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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0臨陣脫逃 文 / 李四歎花

    十月初的天氣,天上的月牙兒早就不知躲去了何處,兩個時辰以前濮部大軍撤出福寧城時便是摸黑前行的。—].

    段如珪的大軍在沒有遭遇聯軍的投石車和弓箭停止攻擊之前,也是如此。

    但現在,段如珪仗著陣形已成,又意識到聯軍馬上發起了衝鋒,遂就此下令,「點亮火把,嚴陣以待!」

    在夜戰之中,點亮火把意味著暴露自己,天生就有著敵暗我明的劣勢;所以作戰雙方往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惡劣環境中冒著踩到臭狗屎的危險,也不會主動選擇暴露自己的。

    現在段如珪首先選擇亮出火把,倒並非他沒打過夜戰而不知夜戰的注意事項。

    段如珪之所以這麼做,實在是為了表明自己的志氣——我就是要暴露自己,你有本事就攻進來吧!

    還有一點,也是段如珪考慮到的,那就是要用光明來給自己的士卒帶來希望。

    懷揣著對生的嚮往,段如珪的二萬五千多士卒已有一半衝出了福寧城的南門,這一萬多士卒在降臨的指揮下已經結成了一個魚鱗大陣,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堅定地往南而行。

    狐死首丘,他們的家卻在鐵甲堡!

    王伯當原本善射,但現在卻只能舉著彎刀身先士卒地衝殺在隊伍的最前方。

    爨子恆亦是如此,這一戰或許是他的第一戰,他曾無數次幻想過如同眼前一樣的畫面,並一戰功成。

    兩支五千人隊,夾著風捲殘雲的氣勢殺向了叛軍的兩側,隨後便是短兵相接,雙方為爭一個進退而血濺三尺;同時,喊殺聲、戰馬嘶吼聲、兵器交接之聲、被重傷的士卒的慘叫聲各種聲音交織起來,響徹雲霄。

    聯軍一方此時佔盡地勢和氣勢,叛軍一方則在人數和陣型上有著巨大的優勢,雙方碰撞之後,可謂勢均力敵。

    王伯當和爨子恆卻都知道,他們現在的首要目的就是衝亂敵人的陣型,只要他們從敵人的魚鱗陣兩側勝利會師,就一定會留下一半的敵人。

    而這些被留下來的敵人,只能投降,或者去死。

    蘇游看著王伯當和爨子恆兩支隊伍都難有寸進,一時也不由得焦急起來,當即回轉身搶過了鼓手的槌子,親自擊起鼓來。

    咚咚咚咚咚

    凌亂的鼓聲,同樣擊打在王伯當心上,這一戰,顯然也是他的人生第一場硬戰!

    「兒郎們!隨我誅殺反賊,為王上分憂!」王伯噹一聲怒吼,提著彎刀奮力馳馬向前,他座下的戰馬原本就比叛軍士卒的馬匹高大得多,又加之他原本就是將才。

    奮力之餘,竟硬生生破開了叛軍陣型的一個缺口。

    東爨的士卒見王伯當這個外人尚且奮力拚殺,此時哪還有猶豫?

    人人拚死之下,叛軍的魚鱗陣東側瞬間被破開了一個缺口,這個缺口慢慢擴大到三五丈,隨即又向裡挺進,眼看就要殺到了爨子恆這邊。此時的兩萬五六叛軍均已出得城來,若是王伯當與爨子恆能勝利會師的話,留下七八千叛軍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偏偏在這個時刻,爨子恆率領的士卒竟然便打便扯到了蘇游這邊的山腳下

    「這是?」蘇游皺了皺眉頭,手上的鼓槌也緩緩挺了下來。

    俗話說「兵敗如山倒」,蘇游實在是難以想像爨子恆率領的一萬士卒竟然在這種情況被敵人迫得節節敗退

    「再有後退者,一律射殺!」蘇游看著敵人的陣型明顯偏向了爨子恆這邊,當即不由得冷冷出語道。

    張龍答應了一聲,六百護衛第一次用弓弩指向了自己的盟友。

    此時段如珪自然也發現了突破點,但生性多疑的他畢竟還是缺少了果斷,他沒有乘著剛才獲得的一點點優勢轉而圍殺爨子恆的士卒,而是艱難地下了一道命令,——「撤!」

    因為爨子恆一方的鬆懈,戰線被拉長了數倍,收縮之快也是可以想見的。

    段如珪的命令一下,爨子恆這邊的人頓時鬆懈下來,而王伯當也早就知道無法殺透過來與爨子恆會師,此時也豈非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叛軍如潮水一般向南而逃,爨國昭和碧雲則各帶一個萬人隊從東門和西門殺了過來。

    待聯軍的四支萬人隊勝利會師之時,大部分叛軍都已逃去,卻也有七八百人變成了俘虜,變成了屍體的則有五六千人。

    段如珪一逃再逃之後,兵力已不足兩萬人。

    打掃了戰場之後,聯軍便從南門進入了福寧城中,而原本守在北門的那一萬隊伍也終於姍姍來遲,他們的效率,顯然不能與王伯當等人同日而語。

    面對五個萬人隊的領隊,看著他們渾身浴血的樣子,蘇游竟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猶豫了一陣,蘇游還是目光灼灼地看著爨子恆,指名道姓地沉聲問道,「爨子恆,你能告訴我剛才是怎麼回事嗎?」

    「我」爨子恆如同做了錯事的孩子一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來。

    爨國昭見蘇游一副要吃了自己兒子的表情,當即滿懷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碧雲則低聲問坐在身邊的王伯當道,「剛才怎麼了?」

    「子恆兄剛才似乎臨陣脫逃了」王伯當當即低聲告訴了碧雲,而他這個聲音恰到好處地傳到了在座的其餘五個人耳中。

    「臨陣脫逃?是真是假?」爨國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即面向蘇游確認道。

    俗話說得好,「爺是英雄兒好漢」,儘管爨國昭一直還把爨子恆當孩子看,可又有一句俗話說得好,「自家的孩子別人的老婆。」他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會臨陣脫逃。

    蘇游當即淡淡地說道,「我到底也不知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剛才已經做好了打算,再有後退者,格殺勿論!好在,段如珪在這時候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面對著老爹的失望,面對著蘇游的恨鐵不成鋼以及碧雲和王伯當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爨子恆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道,「剛才確實是我不對,也是因為我的膝蓋中了一箭,又加之看著士卒們久攻不進,這才下了邊打便撤的命令」

    「膝蓋中箭就是你撤退的理由嗎?!」不管怎麼說爨子恆總算是承認了自己擅自撤退的事實,爨國昭氣不打一處出,當即怒目問道。

    蘇游則擺了擺手阻止爨國昭在這種時候教育兒子,又有些關切地轉向爨子恆道,「你的膝蓋真的中箭了嗎?倒是我疏忽了,畢竟你也是頭一回帶兵」

    如果蘇游此時罵自己一陣,說不定自己還會有些逆反心理從而滿不在乎地應對他,可現在

    爨子恆的老淚頓時便有些不爭氣地奪眶而出,這真的不是因為他的箭傷。

    聽了蘇游的寬慰之語,爨國昭終於還是蹲了下來,隨即發現兒子那還在涓涓流血的箭傷,可相比於對方留下的五六千屍體,相比於己方死去的兩千多兄弟,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蘇游不知道爨國昭和碧雲他們做何感想,卻還是命人把爨子恆帶下去診治去了。

    一時前方的斥候便返了回來,同時報告了兩個消息:一是兩個多時辰前離開福寧城的兩萬濮部援軍直接撤回了自己的領地中;二是段如珪說帥的兩萬殘兵游勇已經退回了鐵甲堡,並且開始堅壁清野。

    第二個消息顯然在蘇游等人的預料之中,而第一個消息就顯得有些遺憾了,如果此時濮部的兩萬人馬也退入了鐵甲堡之中,豈不更加熱鬧?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聯軍只要在福寧城等著他們狗咬狗分出勝負再漁翁得利,去收取現成的戰果就可以了。

    可現在

    戰爭打到現在這樣,對誰來說都沒有得到實際的好處,即便是聯軍如今拿下了段氏的這座福寧城那又如何?誰敢據為己有?

    這座城池既沒有高大的城牆,也沒有防守的護城河,城中的居民甚至連萬人都不足,只怕聯軍剛一解散,段如珪隨便派幾千人就能把這小城拿回去了。

    顯然,這種時候空手而回也不是聯軍該有的積極態度。

    當然,叛軍和聯軍此時若是能化干戈為玉帛,適時當成停戰協議也是蘇游早就定好了的計劃,但現在雙方的兵力顯然是不對等的。段如珪想要停戰,就得拿出該有的誠意來,或是劃地,或是賠款,反正聯軍不能空手而回就對了。

    若是段如珪不首先投降,那他還有一條路可選。

    那就是等待著聯軍追殺至鐵甲堡,而後一戰而決。

    蘇游等人接下來的話題,就顯得有些沉悶了,但討論來討論去,也無非是要用什麼辦法拿下鐵甲堡罷了。

    對於謀略的事,蘇游顯然當仁不讓,最後還是把計劃定在明日晚間。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有一天的時間在福寧城中休整,除非段如珪不知死活地率軍反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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