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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3第七十三章 文 / 童歸寧

    那媚豬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臉上更醜陋十分,被肥短的手指點到的那三個侍衛面面相覷,也不敢違抗,慢慢便站了出來。

    曹姽一眼打量過去,發現都是些黑瘦精壯的人物,可能靈活些,但是以曹姽二石弓的臂力來說,足可以力匹敵,都不用出招。

    她拍拍康肅,示意他不用擔心,便大步迎上前,客客氣氣朝人作揖:「貴人有令,莫敢不從,只是我等立約在此,萬不可反悔。若我僥倖勝了,我也不取這三名護衛的性命。」

    她皮膚白皙、身量高挑,說起話來眉目飛揚、絲毫不怵,把媚豬看了個咬牙切齒。然孫冰就喜歡這樣爽朗的女兒家,討厭粗豪男人,因此恨不得將全國的男人都閹了做太監,宮內舉辦角鬥,也是女兒贏有賞,男兒贏砍頭,因此南越雖然是個男皇帝,卻偏偏有陰盛陽衰之勢。

    孫冰挺了挺肥胖的肚子,咕噥了一句:「那就這麼辦。」

    皇帝發了話,媚豬也不好有異議,只雙眼冒火大叫一聲:「你們三人都給我上!」

    自古南部就是蠻夷所在,自始皇帝派兵第一次進入嶺南這片神秘的土地,中原人也不知在這裡吃了多少虧。南人凶悍、蠻性,又因為地處濕熱,個個黑瘦精悍,靈活得就像一隻隻猴子。

    只是猴子哪裡有在曹姽面前放肆的餘地,她原本為出門就選了一身輕便的短打,此時微微踏前一步,不等先前一人出手,一腳就踢在那人脛骨上,那人慘叫一聲,已然軟了下去。

    跟在後頭的人剎不住腳,被曹姽手裡的紗帽扇了個耳光,一時間眼冒金星,眩暈著不知東西南北。最後那人便猶疑著不敢上前,又不敢退縮,最後眼睛一閉往前衝,曹姽一記重拳,慈悲地讓他暈了過去。

    媚豬眼見著曹姽輕取三人,臉色都不變一下,反而自己氣得喉嚨裡「呵呵」直喘,邊上太監看到了,驚呼著「娘娘要暈了」,連忙拿了麈尾扇了幾下,扇得媚豬鼻子癢癢,打了好大一個噴嚏。

    還不等媚豬緩過來要大發雌威,孫冰卻坐著鼓起掌來,一顆圓臉止不住地點:「好!好!真是女豪傑!」那雙掛著黑眼圈的眼睛瞇起來,嘿嘿笑道:「朕身邊缺個女侍衛,你來不來?」

    曹姽大大方方地撇嘴,算是摸清了孫冰的脾氣,這大概算個憐香惜玉之人,只是不喜歡同為男人的康拓而已,也怪康拓,不修邊幅,才惹來這許多事體,便回道:「小民尚有父母在家,不可遠行不歸,貴人讚賞,不勝感激。」

    孫冰聽了這話,突然就想起那個與自己愛好一致的父親,懷念不已,推己及人,就沒有勉強,反而賞了貼身的南珠扇墜給曹姽。

    媚豬看得眼裡噴火,眼珠子一轉道:「你走可以,這野人得把頭留下。」

    這肥豬如此不依不撓,康拓都暗地裡捏緊了拳頭。若不是考慮城外大軍,眼前這幾人又哪裡奈何得了他。

    不想孫冰興致正高,便撫掌道:「難得朕見到這樣一個英武的女郎,何必咄咄逼人?中原人講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此便以『耐刑』替頭吧。」

    康拓沒讀過書,不知「耐刑」為何,看向曹姽,卻見曹姽忍俊不禁望著自己,一雙眼梢微翹的大眼流露出淘氣的捉弄來,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卻見那太監趾高氣揚走到他面前,遞了把小匕首道:「洒家手腳沒有輕重,你自個兒來吧。」

    康拓不明所以,沒去接。

    那太監就瞪了對死魚眼一般的眼珠斥道:「磨蹭什麼,快把鬍子剃了!」

    這話令康拓一愣,至此終於明白曹姽在笑什麼,然大局在眼前,他瞬間就做出了選擇。從前是出身卑下不修邊幅,如今是康莊大道卻怕不能服眾,他手也不抖,伴著「索索」細微的刮蹭聲,一堆毛髮已掉在了康拓腳邊。

    因被那太監擋著,曹姽看不分明,卻聽那孫冰懶洋洋道:「也並不是醜人,我們走吧。」

    一行人就和出現時毫無徵兆一般,又風也似的刮走了。

    媚豬心裡有氣,定要找人洩憤,便對孫冰進讒言,說他那個碩果僅存的同母弟弟番禹王孫和有謀反之心,可憐才十一歲的孩子,就被一杯毒酒賜死。至此,南越王室的男丁便只剩孫冰一人,其他的都被殺了個乾淨,這是後話。

    待人走遠,曹姽雙手叉著腰道:「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速速行動,若是就此抓了孫冰,南越豈不是就如探囊取物?」想到這裡,她忿忿不平哼了一聲:「那豬婆也敢用手指我,待我抓了她,砍了她的手做醃豬蹄!」

    康拓聽她氣話不由一笑,他臉孔微黑方正,五官如刀刻般凌厲,瞳仁烏黑裡倒映出曹姽白衣的身影。曹姽見慣了他匣中藏劍的隱忍克制,卻不知真正的他是這樣有怒拔刀劍的睥睨天下之勢。即便此刻鬍子還拉喳凌亂,卻也不損風度。

    風度,建業名士畢生在追求的風度,在這方纔還被孫冰叫做野人的人身上,卻實實在在顯現了。

    只是下一刻,曹姽看見康拓微微一展的笑容,大奇道:「你有酒窩!」

    康拓臉一僵,表情立刻整肅起來,曹姽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難怪你要鬍子蒙面,不然這是要如何服眾?!」說完她又暗自嘀咕:「我阿爺也有酒窩,偏偏我沒有,你這樣的竟然也有,真是不公平!」

    康拓又是忍不住一笑,曹姽惱了,伸出食指就要去戳他酒窩。康拓個兒高,曹姽還沒碰到他臉,就被拿住了手腕。

    曹姽雪潤的腕子上只覺得那掌心火熱,電光火石裡又想起曹安當年說的話,不由面孔大紅,使了大力甩開康拓的手:「你放開!」

    康拓見她突然變臉,也不知哪裡得罪了她,反而搓了搓手掌,卻搓不掉那段如綢似錦的柔膩觸感,嬌娘在一旁始終未發話,這會兒見情勢莫名急轉直下,連忙出來打圓場:「那孫冰和媚豬喜怒無常,萬一折返來尋咱們,怕是輕易不能脫身。當務之急,當速速出城,聯絡駐紮馮乘的軍隊,公主殿下若是能解我南越百姓的疾苦,我等莫敢不從的。」

    曹姽對嬌娘一片誠心用所感:「你若是願意,就同我們一起走,我安置你在後方,得勝之後給你安排戶籍,你的女兒日後我會拖荊襄的熟識多為照應。」

    嬌娘先時還在猶豫,結果第二日他們前去喬宅拜別時,卻是滿屋縞素,嬌娘的到來了了老人最後一絲心願,夜裡已經安詳地去了。嬌娘是個當機立斷的人,既然再無留戀,她給女兒和自己換了素衣,匆匆攜人出城,只說要去將自家生意了結了,回家給老父守孝。

    守城的士兵不疑有他,當即便放他們出城。

    三日後,東魏軍隊出其不意包圍賀州,掘開引水渠攻城,迅速佔領了賀州城北。賀州刺史陳守忠不肯投降,固守城池南段與東魏軍開展爭奪。

    孫冰與曹姽相遇當日就離開了賀州,卻並未走遠,而是剛行至桂州(今廣西桂林)。他還不算昏庸到徹底,隔日接到賀州戰報之後,立刻派遣信使去建業表示抗議,另一方面立刻派遣駐紮附近的伍彥信部去救援賀州。

    南越將領久不領戰,中原軍隊在嶺南素來又討不著便宜,伍彥信想著東魏軍一定不知皇上就在桂州,能夠立刻調遣軍隊上前線,自己必能給東魏賊子出其不意的一擊。

    他十分自信,大軍到達賀州範圍之內時,他還躺在士兵抬著的胡床上發號施令。可惜曹姽和康拓早已在賀州城內遇到過孫冰,猜到援軍來的一定不會慢,便早已兵分兩路,一路與城內守軍嚴陣相待,另一路數量佔優的人馬早已經在城外分四個方向伏擊,水6不拘,增援的南越軍隊猝不及防,統帥伍彥信於亂軍中被康拓斬於馬下,首級被掛在了城北最高的建築上。

    然後陳守忠竟還不肯投降,沈洛時人隨軍轉運使,便調集輜重民夫於小巷中強行向前,迅速逼近刺史府,府中有人驚懼,唯恐東魏破城後大開殺戒,遂開門投降。

    陳守忠自絕於府中。

    曹姽建議直取桂州,一鼓作氣抓到孫冰。康拓與眾人商議之後並不同意,打算先取昭州(今廣西平樂),再謀桂州。曹姽並不服氣,越城嶺道地勢低平,是跨越嶺南最便利的路線,秦漢二朝,北方軍隊都從此道進軍。如果東魏從越城嶺道攻下桂州,可以省卻長途勞頓,又可以用上水運。桂管是五嶺要衝,若大軍能夠攻克桂州,就可以直下廣州府如入無人之境。

    在嶺南之地待了三年的康拓卻知道,孫冰即位之初,便令人在桂州建造戰艦。這樣一個重要的造船基地,不可能沒有重兵把守,即使他們可以攻下桂州,也沒有足夠的把握從建業不遠千里調來戰艦決戰,不但容易打草驚蛇,使北漢察覺,而孫冰很可能就乘船逃走了。

    曹姽紙上談兵,並不知道箇中內幕,遂同意了康拓的想法。

    康拓卻並沒有直取昭州,而是先放出假消息,讓隨行的船隊往桂州而去,做出要打桂州的假相。實際上卻帶著大軍西向昭州,擊破營寨,昭州刺史聞風喪膽,棄城而逃,桂州刺史聽說了,竟也跟著一起逃。好在孫冰見情勢不對,已經提前回了廣州府,保住了一條性命。因此昭州、桂州的易手,幾乎沒有遭遇大戰,這一點就連十拿九穩的康拓也始料不及,讓東魏在進一步南下之前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實力。

    孫冰也並不是挺著挨打的人,他權衡再三,終於還是請出了與自己不和的老將潘崇名。潘崇名是南越第一名將,曾在孫冰父親時擊敗東魏,彼時曹致剛剛立國,實力不顯,雙方便議和,才有了後來的南越納貢東魏。然而孫冰登基卻懷疑老將由心造反,便授意太監捏造其罪狀,奪了兵權,將其貶為庶人。

    東魏攻下賀州之後,就有大臣勸孫冰起復潘崇名,孫冰並不理會,直到東魏躲下昭州、桂州,孫冰才知道大勢不妙,急急將潘崇名找來,任命他為鎮南大都統。

    康拓知道這個消息,沉思了半晌,潘崇名雖退隱數年,但是南漢第一名將的聲譽名不虛傳,東魏面臨的很可能是一場極難的硬仗。若是在潘崇名手裡討不了便宜,東魏女帝速戰速決的願望就不可能實現了。

    關鍵時候,又是孫冰幫了所有人一把,孫冰命潘崇名領兵五萬鎮守賀江,把所有人都驚了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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