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敵襲【下】 文 / 御風九天
「敵襲——!」
淒厲的夜風中這一聲呼喊恍若利箭一般刺破無盡的黑暗,隨即一道絢麗的煙火騰空而起,到達最高點後猛然炸開,夜色之下安寧與祥和盡數崩碎,留下的只有那滾滾肅殺之氣。
風乍起,塵土翻騰之間捲起絲絲血氣,滿溢於四周,原本平靜的火苗被突如其來的氣浪鼓動的啪啪作響,空間之中似乎驟然之間變得寒冷,火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一層層薄薄的冰霜在這方寸之地急速凝結。
數十道黑衣如幽靈般劃過夜空,黑衣罩體,幾乎與夜幕融為一體,在那晦暗的月光下只有那不時閃現的刀光,才能辨識刺客的蹤跡。
血腥味變得越來越濃,沒有人會想到,在如今的帝國之中,居然會有人敢捋陰陽家的虎鬚,太久的安逸,幾乎讓所有人都忘記了,這是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這是一片血腥殺戮的江湖。
在帝國的庇護之下,陰陽家急速成長,同時也是在這樣強橫的庇護之下,在看不見的陰暗處,陰陽家的根基正在糜爛。
根基不穩,那麼眼前的一切便如同空中樓閣,毫無依托,總有一天會全面崩塌。
這一點,大多數人並不曾看見,而少數看得見的人,卻對此諱莫如深,舊世界的崩碎代表著新世界的誕生,而這正是許多人喜聞樂見的。
陰陽家……也許在他們看來只是一塊墊腳石,東皇太一雖手段通天,但也無法挽回廣廈將傾,大勢所趨。
燕弘靜靜的盤坐於自己的帳篷之內,簾幕輕起,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隻精細的紫色鹿皮靴,在這個血與火交織的夜晚,這位少女依舊是這麼淡然而沉靜,也許這便是東皇太一青睞於她的原因吧。
恬靜而略顯嬌柔,就如同一株在風中搖曳的紫籐蘿。
從未見過開得這樣盛的籐蘿,只見一片輝煌的淡紫色,像一條瀑布,從空中垂下,不見其發端,也不見其終極。只是深深淺淺的紫,彷彿在流動,在歡笑,在不停地生長。紫色的大條幅上,泛著點點銀光,就像迸濺的水花。仔細看時,才知道那是每一朵紫花中的最淺淡的部分,在和陽光互相挑逗。
這裡春紅已謝,沒有賞花的人群,也沒有蜂圍蝶陣。有的就是這一樹閃光的、盛開的籐蘿。花朵兒一串挨著一串,一朵接著一朵,彼此推著擠著,好不活潑熱鬧!
我在開花!它們在笑。
我在開花!它們嚷嚷。
每一穗花都是上面的盛開、下面的待放。顏色便上淺下深,好像那紫色沉澱下來了,沉澱在最嫩最小的花苞裡。每一朵盛開的花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張滿了的帆,帆下帶著尖底的艙,船艙鼓鼓的;又像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綻開似的。那裡裝的是什麼仙露瓊漿?我湊上去,想摘一朵。
但是我沒有摘。我沒有摘花的習慣。我只是佇立凝望,覺得這一條紫籐蘿瀑布不只在我眼前,也在我心上緩緩流過。流著流著,它帶走了這些時一直壓在我心上的焦慮和悲痛,那是關於生死謎、手足情的。我沉浸在這繁密的花朵的光輝中,別的一切暫時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寧靜和生的喜悅。
這裡除了光彩,還有淡淡的芳香,香氣似乎也是淺紫色的,夢幻一般輕輕地籠罩著我。忽然記起十多年前家門外也曾有過一大株紫籐蘿,它依傍一株枯槐爬得很高,但花朵從來都稀落,東一穗西一串伶仃地掛在樹梢,好像在試探什麼。後來索性連那稀零的花串也沒有了。園中別的紫籐花架也都拆掉,改種了果樹。那時的說法是,花和生活腐化有什麼必然關係。我曾遺憾地想:這裡再也看不見籐蘿花了。
過了這麼多年,籐蘿又開花了,而且開得這樣盛,這樣密,紫色的瀑布遮住了粗壯的盤虯臥龍般的枝幹,不斷地流著,流著,流向人的心底。
花和人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長河是無止境的。我撫摸了一下那小小的紫色的花艙,那裡滿裝生命的酒釀,它張滿了帆,在這閃光的花的河流上航行。它是萬花中的一朵,也正是一朵朵花,組成了萬花燦爛的流動的瀑布。
在這淺紫色的光輝和淺紫色的芳香之中。
……………………
「你早就知道!」
燕弘微微一愣,在他的記憶裡這似乎是少司命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
微瞌的雙眼睜開,正好對上少司命那一雙秀眸,恍若清泉一般,無垢無淨那樣的渾然天成,讓人不忍去傷害他,或者說欺騙他。
「不止是我,也許東皇大人也早已知曉,既然你位列陰陽家少司命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明白樹大招風這個道理?」
「……」這一次,少司命無言以對,是的樹大招風,這是古今通理,陰陽家這些年的確太過於肆無忌憚。
「他們是誰?」少司命在燕弘的身側緩緩跪坐下來,纖細的手指微微跳動,又一盞青燈復起。
「這些年,陰陽家看似執掌諸子百家之牛耳,可惜暗地裡卻也是樹敵太多,今夜之事只不過是一個開始。」
一切正如燕弘所言,如今諸始皇漸老,諸位皇子卻都是風華正茂,曾經團結一心的大秦帝國卻也在不知不覺間派系林立,皇位子古往今來都是最致命的**。
「他們是誰?」少司命忽然抬起頭,目光看著那一層輕薄的簾幕,似乎是在問燕弘,又似乎是在問自己。
「他們已經到了,不如你親問一問吧!」
——轟——
一聲轟然爆響,整個帳篷的頂部被撕裂,氣浪翻滾,燕弘左手一翻,一道掌影憑空浮現,與倒懸而下的拳勁轟然相接,恍若開山裂石一般,整個帳篷也在這一瞬間轟然崩碎。
右手長袖一拂,將少司命牢牢護住,方寸之內卻不見一絲勁道外洩!
「螢火之光爾敢與日月爭輝,找死——!」
虛空掌印猛然合攏,那霸道的拳勁猝然之間歸於無形,黑衣人只覺得胸中氣勁猛然被卸去,整個人仿若一團無根浮雲,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彭——
眼見黑衣人即將跌落,卻猛然間聽得一聲爆響,緊接著一團黑霧炸裂開來,得這一瞬間的喘息,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這是……東瀛!」燕弘心底一驚,險些驚呼出來,這一招實在是太像了,太像那東瀛的潛行替身之術,這其中到底有何玄機?
思維只是這一瞬間的停頓,但危機也是在這一瞬間乍然而生,十數道破空聲猛然襲來,燕弘汗毛乍起,卻忽見一道綠葉環繞週身那漆黑的暗器紛紛被擊落在地。
回身望去,卻見少司命以手撫胸急促的喘息。重傷之下妄動真氣,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燕弘剛要出聲詢問,卻被少司命抬手擋下;「……走!」淡淡的一個字,燕弘卻能夠感覺到少司命說的極為吃力。
雙手一圈,將少司命攔腰抱起,雙腿如利箭一般猛然彈起,無盡的黑暗中,兩道人影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