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出城(3) 文 / 九三六
依娜走後,正平卻又坐了起來……從桌邊拿過來一包松子,慢慢的磕了起來。
這是他的一個老習慣了,每當要想些事兒的時候,嘴裡總是閒不住,先後找過好幾樣東西來吃,要麼膩要麼快,總覺的不太對味。自從辛月不知從哪兒找過來這麼個東西時,就算是固定下來了。
不一會兒,松子就嗑了一地。
剛才的一幕,讓他覺的有點諷刺。自已輕輕的一句話,竟然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如果不是恰好在今天遇到他,依娜會一直這樣的生活下去。作為一個奴婢,她沒有什麼自我與尊嚴,唯一可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青春去伺侯一個又一個的男人,青春沒有了之後就只能用體力去伺侯一堆又一堆的垃圾。她也只能如此,因為她還要活下去。當生活的動盪足以無比輕易的剝奪生命的時候,那些文人書生構築的什麼理想世界就統統都是狗屁。
他在漢中時,曾見過一個青年書生。他和他隨意的聊起來,如何才能得到一個太平治世,那書生回答,止戈罷兵,復堯舜之禮,行王道以立天下。正平問他如果我止了兵,那別的國家不止兵,我行王道,別的國家非要行霸道怎麼辦?書生回答,正道自在人心,天會收他。
正平當時沒有再和他說話,而是馬上讓親兵打了他二十杖。打完之後正平問他,我現在沒任何理由的把你打了,我行的這是霸道,你覺的天會什麼時候收我?書生嚇的跑了。
之後二十多天,正平再問起這個書生的下落,下面人告訴他這書生已經死了,是遇到山賊時被殺的。正平去了他家裡,看到那裡家徒四壁,連張像樣的几案都沒有。一個面黃肌瘦的女人在帶著一個孩子,這是那書生的老婆孩子。女人已經餓的有些神志不清了,還不知道書生已經死了的消息。他抱起了那孩子,問你知道爹爹哪兒去了麼?孩子說爹爹匡濟天下去了。
正平啞然失笑,讓身邊主簿給了他家十兩銀子,又尋了書生的屍首下了葬。
他現在已經不記的那個書生的名字了,但他知道,這樣的人還有,而且還不少。這個世上,總會有人日復一日的做著最沒有意義的事情,他們會把書上的東西當做唯一的真理,把孔子屈原當做聖人膜拜,以達官顯名為恥,以兵戈權謀為惡,只求把一種幻想出來的東西當成改變世界的真諦。
但他們卻忘了一個基本的道理,孔子屈原,都為世人熟知,他們本身就可以震動些事情。而這書生,則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他,他什麼都不能改變。如果非要說他可以改變什麼,那就是可以把一個本來好好的女人娶過來餓死。
自已的一句話,就可以改變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一生。而那書生究其一輩子,也不過是一堆毫無用處的塵灰。或許那種人壓根兒就不應該出生,出生了也不應該娶妻生子,儒子何辜?天下他是沒本事救的,卻白白禍害了一個孩子。他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著,
為什麼而活著,這就是剛剛正平突然間想到的東西。
他最早對這個很明白,就是為了玩兒。後來進了蜀軍,又覺的是為了混。四大護衛他們死的時候,他第一次有了目標,而當現在他終於可以輕易的去改變別人生活的時候,他又開始不太明白了。忽然間他想到,如果自己是一個男娼,依娜是一個虎豹騎女將,今晚救了自己,可能他就會不想任何東西的開開心心渡過餘生了。
松子唰唰的落了一地,都嗑完了,正平這才悠悠的躺了下來,睡去。
次日一早,正平起來,和倩雪用了飯,李清墨也服伺著呂軒用了點粥,伯寧來請安時,正平向說了些事,而後又對倩雪說要出去下,尋尋出城的法子,便拉著李清墨出了去。
正平尋看了半日,沒什麼線索,中午時分,便來到了一家客棧。剛剛做下,要點了飯食,就看到牌子上的一道記號,一條黑色的粗繩,綁成了一個十字結,掛在了那裡。
正平心下笑道:「原來這玩藝,這時候就有了,八成就是從這兒傳過去的。」
這黑色十字結,是地下賭坊的標識。賭在那個時代是不禁的,六博、賭弈、賭骰,樣式很多,為不少名士所喜。後世東晉宰相謝安就頗好此道,曾與人賭一幢豪宅。但名士所賭一般都相對高雅,為浪蕩子弟所不喜,所以便有了地下賭坊。地下賭坊集賭、娼於一身,兼帶很多成了諸多游氓聚集的場所,所以一向為官府所禁。漢中時林星查禁地下賭坊,就曾問正平借過兵。漢中的地下賭坊,就是這種暗號,原來早在此時,就已經在這裡盛行了。
正平登時有了主意,要借這個由頭,出得城去。
他憑著漢中時的暗號,去和掌櫃的說話,果然得中,便由一個小二領著,賭坊中去。
他少年時頗玩過幾手,但領兵之後就很少涉及了。曾憲鐸倒是極好此道,沒事兒便與軍中兄弟搏上幾手,只要不耽誤正常訓練,正平也不管他。沒想到現下要重操舊業。
這時李清墨問道:「這是要去那兒啊?」
正平道:「帶你開開眼!」
李清墨不明所以,只得悻悻的跟著。
兩人來到賭坊,剛一打開門,只見一群上身只著肚兜的妖艷女子正來回的走著,服侍賭客行賭。不過這些人或胖或瘦,姿色比起官府裡的舞女,那是差的多了。
李清墨看了,嚇的要跑,被正平拉了回來,說這裡有要緊事。無奈之下,李清墨只得進去。進去之後,他不知該怎麼辦,便昂然邁著軍步,氣勢洶洶的走了進去。賭客們見他這樣子,都停了下來,紛紛觀看。
這當口正平走入,神色淫邪,伸手攬過一名女子,在她面孔上香了一香,在她屁股上扭了一把,而後又一手扯過另一個,擁在懷裡,左擁右抱的向李清墨使了個眼色,繼而往前走去。
這下賭客們便不已為異了,李清墨那昂然神色,顯然便是正平的跟班了。
人的思維,有時就是這麼定式。
正平走到一家賭桌前,這才放開二女,拿出了三塊銀子,準備開賭。
「哪……哪來的?」李清墨看著銀子,睜大了眼睛問道。
「昨晚那姓伯的送的,你不是也有麼?」正平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原……原來那個是可以收的啊?」
「當然可以,送到門上,幹嗎不收?再說了,你家呂軒還病著呢,找神醫,八成開個天價,不收,你拿什麼給?」
李清墨聽了,突然一陣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的感覺,想著從那兒找補回來。
撇了一眼他的樣子,正平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笑道「放心吧,我這就把你昨天的銀子都給你贏過來,只怕還要多些。」
撇了一眼他的樣子,正平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笑道「放心吧,我這就把你昨天的銀子都給你贏過來,只怕還要多些。」
李清墨聞言放下心來,而後又想起一事:「那,那女人……不會也……」
「當然也收了。」正平繼續無所謂的答道。
李清墨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楞在了那裡。
「買定離手!」這時賭保喊了起來。賭客紛紛一陣行動,有押大的,有押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