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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0 訣別最是傷心 文 / 半城凡雪

    「哼!姓薛的,要是我的影兒師妹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著陪葬吧!」

    阿慎悻悻地甩下了拳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後便跑了出去。

    「來了!他們還是來了!」

    鬼婆望著白千影,口中唸唸有詞。

    迎著燭光,薛沐冰分明看到黑帽子裡滴下了兩滴晶瑩的淚滴。

    「婆婆,什麼來了?誰來了?」

    薛沐冰不解地問道,他已經走進屋裡,來到了白千影的面前。

    「命中該應的,躲也躲不了!」

    鬼婆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兀自傷心地說著。

    「婆婆!她會死嗎?您能不能救她?」薛沐冰焦急地問。

    倏然間,鬼婆抬起頭直視著薛沐冰。

    即使看不到她的臉,但是薛沐冰依然感覺到了一種咄咄逼人的寒氣,瞬間將他包圍,他知道她的目光並不友善,甚至還帶著憎恨,可能是她以為是他傷害了白千影的緣故吧!

    鬼婆的聲音蒼老而冷淡,沒有任何感情,幽幽開口道:「上一次,我就不應該救你!」

    薛沐冰心中一凜,他知道她指的「上一次」應該就是白千影帶他來找鬼婆,幫他戒除毒癮的那一次。

    「那時你若死了,恐怕影兒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場災禍!」

    「我知道,都怪我,是我無意讓她暴露了身份!」

    薛沐冰懊悔地低下了頭。

    「可是,那時候她寧可自己死,也要求我救你!」

    「婆婆,您的意思是說……」

    顯然薛沐冰不知道這個內情,他頂多以為白千影帶他來找鬼婆,是看在他的父母的面上。

    「你可知道影兒25歲有一場劫難?」

    鬼婆並沒有等他說完,接著又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我已經聽說了!」

    「現在,南山大師的預言果然應驗了!你不死,她就得死!」

    鬼婆的這句話擲地有聲,薛沐冰只覺像挨了當頭一棒。

    「我不要她死!我要她活著!婆婆,我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只要能救她,我死也願意!」

    薛沐冰「撲通」一聲,跪拜在了鬼婆的面前,含淚乞求道。

    「那好!那你就去死吧!」鬼婆這話很像一句冷幽默,可是聽起來一點也不搞笑。

    她的話音剛落,一把黑柄白刃的短劍「匡啷啷」摔在他的面前,彈跳幾下,發出一道冷然的白光。

    薛沐冰一時怔然,等到他清醒過來,他不得不抖著手拾起地上的短劍。

    薛沐冰望著氣息奄奄的白千影,淚水奪眶而出,他有很多事情未做,有很多話未說,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願意為自己最心愛的人付出自己生命的卻絲毫也不後悔的感覺。

    這就是真正的愛嗎?

    願意為對方犧牲一切,包括生命。

    訣別最是傷心,薛沐冰心中不斷叨念著「千影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在來生等你」的話。

    片刻,他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劃過冰冷的面頰,只見薛沐冰舉起手中的短劍,劍鋒指向自己的腹部,猛地用力刺了進去。

    天地間忽然安靜了起來,星光也被烏雲掩去,聽不見風吹樹枝的沙沙聲,也聽不見蟲兒的低吟聲,一滴汗水從薛沐冰的額角滑落,滑過臉頰,掛在了下巴尖下,最終掉落在漆黑的刀柄之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啪嗒」聲。

    燭火在熾烈地跳動著,死亡沒有預想的那麼可怕,既沒有看到鮮血噴湧的畫面,也沒有一絲垂死掙扎的痛苦,薛沐冰緩緩抽出那把短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本一尺來長的短劍的劍鋒竟然完全不見了。

    「你能有此舉動,也不枉費影兒曾對你癡心一片!」

    「婆婆……」

    薛沐冰震驚,這時他才明白,原來鬼婆只是為了試探他的決心。

    這個玩笑開得的確有些過火,殊不知手起刀落間,已然成就了一個輪迴。

    可是薛沐冰一點也不生氣,他除了感激還是感激,如果不是鬼婆有心試探,他又怎知自己對白千影的愛有多深?

    …………………………

    碧水居寒谷裡,白千影平躺在寒壇之上。

    鬼婆麻利地動作讓薛沐冰看得心驚肉跳,尖細的手術刀不斷地劃著白千影血肉模糊的傷口,不到半個時辰,鑲嵌在白千影體內的兩顆金屬子彈已經取了出來。

    鬼婆儼然是個十分有經驗的老醫生,毫不含糊地為她悉心處理著傷口。

    子彈雖然取了出來,可是白千影畢竟失血過多,這裡又不能像醫院提供輸血服務,所以,在薛沐冰看來,白千影依舊處於回天乏術的狀態,慘白的如同一張薄紙。

    但接下來,鬼婆又用事實證明,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只見鬼婆盤腿打坐在側,併攏食指中指壓著眉心,口中開始唸唸有詞,不多時,寒壇十二角紛紛發出白光,白光互相牽扯,形成一片光網,將白千影托了起來。

    如果不是薛沐冰親眼所見,他根本無法相信世間真的有這種起死回生之術。

    這位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老太婆,法力如此強大,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白光繚繞間,似乎有一股股看不見摸不著的真氣輸送到了她的體內,片刻過後,她的身體緩緩降落下來,白光漸漸消失,鬼婆的雙指也自然垂落下來。

    「咳咳……」鬼婆站起身,身子有些搖晃,薛沐冰及時地扶住了她,很明顯,她一定是耗費了很多真力才導致她的虛弱的。

    薛沐冰把她扶到木椅上坐下,再次一揖到地道:「謝謝婆婆!謝謝您老人家肯救她!」

    「不用謝我!我救她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白千影被重新放回她在碧水居的廂房裡躺好,他為她輕輕地掖好被子。薛沐冰真是又驚又喜,他看了白千影的傷口,竟然一點也看不出她受傷的痕跡。

    只是她的臉色還是那麼慘白,人也沒有清醒的跡象。

    他轉頭驚問:「婆婆,她好了嗎?為什麼她還沒有醒?」

    「她失血過多,可能要過些時辰才能醒!」

    鬼婆在房中踱了幾步,又說道:「好了,薛沐冰,你可以走了!」

    「我……我不走!我現在不能走!」薛沐冰驚跳起來叫道。

    「影兒在我這裡,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婆婆,我沒有不放心!我只是想留下來陪著她!即使要走,至少也要等她醒過來!」

    鬼婆見他如此固執,只揮揮手道:「那好吧!等她醒了,你就趕緊離開!從今往後不要再和她見面,更不要糾纏與她!」

    「為什麼?」薛沐冰瞪大眼睛問。

    「難道你不知道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你了?你繼續糾纏她,只會對她百害而無一益!」

    鬼婆的話語冷得像把劍,直直地刺著他的心臟。

    「婆婆……」薛沐冰深受打擊,他睜著猩紅的眸子,趔趄地後退幾步,說著就撲到在白千影的身邊,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含淚望著鬼婆說道:

    「不不……我知道她心裡沒我,我知道她恨我,可是,求您不要勸我離開她,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開她的手,只要她還活著,只要我也沒死,任何人都不能把我們再分開!」

    「唉,這又何必呢?你可知道這輩子她是絕不可能再愛上你的!」鬼婆搖搖頭道。

    「我不相信!不管她的心碎成多少片,我願花一生的時間一片一片去彌補,只要我肯努力,總有一天一定能夠重新打動她的心!」

    薛沐冰說得無比認真。

    「恐怕你想也未必做得到!你可知道,一個人最可怕的不是心碎,也不是心死,而是她壓根就沒有心。」

    「沒有心?怎麼可能?」

    薛沐冰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一個人若是沒有心,怎麼能夠活到現在?

    因為急於求證,薛沐冰直接趴在白千影的胸口處,屏氣聽了一會,然後抬起頭辯白道:「她明明有心跳!」

    「你所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你所聽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恐怕不知道,影兒體質異於常人,她天生沒有心臟,所以,只要她生病發燒,體溫必然極高,呈現僵死狀態,但是不出一周又會自行恢復正常!」

    鬼婆對付薛沐冰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只好用事實說話。

    「我知道!我知道!我親眼看過!我曉得她體質特異,可是,體質再特別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心臟呢?沒有心人又怎麼活得下來?」

    「看來我不帶你親眼看一看,你是不會死心的!」

    「看什麼?」

    薛沐冰話音未落,只見鬼婆揮起寬大的衣袖,衣袖內似乎發出了萬道光芒,刺得他的眼睛怎麼也睜不開。

    等到光芒散盡,薛沐冰徐徐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片無邊的黑暗,並且還聽到了「咕咚、咕咚」的聲音。

    「啊……婆婆!」

    薛沐冰什麼也看不見,無邊的黑暗已經壓得他喘不過氣。

    忽然間,眼前出現一個光點,光點在不停地旋轉,越轉越大,大得如同一顆柚子的時候,薛沐冰終於看見了鬼婆,這個光團正是她弄出來的。

    這團光芒瞬間驅走了四周的黑暗,薛沐冰清清楚楚看到眼前漂浮著一個個大如西瓜狀的墨黑的泡泡,每個黑泡的外表都是光滑的,亮光投射在黑泡上,形成一片白點,使它們看起來就像一個個恐怖的鬼眼。

    這些鬼眼漂浮著、移動著,不擁擠也不融合,好像它們之間始終保持著一定的空間。

    「婆婆,這是什麼地方?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這是絕望禁境!這些黑色的泡泡就是絕望果。」

    「絕望禁境?絕望果?」

    薛沐冰的眼中充滿了疑惑,他不知道鬼婆帶他來了哪裡,也不知道這些所謂的「絕望果」都是什麼東西。

    他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說不出來的悲傷和心痛,站在這裡,他的心裡竟然會滋生出沒來由的絕望之感。

    「婆婆,我的心為什麼那麼難受?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薛沐冰汲了一把鼻涕,眼睛也漲的紅紅的。

    「這裡就是影兒的心!」

    「您是說,這是白千影的……心?」

    薛沐冰上下左右前前後後看了一遍之後,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此刻竟然站在白千影的心裡,而白千影的心就是這個樣子的?

    「我已經跟你說過,影兒她沒有心臟,你們聽到的心跳只是她維持生命體的虛像而已。」

    「那那……那她的心呢?去哪了?」

    「她的心啊……」鬼婆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她的心可能藏在了某個地方,早在心臟離開她身體的那一刻,就形成了這個絕望禁境。」

    薛沐冰陷入了沉思,若不是親身經歷了這些事,恐怕他只會認為這都是鬼婆編出來的鬼話。

    他沒有理由不相信鬼婆的話,現在他已經接受了白千影沒有心臟的事實,但是他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問題,比如說:「為什麼沒了心臟,這裡就叫絕望禁境?」

    「世上有什麼事能比失去自己的心還要絕望的事?」

    鬼婆移動腳步,環視一周之後,接著說道:「其實,原本這裡應該是明淨開朗的地方,之所以稱之為『絕望禁境』,那是因為這個地方會主動收集主人的各種負面的情感,比如傷心、委屈、失望、悲觀、恐懼、絕望、無助、孤獨、憎恨等等。

    「這些陰暗的情感越積越多,就會使這裡變得越來越黑暗。你看,這一個一個的絕望果,原本它們應該都是鮮紅的顏色,當它們完全變成了黑色,這裡就會形成一個禁地,『禁』就是自我保護、拒絕外來入侵的意思。你懂了嗎?」

    「這就意味著,我想走進她的心,就再也沒有可能?」

    「算你聰明!」

    「婆婆,這些絕望果裡裝著的是不是都是令她傷心難過的事?」

    「是的!你想看一看嗎?」

    見薛沐冰點頭,鬼婆伸手召喚了一個絕望果,呈現在薛沐冰的眼前。

    霎那之間,薛沐冰感覺自己好像被一種巨大的吸引力吸進了絕望果內,等到腳跟站穩,眼前出現的竟然是一幕春天的畫面。

    到處是紅花綠柳、黃鶯啼鳴,正是春日踏青郊遊的好時節。薛沐冰踩在一大片柔軟翠嫩的綠草地上,感覺那麼的真實。

    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那麼熟悉?

    薛沐冰隨著鬼婆手指的方向,向前面望去,發現了草地上有紅藍兩個帳篷,還有幾個大人正在擺弄著方巾和野餐用的食物。

    他又聽見一陣歡快的笑聲,是兩個孩子在草地上面追逐嬉戲。當他走進後,他才發現眼前的大人正是他的父母,另外兩個大人正是白千影的父母,他們的父母都很年輕,那兩個孩子就是他和白千影,他們還很小。

    「爸媽!」薛沐冰不禁喊了一聲,可是他們好像根本聽不到。

    「別喊了!他們聽不見的。這只是影兒6歲時候的記憶。」

    薛沐冰明瞭,他慢慢朝兒時的白千影走去,6歲的她是那麼的活潑可愛,她穿著花裙子,追著9歲的他,那時他手裡正拿著一個風車,得意地在前面跑,惹得小小的她追的滿頭大汗。

    草地的邊緣有一條小河,9歲的薛沐冰不知不覺跑向了河沿,他站在河沿邊又蹦又跳地朝著白千影做鬼臉,並且嘲笑她沒有他跑得快。

    也就是距離不到兩米的地方,6歲的白千影停了下來,望著薛沐冰呵呵傻笑。

    可是就在薛沐冰得意忘形的時候,有一條毒蛇向他的腳邊爬來,並且朝他歡蹦的小腿發起了攻擊。

    白千影一眼就看到了那條毒蛇,她的臉上立刻收斂了笑容,她飛一般地撲過去,直接將薛沐冰推進了小河裡。

    然後她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條毒蛇,直到它離開。

    薛沐冰在水裡撲騰,大喊救命,白千影回身去喊了大人來救他。

    當薛沐冰被救上岸後,他已經喝了很多水,差點淹死在小河裡。

    大人們詢問落水原因,薛沐冰毫不猶豫地指責是白千影將他推下水的。

    在大人們不解的質問中,白千影極力想要為自己辯解,可是她根本解釋不清楚,因為那罪魁禍首——毒蛇早已杳無蹤影。

    她的眼淚滿是委屈的淚水,她哭的不止是大人們的誤解,更多的是來自薛沐冰憎惡的眼神……

    「我錯了!原來是她救了我!如果不是她及時把我推下河,恐怕我早已經被毒蛇咬死了!」

    薛沐冰紅著眼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這顆絕望果。

    鬼婆並不回答他,而是直接帶他進入第二個絕望果內,這次幻象裡的場景居然是華茵高中的教學樓,正是他讀高中的地方。

    這是從白千影的視角看見的景象,她又來他的班級尋找他,見他不在便失望地離開,卻在教學樓轉角處無意聽見幾個人談話的聲音。

    如果那兩個人談話的內容不是和薛沐冰有關,那麼他們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惹上麻煩。

    白千影聽見那兩個男生正在說著薛沐冰的壞話,說他這個人狂傲自大、剛愎自用,是個名副其實的大草包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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