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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57 心又開始疼了 文 / 半城凡雪

    白千影睜開眼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視線落在薛沐冰的臉上後,有些吃驚地問:「威廉呢?」

    「是他讓我來的!」

    「為什麼?」

    白千影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薛沐冰給阻止了。

    「你別動!躺好!要不是你在夢裡一直喊著我的名字,他怎麼會那麼好心讓我來!」

    「怎麼可能?」

    白千影絕不承認有這回事。

    「好了,別再倔了,我全都知道了。你選擇在中國舉行婚禮的目的,就是要做戲給我看,就是想要我對你死心。但是你不知道你這麼做簡直就是此地無銀的表現嗎?你要是真的不在乎我,你根本用不著這麼著急結婚,也用不著在中國結婚。你就是為了躲避我的糾纏吧!」

    「自以為是!」

    白千影想要抽掉自己的手,可是他怎麼也不肯放鬆。

    「是我自以為是。發洪水的那一晚,我的傷口不是你給我包紮的,我身上的毯子也不是你的給我蓋上的,全都是我臆想的結果是不是?」

    白千影無言以對,她竟然望著薛沐冰的眼神發起了呆,她已經多久沒有正眼瞧過他了?

    他還是他,只是他的身上多了一種叫她心亂神迷的氣質。

    「上次我好像說過,如果我不死,就會纏你一輩子,你還記得嗎?你答應過我,如果我死不了,你就原諒我。你已經原諒我了,對吧?」

    「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

    「可是當時你也沒有否認,我就當你默認了!」

    「無賴!」

    「無賴是我的小名,女俠有事請吩咐!」

    薛沐冰笑得很無恥。

    白千影雖然沒有親口承認她已經原諒他,可是,她已經拿眼前這個人毫無辦法。

    他就像是一張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塊令人噁心的口香糖,又像是她的一條討厭的小尾巴。

    威廉悄然轉身,作為一名英國文化熏陶長大的具有中國君子風度的男人,他已經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從白千影望著薛沐冰的那種眼神來看,那是和她看任何人的時候都完全不同的。

    她的眼裡有恨,有怒,有怨,有誤解……

    但是這一切全都不能掩蓋一個事實,那便是深深的恨下面還藏著難以磨滅的愛意。

    那種複雜的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他從白千影的眼睛裡看到的只有信任和感激。

    白千影醒過來就表示她已經沒有大礙,威廉來接他出院的時候,說:「你要不要跟我回英國?英國的醫療水平要比國內先進許多。」

    「我根本沒有病,只是有點貧血而已。」

    白千影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雖然她間歇性地頭痛或暈倒,但是她寧願相信朱心荷的猜測,可能是車禍後遺症。

    「那麼,你是不願跟我走?」

    「對不起,威廉……」

    「不用說抱歉,該說抱歉的是我。你能答應嫁給我,我已經感到很滿足了。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你快樂、幸福,抱歉的是我卻給不了你這些。」

    「對不起……」

    威廉的氣度無人能及,他這樣寬容地成全別人,把痛苦獨自承受,白千影真的於心不忍,她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她欠他的情,這輩子拿什麼還呢?

    ……………………

    一個人站得久,就想坐下來歇一歇;覺得口乾舌燥,就想喝杯水;感覺到寒冷,就想多穿一件衣服。

    同樣的道理,要是一個人離家太久,自然就想回家。

    白千影累了,也離開家太久了,現在她總算有了一種想要回家的念頭,這個念頭好像是江河的堤壩,只要開個口,就會有奔流不息、源源不絕的動力。

    所以,白千影決定回家,但是在回到白家大院之前,她還要去最後一個地方——普陀山。

    她的內心深處一直蓄繞著一些問題,比如:

    南山大師為何能夠預測到她25歲的劫難?

    他是不是同樣可以算得她的身世?

    那個老頭到底是和尚還是神仙?

    他和鬼婆之間究竟有什麼淵源?

    他在碧水居題下「淨心守志,可會至道」八個字,到底有什麼寓意……

    這些問題只有普陀山的南山禪師能夠替她解答,所以,這一趟普陀山之行,非去不可。

    解開纜繩,揚帆,白千影獨自駕著一艘借來的油輪,駛入郁江,順流而下,朝著東海的方向飄去。

    一個人踏上孤獨的行程,似乎早已經成為她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個習慣。

    當她孑然一身,上天入地、南行北往時,她從不覺得旅途寂寞,也從未有過擔憂和掛念,只因為她是一個人,心中了無牽掛。

    可如今呢?

    曾經將她拋棄了的和那些被她拋棄了的人和事,再度如夢魘一般駐回她的心底,也讓她重新感受到了被愛和珍惜的感覺。

    這種久違了的、可望不可及的關懷,濃得如霧,甜得如蜜,把她那顆破碎了的心緊緊裹住了。

    站在船上,隔水遙望v市遠去的燈光,她的心不再空虛、寂寥,而是有了一種死灰復燃的活力,因為她知道,這座城市裡必然有一盞燈是屬於她,必然有些人在等著她。

    船已入海,耳邊迴盪的只有蒼茫的海浪聲,蒼穹之上閃爍著點點的星光,星光在雲間穿梭,若隱若現。

    這一刻順風順水,船行的角度朝著東南方向進發,白千影調整好航向後,來到了甲板之上,眺望著暗夜裡落滿星輝的大海,仰視著天地海之間的廣袤,感受自己是那樣的渺小和生命有多麼的不易。

    她躺在甲板之上,枕著手臂,數著天上的星星,清鹹的海風吹拂著她的面頰,像是晴人溫柔的愛撫。

    不知不覺間,白千影迷迷糊糊睡著了。

    半睡半醒中,她好像聽見了一串凌亂的腳步聲,落在她的耳畔,睜開眼睛她便看到有人在她的身邊坐下來,那個人沐浴在星輝裡,髮絲隨風起舞,是那麼的瀟灑和寫意。

    是她在做夢嗎?薛沐冰竟然又出現在她的夢裡!

    不過這一次不是噩夢,他距離她是如此的接近,近的一伸手就能觸碰到他的衣襟。

    白千影緩緩坐起身來,側頭注視著薛沐冰,他好像感覺到了一樣,恰好轉過頭來凝望著她的眼睛,細聲問道:「我吵醒你了嗎?」

    「啊你……」當白千影意識到這一切並不是她的夢境後,對於眼前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她真的感到有些驚慌失措。

    出於本能的反應,白千影猛地向後彈開一兩米的距離,一個跳躍就站了起來,四周上下快速掃了一眼,怒目對著他吼道:「你從哪冒出來的?」

    「別緊張!我不是從哪來冒出來的!我本來就在這船上!」

    「你一直在這船上?」

    白千影難以置信,這艘船是她向康以笙借來的,難道說,她又被人「出賣」了?

    「是啊!」薛沐冰像一條毛毛蟲,蠕動到了桅桿旁,抱著桅桿慢慢地站了起來,但樣子滑稽的卻像是個樹袋熊。

    「你來幹什麼?」白千影看到他就覺得頭大,一個怕水的旱鴨子,大半夜的跑來海上做什麼。

    難道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你不會想要趕我走吧?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茫茫大海,就是我想走,也走不了啊!你知道我不會游泳的,你也狠不了這個心吧?不如你就留下我?我還可以陪你說話解悶,一個人就不會那麼無聊了,對吧?」

    薛沐冰舔著臉說完,又把桅桿抱得更緊,生怕白千影會把他直接踹海裡。

    「哼!誰要你陪?」

    白千影瞟了一眼某人隨風抖動的雙腿,轉身就回到了船艙裡。

    薛沐冰想追上她,但是一鬆開桅桿他就沒辦法站立,現在的他有些暈船,只要站起來就覺得頭重腳輕、天旋地轉。

    也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薛沐冰才把自己的身體挪進船艙裡。

    艙裡很乾淨,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型的居室,裡面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看得出康以笙花了不少心思。

    薛沐冰進來的時候,見到白千影已經側躺在唯一一張床墊上,背對著他。

    他把身體順著船壁緩緩滑到地板上,把頭靠在合適的位置,癡癡地拿眼神注視著她的背影。

    能這樣和她共處一室的感覺實在太好了,就算是冒著生命危險也是值得的。薛沐冰在想她睡著了嗎?

    肯定沒睡著吧!有他這麼個大活人突然出現,她要是能睡著才怪!

    薛沐冰的身心又開始疼了,還有他的手掌又發出灼熱的疼痛,整個人也處在一種撕心裂肺的煎熬中。

    望著左手手心裡的絕望印跡,薛沐冰大汗淋漓、淚眼模糊,幾乎每一天他都要承受這種地獄般的痛苦,每一次都要與死神做一場激烈的鬥爭。

    但是他無怨無悔,毫不畏懼,因為這是絕望枷鎖帶來的懲罰,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

    他的精神常常出於一種極端崩潰的邊緣,難過到極點的時候,他甚至想要殺了自己。

    正如此刻,薛沐冰緊緊摳住門邊,幾乎快要把木頭捏碎。他想轉移自己的精力,想讓自己淡化痛苦,白千影無疑就是最好的對象。

    現在,她要是能陪他說幾句話該有多好!

    「這次你又偷偷地準備去哪?」他問。

    「沒想到你連船都會開!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呢?」他問。

    「我總算知道望著一個人的背影是多麼的心酸,因為誰也不知道對方幾時才肯為你轉身。」他說。

    「說起來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和你算得上青梅竹馬,可是長這麼大我卻從不肯瞭解你。我把你拒之門外,甚至希望你最好從地球上面能夠消失,你說我有多愚蠢?我的身邊有一顆珍寶,可是我卻瞎了眼睛!」他說。

    「那次酒會上,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臉,太讓我震驚了,除了覺得你美得不可思議外,更讓我覺得熟悉不已。明明第一次見,可是為什麼好像上輩子我就認識你一樣,你說這種感覺奇怪不奇怪?」他說。

    「白千影,你知不知道我……」

    薛沐冰對著空氣說話,一句又一句,他像是在自導自演一出冷門的獨角戲,唯一的觀眾也不願多看他一眼。

    但是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他因襲頂的痛意而倒向了一邊。

    聽到咕咚一聲,加上斷了一半的話,讓白千影感到奇怪,她等了很久再也沒有聽到什麼動靜,於是她輕輕地轉過身來,就發現薛沐冰歪躺在地上,額頭脖頸上面全是豆大的汗珠。

    船艙裡並不熱,怎麼會流這麼多的汗?

    看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白千影忍不住走過來探視究竟。

    她蹲下身體一眼便看見他攤在地上的左手,手心裡有四塊銅錢大小的黑斑,像是從皮下透出來的黑色,還帶著隱隱的火光。

    「這四個黑斑是什麼?」白千影咕噥了一句,黑斑絕不是紋身,那會是什麼呢?

    地上的薛沐冰恢復了意識,他聽到白千影的話語就在耳邊響起,便慢慢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望見她那凝重而好奇的臉,他突然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薛沐冰掙扎著坐起來,彷彿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白千影見他突然醒了過來,急忙回身,想要躺好已經來不及了。

    她的頭還沒有挨到枕頭,就聽見薛沐冰開了口。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你從不知道你有多關心我!只是你始終不肯承認!」

    「少臭美!我不過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死了!」

    白千影掩飾住自己的慌張,瞥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說。

    「我要是死了,你會傷心嗎?」

    「你要是死了,我就直接把你丟進海裡餵魚!」

    白千影用狠話來回答他的問題。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手?」薛沐冰伸出自己的左手心。

    白千影沒有說話,只是拿眼睛瞅了瞅,但她的眼神已經做出了回答。

    「你知道這四塊黑斑是什麼嗎?它們就是你對我的詛咒!你還記得我們離婚的那天,你說過的話嗎?你說『從今往後你我再無半點瓜葛!若是誰輕賤誓言,餘生必將受盡地獄之苦!』是我食了言,是我在你訣別的那一刻就輕賤了誓言。所以,就連上天都在懲罰我,讓我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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