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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6 混小子干的混事 文 / 半城凡雪

    到底該怎麼辦?她要不要停止計劃呢?唉……

    入了夜,再次不見了白千影,她是何時離開的,朱心荷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不過,她不消多問,也該猜到她去了哪裡。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大門,遠遠的她就能看到閣樓上亮起的燈,燈光不算明亮,卻有著穿透人心的溫暖力量,這就像在茫茫大海上航行,突然看到了遠處燈塔的光芒一樣。

    跳過高牆,白千影輕輕地走進院子,置身在黑暗中,她卻聞到了陣陣的花香,這讓她感到奇怪,怎麼會有花香呢?

    腳步移至後園,藉著閣樓上的燈光,她依稀看到了後園裡的景象。

    白千影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看到了一池的荷葉,還能聞見荷葉的清香。

    她蹲下身來,像個得了疑心病的警察,小心翼翼地勘察著現場,植物都是活的,樹木也是活的,就連小橋也恢復了流水,抬頭望向那殘破的屋簷,竟然是完好無損的狀態。

    怎麼回事?上次來的時候,這裡的景象看了就叫人傷心不已,這才短短多少時間萬物又復甦了?

    來到樓上,亮燈的房間還是她原先的閨房,那裡的陳設好像有了一些變化,但是又和從前很像,只是房間是空的,那個小女孩也不在這了。

    走到另外一間沒有亮燈的房間外,她聽到了輕微的鼾聲,這鼾聲也是她極為熟悉的。

    她悄悄地推門進去,來到床邊,終於看到了熟悉的人的睡顏。

    他大概是睡得很沉,鼾聲沒有停頓過,只是黑暗中她依然能夠看到他的臉好像比前段時間更加消瘦了。

    也難怪,他剛剛從鬼門關回來,能夠活下來已經算是萬幸了。

    白千影的腦子很亂,她不清楚為什麼非要來這裡,為什麼非要親眼看他一眼才放心。

    也許她不過是為了證明一些事,為了證明他是否真的回到了白家大院,為了證明他到底有沒有死。

    現在她已經得到了證實,心裡的石頭也落了下來,她想,她可以走了。

    一步轉身,沒想到世界突然亮了,白千影整個人完全暴露在光明裡,這讓她感到格外的不安。

    她要奪門而出,卻聽見背後傳來沉啞的聲音:「唸唸,既然來了,何必著急走呢?」

    扶著門框的手驀地一頓,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她為何要怕他?

    即使她是經過非常之道來到這裡,可是她既不是偷盜又不是殺人放火,有什麼好落荒而逃的?

    白千影緩緩轉過身,發現眼前又多了兩簇明亮的燭光,五斗櫥上擺著簡易的祭台,祭台之上有幾種果盤祭品和香爐。

    白海波已經起身拿著一支香在燭火上面燎燃,然後又吹熄了香頭上面的火焰,把香插進香爐之後,不疾不徐地朝她說:「不來看看你母親再走嗎?」

    他的視線又轉向牆上的相框,默默地注視著,眼神裡充滿了溫柔。

    他變了很多,人沒有先前的精神,就連話也少了許多,可能他知道她來了就會走,所以,也不再阻攔挽留她。

    不來看看你母親再走嗎?

    這樣一句徵求的話語,卻像是一把銅錘狠狠地砸進了她的心窩裡,她能有什麼理由不去看看自己的母親?

    白千影繃著臉,走向祭台,接過白海波遞來的一束香,點燃,祭拜,然後把香安放在香爐的香灰裡。

    禮已盡到,她毫不猶豫的轉身,可是她的手卻被白海波抓住了。

    兩隻大而瘦削的手掌包裹著她冰涼的手,他手上的骨頭有些硌人,可他手心的溫度卻還是那麼的溫暖,這久違了的握手,突然讓她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脆弱,讓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父親總是會握著她的小手,他的手掌又大又溫暖……

    這一握,差一點擊碎了白千影所有固執的堅持。

    「我的唸唸又回來了呀……」

    白海波激動地打量著她,他的話也是一語雙關。

    白千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應該是看到了現在黃臉濃眉的她覺得很親切吧!

    「你可以放手了……」

    白千影語氣冷淡,聽得人心冰涼。

    「唉……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狠心絕情的孩子,你一定是聽說我病重才回來看我的吧?」

    得不到回答,白海波繼續喃喃道:「我想我死不了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你,你若還記恨我,我若死了也沒有臉面去找你母親。」

    白海波根本沒有鬆手的意思,他不願意放手,好像是怕她離開,又好像是想要為她暖手。

    他看了一眼妻子的照片,哀傷道:「你知道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不該懷疑她的母親?

    還是不該把她趕出家門和她斷絕關係?

    「我這輩子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就是不該不信任你。是我親手打破了家庭和睦的秩序,是我自己毀了你對我的信任。我錯了,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我最瞭解你的性格,可是那時候我竟然沒有相信你!你知不知道我後來得知了所有真相,我是多麼的恨我自己?我對不起你們母女……我對不起你……我真的不配做你的父親……」

    白海波的眼角浮出了淚光,他蒼老的面頰上,每一道皺紋都在顫抖著,叫人不忍再看。

    「你可能不知道我怎麼又回到這裡的,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是沐冰,是他買回了房子,又把我接了回來。他現在也變了,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悔悟,唉,人都只有在失去之後,才知道擁有是多麼的可貴。我現在一無所有,這個房子雖然寫了我的名字,可是它已經不再是我白海波的房子。我想把它留給你,你若不要,最好再還給薛家。」

    白海波終於鬆掉了她的手,抬起手背擦拭眼淚,他的神情哀傷絕望,心裡好像已經做出了某個重要的決定。

    他從桌子上拿出一本紅色的房產證給她看,看完之後又放回桌上,接著說道:「我留著一口氣,就是想為自己贖罪,我希望能等到你原諒我的那一天,能聽你再叫我一聲『爸爸』。

    「可是,我想我是再也等不到那天了。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對我的恨就不會減少,更不會消失。我已經沒臉求你原諒我。我想……一個人只有死去之後,所有的怨恨才會消失的吧!現在,我只有一個請求,等我死了以後,把我和你母親一塊兒合葬……」

    白千影背對著白海波,此刻聽了他這番類似訣別的話,她的心疼的要命,頭也疼得不得了。

    她不知道他好端端的為何要說這種喪氣絕望的話,這種話已經激起了她心裡的矛盾,她在矛盾該如何對待他。

    房間突然陷入一種死寂,白千影再也沒有聽見白海波的聲音,她赫爾轉頭就看到白海波凝視著她母親的照片,顫抖的右手執著一把水果刀。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舉起刀刃就戳向了自己的胸膛。

    原來他那些訣別的話,不止是說說,他是真的在交代身後事。

    這一刻,白千影徹底的崩潰了,所有的感情全部向她襲來,促使她本能地撲了上去。

    「叮鈴」一聲,水果刀已經擦破白海波胸前的衣服,朝窗戶飛去,刀柄撞碎了窗戶玻璃,和玻璃碎片一起「嘩啦啦」落在地上。

    「唸唸……」白海波本已萬念俱灰,但此時,他彷彿看到了新的希望,這希望就在白千影的眼睛裡閃閃發光。

    他感動地摟住了自己的女兒,放聲大哭,而白千影沒有流淚也沒有閃躲。

    不知哭了多久,白海波就聽見耳邊傳來悠遠而細微的聲音:「你若是也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如今的白千影心中只有恨,假如這些恨失去了能恨的對象,那麼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白海波如臨大赦般,握著白千影的肩膀,動容道:「唸唸!你肯原諒我了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雖然沒有得到直面的回答,但是他以為她是默認了,所以,他又是悲傷又是歡喜,一時間悲喜交加,把她看了又看,這才發現她的衣服上面有血,白海波大驚失色道:「唸唸,你哪裡傷著了?快給我看看!」

    白海波扳起女兒的手,這才發現她的虎口處有一道細長的傷口,正在冒著血珠,他猜到可能是剛剛她奪刀時候不小心劃傷的,所以他心疼不已地說:「都怪我!都怪我!讓爸爸給你包紮一下!」

    白海波話未說完,已經開始在房間裡尋找醫藥箱了。

    白千影望著他那微躬的背影,暗暗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用麻煩,我沒事!」

    「那怎麼行?要是感染了怎麼辦?千萬不能大意啊!讓我先用雙氧水給你消消毒,然後再……」

    白海波囉嗦的像個老太婆。

    坐在床邊,白千影看著正為她細心處理傷口的父親,她覺得自己鼻頭有點酸,但是她的眼裡卻沒有淚。

    她原本害怕自己流淚,可是現在這種情形下,她心裡難過,卻還沒有眼淚,為什麼她哭不出來了呢?

    白千影的手掌已經被白海波包成了一個大粽子,可是她什麼話也沒說,任由他那麼一道道纏裹著自己。

    這種融洽的時光,他們已經多久沒有感受到了?

    即使白海波包紮的動作很慢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時間似的,但是總會有包紮完了的時候,白千影站起身張了張嘴道:「我、我該走了!」

    「唸唸,你要去哪裡呢?這裡不就是你的家嗎?你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樣子,你可以繼續住在那裡。你李阿姨已經替你收拾的乾乾淨淨了。」

    白海波殷切地望著她,在等著她的回答。

    「我還有事!」

    不知道為什麼,白千影依然邁不過自己心中那道坎,也許是她所受的傷害太深了,一切的溫暖和幸福,對於她而言,都像是鏡花水月,她再也不敢輕易地靠向溫暖。

    「那你什麼時候才回來?」

    「我不知道!」

    白千影低下了頭,視線落在自己的腳尖之上,她的腦子紛亂,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來,她還能回得來嗎?

    「好吧!爸爸等你,不管你什麼時候想回來,我就在這裡等著你。」

    白海波已經明白他和女兒之間的關係,就像是徒手捧沙,抓得越緊,漏得越快,反之,把手攤平,任由它去,它終究還在那裡!

    白千影再一次快速掃了一眼自己的父親,不發一語地抬步離開,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裡。

    在她離開後沒一會,薛沐冰從床底下鑽了出來,他來到門邊,拍了拍黯然傷神的白海波的肩膀,說道:「她走了!」

    「走了……沐冰,謝謝你……」白海波拍拍他的手背表示感激。

    ………………

    三天之後,向來幽靜的慧園突然變得比較熱鬧,康世盛一家人突然造訪,竟然事先沒有通知一聲。

    「大哥大嫂,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快快進屋!」

    薛承宇聽傭人報告後,出了客廳就已經看到了康世盛夫妻二人帶著自己的兒子還有侄女一起來了。

    「當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康世盛爽朗笑道。

    康世盛一家四口人已經被讓進屋裡坐下,這邊傭人已經端上了茶水,薛承宇陪著幾人聊天說話。

    不多時,妻子穆允慧也下了樓來到客廳招呼了眾人。

    雙方談論片刻無關痛癢的話之後,終於轉到了正題之上。

    「實不相瞞,今天舉家來到慧園,其實就是為了一件事!」康世盛說道。

    「哦?是為了什麼事呢?」薛承宇問道,能讓康世盛如此興師動眾,恐怕不會是小事。

    「大家都不是外人,我不妨直說了。今天我來,實際上是為了我這個寶貝侄女!」

    康世盛說完就望了一眼身邊的康雅雯,而康雅雯已經害羞地低下了頭。

    康世盛繼續道:「我這個侄女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們夫妻二人一直將她視作己出。如今孩子已經長大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我和你大嫂替她物色了不少對象,可是她卻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這真讓我們愁壞了!」

    「哦!我想雯雯出身名門,又在國外留過學,見多識廣,眼光自然也比別人的高。哪裡能看得上v市這些凡夫俗子呢!」穆允慧笑著說道。

    「我就是說她心眼死,她誰都看不上,但是卻偏偏看中了沐冰,你說我該怎麼辦?」

    康世盛把手一攤表示無奈地說。

    此話一出,薛承宇與妻子對視了一眼,發現妻子的笑容僵了許多,他只好笑著說道:「雯雯若真的能看中我家那個不長進的傢伙,倒真是他的福氣!」

    「沐冰與雯雯在美國同過學,兩人相處的一直不錯。他又與我師徒一場,我深知他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所以,今天我就當著你和弟妹的面,厚著老臉替我這侄女求一門親事!不知道你二位肯否答應?」

    康世盛這話一說完,康雅雯臉紅得像紅石榴,腦袋已經埋進了林雪芝的肩窩初處,不好意思再看任何人。

    我的天吶!

    誰不知道想和康家結親的多得能擠破腦袋,沒想到今天康世盛能夠主動為孩子求親,這叫薛承宇夫婦始料未及。

    若論家世背景,兩家可以說是門當戶對;若論年齡相貌,康雅雯和薛沐冰也甚為般配;若論人情,康家幫助過薛家,這份恩德無以為報。

    這要是換做平時,薛家可能求之不得,但是如今,他們這當父母的實在決定不了孩子的終身大事。

    就說薛沐冰,他能答應嗎?

    現在難就難在,康世盛舉家造訪,當面提親,薛家怎好直接駁了他們的面子?

    「這果然是天大的好事,雯雯這孩子我們也很喜歡,只不過,沐冰還未回來,尚不知他意見如何。你看……」薛承宇周全地說。

    康世盛向來通情達理,今天不見薛沐冰在場,也認為最好是徵得他本人的同意。

    可是誰也沒想到,薛沐冰竟在這時候回來了。

    門外進來一群人,薛沐冰抱著外甥女笑笑,走在前面,薛珍熙、朱心蕾還有薛正軒跟在後面,幾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

    「爸媽!我們回來了!」薛沐冰喊了一聲。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康世盛眉開眼笑地說。

    「師父、師母,康以笙,康雅雯你們都來了!」

    薛沐冰看到客廳裡來得都是熟客,笑著招呼道。她把手裡的笑笑遞給了母親,然後招呼其他人落座。

    眾人互相打了招呼,康世盛看到穆允慧懷裡抱著的小女孩便問:「這孩子是誰的?」

    「是我女兒小熙的,我的外孫女,笑笑。」

    穆允慧臉上有些尷尬,畢竟孩子的身份還未正是得到承認,外界並不知道這回事。

    「笑笑看起來跟我孫子凡默差不得大!」

    一直沉默的林雪芝,看到穆允慧有了外孫女,不甘示弱地說道。

    「大哥大嫂,你們幾時有了孫子?」薛承宇吃驚地問道。

    「嗯嗯……唉,這不是混小子干的混事麼?」

    康世盛不覺面上有光,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說道。大家心知肚明,年輕人有幾個年輕時候不犯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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