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眺望的索菲亞 文 / 逆不惶餒
墨西哥城改革大道,索菲亞的競選總部就設在改革大道議會大廈旁,索菲亞能夠忍受馬德羅鎮普爾特街寫字樓的破舊不堪,能夠忍受琳琅滿目且終年遮天蔽日的霓虹燈,但是實在忍受不了與這個輝煌旅遊城市格格不入的落後通訊設施,那簡直就是漂亮身材上的一道傷疤,儘管藏在暗處。當她無視第二天緊張的行程,通宵達旦的準備演講稿和施政計劃時,往往在阻塞的網絡前功虧一簣,在沮喪的她匯報與競選委員會將變更競選地址時,她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卻又受寵若驚的禮遇。
委員會為她和排名前四位的候選人贊助了部分競選專用費用,所謂專用,即競選委員會為四位即將榮登議會大堂的候選人提供免除部分費用的辦公場地,而場地就在莊嚴的議會大廈旁邊,這讓索菲亞實在是興奮。儘管競選委員會的善意並不被其他三位領情,但是索菲亞卻認為這是上帝的恩賜,因她從沒有過這麼近距離的觀摩議會,甚至忙碌之餘開始學習那些出入議會人員的神情舉止,特別是那些她所欽佩之人的一舉一動,那言行舉止意味著肩負的責任,和釋放的民聲。
這一天,忙碌完的索菲亞又站到窗前,眺望能讓她感受,她認為不停的感受是自我昇華的母體。她望著窗外如蟻的騎行人流,許多放學的年輕學生在遛狗的人群裡嬉戲穿行,匆匆歸家的人們在初上的華燈裡仰視家的方向。這真是一幅溫馨的畫面,而這一切溫馨的保障來源於秩序,至少索菲亞這樣認為,絕不是那些聳立在改革者大道兩旁的雕像所傳遞的意義,不是崇尚冒險的哥倫布,更不是美洲暴力革命之父玻利瓦爾。她認為秩序就像由阿茲特克金字塔廢墟、十六世紀西班牙殖民者修建的教堂和二十世紀建造的外交部大樓組成的「三種文化廣場」一樣,一種秩序被打破,接著建立另一種秩序的合服時代的更替,與其說換了一種文化,其實是換了一種秩序。
而現在,墨西哥是比以前任何時候更需要建立一種新秩序的時候,這種秩序就是法治,而不是如這兼蓄並包,崇拜英雄的城市個性一樣,更不是由這種情緒散發的全民崇拜的強權領導者,從冷戰結束後,她便認為此後的時代不再需要英雄。法學出身的她對如何建立新秩序信心滿滿,但是建立新秩序的迫切性也讓她憂心忡忡。她焦慮於這個美國後院鄰居,熱情奔放的民族正不知不覺的被一種新思想所殖民。她把這種新思想取名為唯美主義,她也仔細研究了其他幾個競選候選人的施政綱領,無不是骨子裡裝的是唯美主義,就是被它所俘虜。
索菲亞擔憂她們的民族會被這種思想引到萬劫不復的深淵,她們鄰居美國建立在強取豪奪的基礎上,白人與印第安人的戰爭,美英戰爭,美西戰爭,美墨戰爭,無不是這樣。所以他們奉行錙銖必究的利益至上的外交政策,他們的民族,由無數個移民拼湊起來的群體,繼承了由強盜和流放犯合夥的開國者那固有的利己主義特質。而墨西哥民族有太多負重,當他們的祖先阿茲特克人按照神鳥的啟示在這裡填湖建城,修築水道,建起了一座座宏偉壯麗的廟宇、宮殿,創造輝煌的阿茲特克文明時,他們鄰居的祖先還流散在世界各地。從宮殿城市墨西哥城數不勝數的眾多博物館裡,你可以讀懂墨西哥,讀懂墨西哥人民壓根就不同於他們的鄰居。
那文化廣場就是最好的例證,廣場展示了古老的阿茲特克文明、西班牙殖民文化與墨西哥現代文明,象徵墨西哥豐富多彩的歷史文化與兼容並包的民族特徵。而他們的鄰居沒有璀璨的文明,歷史記載的永遠是侵略與抵抗侵略,就像巴勒斯坦殘壁斷垣裡長大後只能記住仇恨的孩子一樣,他們沒有歷史包袱,奉行現實主義還又彪悍的他們一切以利益為重,這一點也沒錯,就像生意人一樣,誰能批評生意人追逐利益的最大化?所以他們得意的四處輸出文化侵略,成為世界警察的他們用威權捍衛他們既定的真理,就像豆瓣醬和魚子醬的地位。更可笑的是,盧旺達種族大屠殺死亡上百萬人,他們可以坐實不理,因為沒有利益可撈,但是聞嗅到石油後,他們的國會可以操縱軍隊輕易的把伊拉克人民推入萬劫不復的血深火熱之中,若是為了利益需要,相信美國會把亞馬遜叢林的小矮人趕到河裡去與鱷魚共存。
譏諷之餘,索菲亞也這樣想,若是工人,教師,學生,都被這種思想支配,那整個熱情、奔放的民族特性會被消融。一個沒有思想,隨大流的民族能走多遠?一個全民浮躁,盲動的民族又怎麼能強大。索菲亞以勞苦大眾為她的太陽和月亮,所以她自詡為太陽和月亮之子,索菲亞大學時期博覽群書,社會實踐中漸漸瞭解民生疾苦,也漸漸建立了自己的思維體系,她覺得現在就是喚醒墨西哥民族覺悟的時候,要想在世界民族之林有一席之地,定要如同中國一樣走出一條適合於墨西哥民族自己的路。一個嶄新的口號湧上她心頭,「我不是唯美主義者。」索菲亞默念了一遍,「永遠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