隴人。」
蘇游點了點頭,他前日從楊廣處接下任務時便意識到這不是個團隊任務,這年前的東南副本那就只能單刷了,說起來張信在運河私設關卡之舉,也算是犯了他的主線劇情——招商引資。
張信這棵毒草要拔掉,緊接而來的自然就是到東南各地去視察市場了,這些事雖然不急,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總不可能帶著幾百人漫無目的地在外地過年吧?
至於說到來雁北四品誥命泡湯之事,蘇游心中倒有些不舒服起來。
蘇威在榆林時因為高熲的牽連被貶為庶民後,他的納言之職便就此便宜了民部尚書楊文思,至於元壽這個內侍令,可算是蘇游以前的老領導了
自己在哪得罪了他們呢?
來護兒見蘇游有些惱羞成怒卻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不由得歎了口氣道,「他們反對雁北,大概還是因為她是我女兒之故,我也算是看出來了,關隴那幫人現在已經閒得到處咬人了。」
蘇游小心地問道,「我聽說陛下要我調查的張信是大將軍張瑾的族弟?不知岳父大人何以教我?」
「如今你已是我的女婿,有些事我覺得也沒有必要對你藏著掖著了;我便為你講一段宮廷秘聞吧,但這事只能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來護兒又拿起了茶碗,細思了老大一會,才出言道。
蘇游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自不敢造次,忙道,「岳父大人請講。」
「三年前的夏天,也就是仁壽四年的夏天,是歷史上最熱的一個夏天,時令才是三月末,天氣已經像是往年的盛夏了。那一天是三月二十六,先帝突然心血來潮要往仁壽宮避暑,術士章仇太翼苦言相勸,言道是『陛下不可去仁壽宮,去了只怕無還』,先帝氣急,隨把那術士投入了牢獄之中,遂往仁壽宮而去」來護兒打開記憶的閥門,緩緩道來。
蘇游聽到來護兒說道三月二十六的時候,不由得一愣,那天是他和雲帆的生日,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頭一天;在他原來那個時空,有個叫海子的詩人臥倒在山海關外的鐵軌上,開始走向天堂尋找他的春暖花開。
想不到的是,在這個時空裡,隋文帝楊堅也從那天一去不歸。
「先帝到了仁壽宮以後,果然病重,他此時有些後悔不聽術士之言,卻也知自己行將就木,於是把朝廷重臣一個個叫來做最後的告別;在這期間,他又幾次大赦天下,可重是回天乏術,慢慢陷入了彌留。」
接見重臣什麼的蘇游是不知道的,但他記得剛進長安城的那天,六月初四,楊堅正好大赦天下。
「直到有一天,先帝接見柳述時,柳述旁敲側擊地說起了隱太子楊勇;先帝念及父子情分,左思右想之下終於點頭答應了與大兒子見最後一面」
柳述?隱太子楊勇?
這兩人蘇游當然不會陌生。
柳述年近四十,是蘭陵公主的駙馬,不只官拜吏部尚書,同時還兼任兵部尚書,實是朝中極具實力的重臣,但蘇游到來這個時代之後,他便如曇花一般,瞬間凋謝了。
至於隱太子楊勇,則是楊堅稱帝后便已冊立,直到到開皇二十年才被廢去,算起來足足做了二十年的太子;他性格寬仁隨和,率意任情,尤其禮賢下士,深得朝廷大臣和世家名望之士的擁戴。
可惜的是,他像很多王朝的第二代繼承人一樣,最終並沒能獲得帝位,而是以悲劇收場。
像他一樣的太子,有秦朝的扶蘇,前漢的劉盈,唐朝的李建成,宋朝的德昭,明朝的朱標,還有後清的毛
但楊勇悲劇,卻是因他的性格和執政理念造成,如果是漢或者唐,甚至除了隋以外的任何一個朝代,楊勇都將是一個賢明的君主,眾望所歸,而偏偏他是生在隋朝。
從立國到最後的大廈傾倒,戰爭貫穿著大隋的始終。
楊勇文弱的肩膀擔負不起這個特殊時代的變革,四百年的天下分裂,無數短命的朝代更迭,胡強漢弱的社會格局,一江南北的敵視對立;還有與朝廷鼎足而立的門閥世家,根深蒂固的九品中正,與皇權比肩的關隴權貴,虎視眈眈的突厥強胡,此起彼伏的邊患動亂等等,不一而足。
面對危機四伏的新隋帝國,對面強大無比的門閥集團,楊勇的寬仁隨和便顯得力不從心,他只能是一個善於妥協的守成君主,而絕不是一個解決危機、開拓進取的強勢帝王。
也正因此,楊堅最後選擇了胸懷大志且在久經戰陣的楊廣,但他卻忘了一點,楊廣在揚州坐鎮近十年,一直在安撫和治理南方在朝中並沒有什麼勢力;楊廣的勢力是軍方和南方華族,在朝廷中根基淺薄。
蘇游無師自通地權衡著當時朝臣間的勢力分佈,也進一步地瞭解了楊廣當時的處境。
來護兒見蘇游點了點頭,想著他大概懂了,於是言簡意賅地說道,「隱太子楊勇性格寬和,禮賢下士,而且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受他恩惠的人還是不少的,當時的納言高熲還有以元氏為首的關隴集團無時不想顛覆陛下的太子之位,這些人中又以柳述為首。」
蘇游聽來護兒說到這的時候,插了一句道,「岳父說得不錯,但陛下不也一樣的禮賢下士嗎?說到底怕還是執政理念不一樣,先帝均天下田畝,大索貌閱之舉已是眼中侵犯了權貴們的利益;若是隱太子做了天子的話,只怕先帝定下的國策就會大肆鬆動,而皇權旁落,那些關隴權貴自然會成為第一批既得利益者。」
來雁北點了點頭,隨即說道,「賢婿分析得極有道理,恐怕下面的故事你也猜到了,那天是七月十三」
蘇遊記得那一天,因為長安城從那天開始就遭遇了連續七八天的大雨,真真是百年難得一遇。
「那天午後,陛下正打著呵欠在亭子裡批閱奏折,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卻是晉王楊昭。晉王長得有些肥胖,陛下向來是不待見這個兒子的,帶晉王此時卻帶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剛才他在進仁壽宮的時候似乎碰到了隱太子楊勇跟著柳述進了仁壽宮。」來護兒繪聲繪色地說起了當日的場景,就如他正在現場一般。
蘇游不自然猜到了楊勇最終還是沒能見到楊堅,至少歷史書上是這麼寫的。——但史書常與真相無關。
當後人描述到這段歷史的時候,楊廣那時正在調戲楊堅的宣華夫人和榮華夫人,更讓人不解的是,楊廣竟然強姦不遂,見事情敗露,竟惱羞成怒地把氣得要召楊勇的楊堅就此弒殺。——至少蘇游所知的《資治通鑒》是這麼記載這段歷史的,——而接下來,就是所謂的同心結事件了。
事實上,楊廣對楊勇也是有所防備的,楊勇進了仁壽宮以後便被宇文述攔了下來。
但楊廣從楊勇被柳述帶來的仁壽宮的消息中意識到了看押楊勇的守衛被柳述收買了,從而也進一步地認識到了危機所在——仁壽宮的守衛會不不會被柳述收買?若真這樣的話,他不會篡改陛下的旨意,矯詔費了自己?
「陛下倒不擔心隱太子能見到先帝,其實他早已猜到這隱太子出現在仁壽宮的可能性了,他也早佈置好宇文述在殿門攔阻,但他卻意識到因柳述而帶來的轉機,隨即吩咐晉王楊昭去找楊素帶東宮十率前來換防,以及抓捕柳述元巖等逆臣。」
在來護兒的口中,楊廣的形象有些高大,至少可以從中看出他臨危不亂的大將之風。
來護兒緊接著又說了起來,「陛下讓晉王把消息傳出去以後,便拉著太子僕宇文化及和左庶子張衡往先帝的寢宮而去」
蘇游點了點頭,表面上楊廣此時臨危不亂,但實是最凶險最無助的時候,但此時宇文化及就在他的身邊,這也難怪宇文化及以後三番兩次地忤逆他,卻每次都能得到寬恕了。
「三人剛出門時,一個太醫跑來報告了先帝駕崩的消息。陛下聽說只有他一人知道這消息時,隨即一劍殺了他,而後一路小跑著往先帝的寢宮而去,此時他的心中只有兩樣東西,那就是傳國玉璽和兵符。」說到這的時候,來護兒停頓了一下,爾後才心有餘悸地說道,
「如陛下所想一致,此時在先帝寢宮戍衛的二十名守衛的小隊長早已經被柳述收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