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9章 高山 文 / 御風九天
高漸離重新坐下,雙手正要碰到琴弦,一個聲音傳來。
「高漸離,果然名不虛傳。很多人都認為這次行動太過興師動眾,現在看來,似乎還有點低估你了。」說話的是三丈以外的一位青衫食客,從一開始他就坐在那裡。
除了他之外,客棧裡還有十一人,他們的眼神飄忽,顯然和青衣人是一夥的。
「有客從遠方來,難道不是好事?」
「各位對燕國的款待,可算滿意?」
「禮尚往來,我們秦國是禮儀大邦,當然要回敬一下。」
「這裡的酒太貴,你們喝不起。」
青衣人呵呵一笑,說:「還好,我們來的人多,大家湊一湊,應該還是可以喝一點的。」
話音剛落,一片刀劍之聲四起,剩下的十一人果然手持兵器,步步逼近。
青衣人好整以暇,看著眼前一切,說:「外面風雪大,不如留下來一醉方休。」
高漸離手執水寒,正想動手。
突然聽見有人說:「一醉方休?說得好!我們喝個痛快!」
眾人聞言看去,一個背影趴在桌上,搖搖酒罈,卻不見一滴酒。
「夥計,上酒,有多少給我上多少!」
此人剛才一直躲在角落裡喝酒,連高漸離也沒有注意到,卻不知道此人是敵是友。
那人叫了一通,不見動靜,轉過頭來,見小廝已經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截斷劍,說:「奇怪,這喝酒的還沒倒下,賣酒的先躺下了?」說著,那人扶著桌子站了起來,高漸離這才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見他二十一二歲,面容俊秀,卻隱隱有一股不羈。
「這樣也好,我自己來拿酒吧。」年青男子搖搖晃晃,四處張望,忽然見到高漸離桌上還有一碗酒,喜出望外,說:「還好,這裡還有好酒。」
說完穿過眾人,視刀劍若不見,逕直來到高漸離身前,拿起酒碗。
青衣人森然冷笑,說:「嘿嘿,高漸離,原來你還藏了個幫手。」
「我從不需要幫手。」高漸離冷冷說。
「交情是喝出來的,不喝酒怎麼交朋友呢?這樣的好酒,不如我先敬你吧?」
年青男子話剛說完,身形一閃,已經來到一個滿臉虯髯的人身邊,將酒碗送到他嘴邊,說:「來,喝一口。」
虯髯客吃了一驚,長劍一揮,年青男子足下輕點,身子又是一晃,避過這一劍,說:「不喝怎麼談交情啊,來,喝!」
說著夾著虯髯客的脖子,將酒灌進他的嘴裡。
虯髯客將酒吐出,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大罵一聲「混蛋」。
年青男子皺皺眉,說:「你嫌酒不對胃口啊,不早說,浪費浪費。」
「動手,兩個一起殺。」青衣人看著年青男子,下令道。
年青男子嘖嘖嘴,說:「好久沒打架了,今日難得可以大幹一場。不來點好酒助興怎麼說得過去啊?」
說著拿起桌上一壺酒,說:「你們先等著,等我喝完這一壺,咱們再開始玩。」
「混蛋,你不要瞧不起人!」虯髯客掙脫開來,揮劍一刺。
年青男子頭也不回,一拳打出,立即將他打翻在地。
「你這傢伙,不是說了,等我把酒喝完再陪你們玩嘛?我看你們哪個要是再敢……」
「彭!」
話未說完,送到嘴邊的酒壺立時碎成一地,酒香四溢。
年青男子大怒,大喝道:「混蛋,不是說過了,讓人把酒喝完!你們一個個,都聽不懂我剛學的燕國話嗎?」
青衣人將手一揮,眾人立刻將年青男子圍在垓心。
一道劍光掠過,年青男子提腳一踢,立即將一人踢翻在地。眾人見狀大怒,蜂擁而上。年青男子身形有如疾風,在人群中來回穿插,轉眼間已經打倒四五人。
高漸離微微皺起眉頭,說:「打得可真難看,接著。」
說著將桌上一壺酒擲出,年輕男子見狀大喜,飛身而上,接住酒壺,一臉饞色。
他一手拿著酒壺,時不時喝上一口,一招一式雖然是輕描淡寫,卻沒有人可以近得他的身。
高漸離搖搖頭,說:「酒鬼。」
年青男子搖搖手指,說:「不對不對,是酒仙!讓你們欣賞一下我的『醉仙四式』!」說著,年青男子搖搖晃晃,像是喝醉一般。
眾人見此機會,相互看了一眼,登時會意,提刀執劍湧上。
只見年青男子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沒想到就在這時,他用手在地上一撐,翻了個身,隨即兩腳踢出,將兩人手中兵器踢落。
兩人又驚又怒,大聲喝罵,提著拳頭又上。
年青男子如法炮製,用看似沒有定式的醉步,將他們一一撂倒。其餘的人見狀,紛紛萌生退意。
「還不走嗎?想留下來陪我喝酒?」
青衣人咬咬牙,說:「走!」
剩下四五人退到青衣人身邊,護著他走了。
年青男子看著眾人背影,笑著說:「有酒喝,有架打,我這趟燕國可算是來對了。」
「酒,不是什麼好東西。誤事不算,還傷身。」
「你說什麼?」年青男子一臉怒容,踏上一步,不想踩到地上的酒壺,站立不穩,朝著高漸離直撲過來。
高漸離抓起七弦秦,擋住年青男子,說:「我剛才說的是,飲酒傷身。」
「笑話,敢小看我?我剛才的醉仙四式,你又不是沒看見?酒喝得越多,我的功夫越強。」
「我剛才至少看見了四十一處破綻。你若少喝些酒,興許還能好些,否則,實在是讓人沒法再看下去了。你們這些人,害的我今天一整天的興致都沒了。」
年青男子聽了高漸離的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抓起酒罈,倒了兩碗酒,說:「就剩我們兩個了,還喝不喝?」
「你到底是什麼人?」高漸離問。
年青男子歎口氣,說:「我不敢說。」
「不敢說?」
年青男子將頭一努,對著地上已經死去多時的虯髯客說:「我可不想像他那樣。」
「你也是來找我的?」
「說來也巧,我非但是來找你,而且也是秦國的一位朋友要我來找你的。」年青男子坐了下來,喝了一口酒,咂咂嘴,似乎其味無窮。
「這位朋友也姓曠?」高漸離盯著男子的眼睛,問。
「曠修。」
「你叫什麼?」
「荊軻,荊軻的荊,荊軻的軻。我很有名的。」年青男子搖頭晃腦地說。
「荊軻,你,就是荊軻?」高漸離一臉肅然。
荊軻得意地說:「是不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
「你跟傳聞中的荊軻很不一樣。」
「你跟傳聞中的高漸離,倒是一模一樣。」
高漸離無言以對,將七絃琴背在背上,站起身來。
「你要走?」
「這次秦國派來的是他們的羅網刺客團,七國之內,沒有人願意被他們盯上。」
荊軻將剩下的酒仰頭一喝而盡,語氣有些無奈地說:「哎,被盯久了,也就習慣了。」
高漸離不再說話,轉身走開。
荊軻在桌上將十個酒碗排成一排,倒上酒,說:「看來是沒人陪我喝酒了。」說完,拿起筷子對著酒碗敲了起來。
叮噹作響,雖簡單卻不失輕靈。
高漸離聽見這聲音,心頭一震,轉身回來,問:「曠修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荊軻將一張羊皮紙扔了過來,高漸離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四個字赫然在目:「高山流水」。
「曠修……已經死了?」高漸離問,語氣有些發顫。
「沒有。」
「未死?既然未死,怎麼會將這對天下樂師而言,比性命還要重要的《高山流水》琴譜交到你手上?」
「我本來可就他離開秦國,可是,他卻只說了一句話。他說,他寧求玉碎,不求苟活。能將這高山流水琴譜流傳於世,便已經足夠了。」說到這裡,端起酒碗,又是一仰而盡。
「為什麼給我?」
「曠修對我說,當今天下唯有燕國高漸離能領悟這琴譜。」
「多謝。」
「大丈夫生於世間,能有一個像曠修這樣的朋友,倒也算沒白走這一遭。」
「朋友?我與曠修從未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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