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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9除夕賀表 文 / 李四歎花

    張鎮周不想承認今年四月份征伐琉球是徒勞無功,但今日之戰後,蘇游卻斷言需要二次征討。

    兩人至此意見相左,接下來再談什麼都是虛與委蛇了,不過,張鎮周總算知道紙包不住火的道理,所以對蘇游的堅持也只能是聽之任之了。

    說到最後,自然是要準備護送蘇游進揚州城的事。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經過了前半夜的激戰,琉球的土著人早在正面對戰中死了個七七八八,這就意味著接下來應該不會再遭遇他們的突襲了,這同時也意味著琉球人被人出賣了。

    至於這幕後的黑手,尚在張鎮周和蘇游的進一步猜測當做。

    當然,不間斷地放出巡邏船監視著杭州灣附近的海面還是必須的,但這顯然與蘇游無關。

    張鎮周當下便撥了二百士兵護送蘇游進城,蘇游愉快地答應了,不過,在他動身之前,他得匯合呂忠肅的屬下,以及扶余**王伯當等人。

    扶余**的十來個隨從死得只剩下金正洪一人,死了的人都埋在了離碼頭不太遠的一個小山坡下,活著的人卻便哭便凍得不停地發抖。

    「扶余公主,節哀順變。」來雁北走到扶余**身邊,輕輕地說道。

    扶余**點了點頭,卻不知如何作答。

    「要不咱們先進杭州城?頭七時我們再陪你過來上墳好嗎?」

    「嗯。」扶余**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卻又想起了自己的任性,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地留下與蘇游他們一起走,自己的僕從又怎麼會發生這意外?

    而自己留下來的目的是什麼呢?無非是想趁機逃跑罷了。

    「我對不起他們,要不是因為我的自私,他們又怎會就此埋骨異鄉?」扶余**喃喃自語著,終是被來雁北拉著離開了墳前。

    金正洪此時雖然留下了老命,但他身上的傷勢並不讓人看好。

    「沒事的,靜養幾日就能恢復過來了。」蘇游看著來雁北和扶余**一臉擔憂的樣子,終於還是言不由衷地安慰了起來。

    「謝謝你們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逃了。」扶余**看了看蘇游,又看了看來雁北,誠懇地低語道。

    「什麼都別說了,咱們走吧。」蘇游點了點頭,說完這話後又補充道,「今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到了揚州城之後,蘇游憑著張鎮周的信物叫開了城門,又在那些護衛的領路下找了間客棧投宿下來。

    一覺醒來後,便已是除夕了。

    因為蘇游是低調進城的,杭州城的官員並不知道蘇游的悄然到來,所以這年節上下的也並沒有官員與蘇游互通有無。

    這一年的除夕,竟過得如此清淨。

    跟著蘇游的四五十人,也全都是第一次在客棧中過年,這個年過得可謂新鮮,又可謂心酸。

    元采薇似乎也猜到了蘇游等人會過得不愉快一樣,蘇游等人進城後的第二日中午她便來到蘇游的客棧拜訪了蘇游。

    這當然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實際上她還是想接走扶余**的。

    扶余**看到元采薇的到來,自有些意外之喜,她第一個念頭就是答應元采薇的邀請到他的元氏山莊中去過幾天安生日子,可一想到到那些為她而死的僕人和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的金正洪時,她便只好抵禦了元采薇的誘惑。

    元采薇並不知扶余**的心理轉變,還以為是蘇游對她說了自己什麼壞話,至此自然又對蘇游厭惡了幾分。

    看著元采薇冷臉離去,蘇游一時也不知是喜是愁。

    當初接到楊廣的旨意南下時,自己還以為自己的任務不過是手到擒來罷了,哪知如今離開東都半月有餘,卻什麼事都沒辦成,反是惹上了許多是非。

    蘇游也知道,中國畢竟是將人情的國度,無論是從前、現在,還是未來,要做事,必須得先搞定人。

    蘇游要收商稅,要建立市舶司,第一步自然是疏通商路,但這牽扯到兩家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元氏和張氏,如今都是朝廷中的大拿,他們就像橫行無忌的螃蟹。

    有鉗,所以任性。

    表面上看,蘇游已經迫使彭城的郡守張信回東都自辯了,但他又哪裡知道現在張信只不過是降了一級,到另一個地方坐郡丞罷了。——不是楊廣不想拔出如同張信這樣的毒瘤,實在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也別看蘇游在揚州城燒掉了張家的船行,實際上燒掉的只不過是幾間破倉庫罷了,張氏並未因此而傷筋動骨。

    時間總是流逝,街市依舊太平。

    但平靜的海面之下的,往往總是暗流湧動。

    此時天剛擦黑,蘇游坐在客棧中便能聽到爆竹的辟啪之聲,杭州如此熱鬧,東都又何嘗不是如此?

    大隋朝的每一處地方,似乎都寫著歡慶,歡慶著新年的到來。

    各處的安靜,倒顯出了宮中的沉悶了。

    皇宮之中並沒有放爆竹的,原因是楊廣不喜這爆竹之聲;除了爆竹之外,宮中還是如同外邊一般。

    到處張紅掛綵、懸起了各式宮燈,樹上都掛了綢緞,花花綠綠煞是好看,讓人就像身處瓊樓玉宇一般……

    此時正是老百姓吃年夜飯時候,楊廣登基之後的每一年的這個時刻都會宴請朝臣,可今年他卻似乎開了竅,終於意識到除夕夜該是闔家團聚的日子。

    以往的年節,楊廣總是與朝臣同樂,今年卻難得把後宮妃子們聚到了一起。

    所是妃子們,似乎也有些誇大其詞了,楊廣的女人中,有名有姓的無非只有蕭皇后和蕭妃罷了,誕下子嗣的,也只有他們兩個而已。

    楊廣並不是不喜歡女人,但也並非婦女之友,他有他的大志向,所以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花在女人的肚皮之上,儘管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楊廣的一家子聚齊起來,但前年少一楊昭尚有蕭妃的新生兒補上來,可今年走了個楊素顏呢?

    這也多半是因為楊廣感覺這年過得沉悶的原因了。

    一頓飯吃得無比沉悶,楊廣甚至感覺這飯還不如何朝臣們一起來吃的好,所以吃完之後便徑直走向了書房。

    楊瑓此時尚未續絃,身邊又沒有楊素顏陪著說話,所以坐在母親身邊也莫名地感覺彆扭。

    匆匆吃了幾筷子菜,他也跟著楊廣到了書房之中。

    「你吃飽了?吃好了?」楊廣回頭,看見兒子跟著進了書房,不由得奇怪起來。

    楊瑓點了點頭,笑著回答道,「這年節上下的,零嘴多吃了些。」

    「沒什麼事你就回去歇著吧,兩個時辰後還要去祭祖呢,這一折騰又是一宿的,可不好熬啊。」說到祭祖,楊廣心情說不出的煩躁。

    雖然楊廣是九五至尊,但祭祖的時候他就什麼都不是了,天大地大,還有靈位上貢著的那些才最大。

    「那,那兒臣這就告退了。」楊瑓原本還有話想問楊廣的,但此時看不出父親心情如何,只好作罷。

    此時王義走到了殿外,朗聲對楊廣說道,「主子,群臣的賀表送到了。」

    「拿進來吧。」楊廣點了點頭,當即沉聲道。

    楊廣語聲落下,兩個內侍當即用夾桿支起捲簾,便見王義親自捧著一摞奏章,身後還跟著七八個內侍,每個也都捧著小山似的奏章。

    在王義的指揮下,內侍們將那些紅皮奏本整齊的碼放在殿中的几案上。

    待小太監退下後,王義又將一份藍皮奏本呈送御覽道:「竟還有這麼個粗心的傢伙,敢用藍皮寫賀表,看來是皮癢了。」

    「算了,大過年的都浮躁,難免有一兩個粗心的;扔一邊去,給朕看別的就是了。」楊廣毫不在意地一笑,又說道,「念兩本吧。阿孩你也可以聽聽。」

    楊廣以往都把這些賀表視作禁臠,此時卻不知為何想起要與楊瑓分享了,難道真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嗎?

    「是。」王義便將那奏本放在一邊,隨手拿起:「微臣內史令元壽恭賀皇上新禧……」

    楊廣對這種官樣文章原本沒什麼好感,但為了與兒子一同分享這權利的滋味,這才才強忍著不適聽下去,誰知聽了一半,臉色就不對了。

    這哪是賀表啊?

    除了開頭幾句算是道賀之外,緊接著便是說,皇上登基三年多來,在您的英明領導和朝臣們的殫精竭慮下,才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但現在有些唯恐天下不亂之人,在暗中搞事,想要把朝廷攪亂,然後渾水摸魚。

    請皇上務必珍惜眼前的局面,不要受這些人蠱惑,要信任現在的大臣,共同維護朝堂的安寧。最後還大罵那些『陰謀分子』是是公敵,決心與其勢不兩立云云……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啊?楊廣強忍著不適,勉強聽完了一本,讓王義再拿一本,換換心情。

    誰知一聽,還是這個調調,連說話的語氣都大差不差,讓楊廣以下就氣歪了鼻子。

    「換!」還沒聽完,楊廣便拉長著臉道。

    王義趕緊再拿一本,一讀,竟還是一個鳥樣。

    楊廣臉色有些不悅,揮手支走了王義後才對楊瑓說道,「阿孩,你對此有何看法?」

    「兒臣」楊瑓一時倒真還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這些賀表中所指之人,除了蘇游還有誰?

    蘇游倒還真是個惹禍的根苗啊,他到了哪裡,哪裡就會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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