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9第七十九章 文 / 童歸寧
曹姽如今暫居之處乃是南越後宮中最為精緻巧麗的景福宮,景福宮是皇宮中的第079章光潔如藕般的冰肌玉骨,將腿擱到了小几上。
嬌娘知她心意,馬上端了熱水來,坐在曹姽腳邊,先是用溫熱棉巾擦拭按摩良久,見指甲慢慢軟下來,便執了一把金剪子來,小心翼翼地給曹姽修起了腳趾甲。
曹姽既沒有遣走孫冰的意思,也沒有把裙擺放下來遮掩一下小腿的意圖,孫冰雖然迷戀媚豬,還是因為她在床上層出不絕的手段。這媚豬卻沒有他的好運,早就在萬人唾罵中被斬首,不能說孫冰不顧舊情,然而普天之下人對於美色的欣賞大抵還是標準一致的,因此孫冰也不可避免地怔楞地看著曹姽的那截小腿,半晌諾不開眼。
要的便就是這個效果,曹姽雙手支在膝上,眉眼微抬,雖衣衫不整,卻依然有十分端麗,紆尊降貴道:「孫冰,你說你願意服侍我?」
孫冰幾乎神魂顛倒,幾乎要隨著曹姽眼梢每一次的顫動魂遊九天,忙不迭回答道:「願意!願意!屬下求之不得!」
曹姽笑了,落在孫冰眼裡就是無端的風情萬種,顯然充滿了鼓勵:「你想好了?」
孫冰差點就要賭咒發誓將曹姽那對木屐當做信物,以後常掛腰間了,他心頭也覺得不可思議,覺得曹姽未必看得上自己,但貴族女子有一兩個相好也非稀奇的事情,更何況貴為公主,歷史上不知多少駙馬頭上綠油油的,孫冰不敢想曹姽真意,哪怕她是戲弄自己,那麼只要公主沒有玩厭,自己便有靠山,他幾乎要抱住曹姽的腿:「想好了,臣下百死無悔。」
曹姽一指點開他湊過來的豬腦袋,笑著對嬌娘打趣道:「你瞧瞧他,平生最是怕死,這會兒卻又說什麼百死無悔?本公主可信不得他,」
嬌娘也趁勢說道:「公主不信便對了,且說奴家的那個冤家,如今想想當年寧可他這般杳無音信地走了。這男人呀,沒了是非根尚且要惹事,要是孽根俱全,六根不淨,也未必過得了安生日子。說不得嬌娘此時正與家中二房、三房掐架,哪有機會走遍萬里山河,又尋得公主相交呢?」
因是事先說好的一場戲,嬌娘刻意挑撥離間,孫冰原打算無論什麼樣的侮辱都受著,好死不如賴活著,見嬌娘不給他餘地,他心裡惱恨,心想曹姽不過一個年幼女郎,在她庇護下想必可以躲懶。若是被那康將軍拿住,每日出操幹活,憑借勞力不過一天兩頓麥飯管飽,簡直嗚呼哀哉!
孫冰連忙跪地爬到曹姽眼前,生疏地磕頭道:「微臣之心,請公主明鑒!」
「明鑒?」曹姽另一隻腳就要同樣擱起來,孫冰緊緊盯著,幾乎恨不得立時撲上去抱住,曹姽厭惡,卻不露聲色道:「是該鑒一鑒你的忠心啊,恩赦侯,想來你自己的主意便不錯呢!」
孫冰一時沒有反應過了,做了個呆愣而蠢鈍的表情,以為對方仍是在和自己調笑,然而曹姽接下去的話讓他肝膽欲裂。
「據說你們南越國有兩萬太監官員是也不是?」曹姽笑得柔和體貼,倒像是在問今夜星子亮不亮,孫冰的臉已經整個都木了,曹姽接著道:「男子沒了家室牽累,便能一心效忠,這可是你說的?既然你說了願意服侍我,我是你的主子,且去了你的累贅,一心一意、心無旁騖地服侍我吧!」
孫冰這才面對現實,曹姽沒有想過要放他一馬,從來沒有。那口惡氣,那塊在全城人面前點火焚燒的梅花帳,就是永遠償不清的罪孽。曹姽要向他申討這筆糟蹋女子們的血債,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這時候想逃,要逃去哪裡呢?對,康將軍,他一直不同意曹姽對自己動手,甚至不惜庇護,弄僵了二人的關係,他癡肥的臉上,賊溜溜的目光就來回流連起來,去康拓那兒做苦工,總比在這兒因為公主胡鬧丟了性命好許多。
曹姽一眼就看穿他想擇機搬救兵,她深知要速戰速決的道理,孫冰已經放手一搏,像一顆圓乎乎的肉球一般往門外跑去,曹姽身法極快,轉眼攔到孫冰面前,手裡多了一把精緻小匕首,找準地方一捅而入。
孫冰面目扭曲、喊聲淒厲,曹姽並非無知少女,那匕首捅得又深又准,直直扎進孫冰的下腹,拔出之時,曹姽手腕子一翻,狠狠剜了幾個來回。孫冰已經疼得叫不出聲來,下身衣袍覆蓋處一片狼藉,嘴角有白沫混著腥涎,死狗一般趴在地上,間或抽搐一下,似乎很快就要魂歸西天。
康拓和沈洛來得很快,但是入內的只有康拓一人,沈洛很自覺地避嫌。他似乎對曹姽的所為並不意外,只是在看到孫冰所傷之處時略皺了皺眉。曹姽神態自若,與嬌娘一搭一唱繼續修剪她的腳趾甲,全不在乎坐姿不雅、小腿外露,等到康拓眼裡的怒火都快要迸射而出時,曹姽才嘻嘻一笑道:「本公主不過剪個指甲,這人便按捺不住,欲行不軌,那就只好嚴厲懲罰了事。」她舒展地伸了個懶腰,托著腮懶懶地看著康拓:「世上有幾個如我們康將軍,定力超群、坐懷不亂呢?」
嬌娘正給曹姽的雙腳抹上油脂,裹了包覆用的絲帕,好令雙腳潔淨柔嫩,曹姽就勢在榻上做好,歪著頭看康拓,鬆散的髮髻垂在腦後:「夜深了,康將軍不方便留在此地。孫冰其人所犯之事我也解釋了,難道還有為他抱屈的道理?我做都做了,木已成舟,你待如何?」
康拓的確不能如何,腳邊的孫冰面色死灰,又傷在不能對人言的隱秘處,他在外名聲狼藉,說他對東魏公主不敬以致遭罪,並非不能令人信服之事。但如果,他因為這樣的重傷死了呢?那曹姽無論多有道理,難免被人一輩子津津樂道,她將南越末帝閹死的事情。
好在南越皇宮裡多的是太監,沈洛火急火燎地找到了掌管蠶室的老太監。因宮中行刑頻繁,對待孫冰此傷是頗有一套的,只是曹姽下手狠毒,幾乎就是斬草除根的手法,就連下腹的刀傷也不淺。老太監直言血流了這樣多,即便當夜不死僥倖得活,也可能因為體弱外感風邪而亡。便讓這位一手造就高超閹割痊癒術的曾經皇帝,親身體驗了一回自己的功績。
他被勒令在溫暖的蠶室靜養,老太監用火灼法癒合那處傷口,又令孫冰日日坐在醋上,再敷以膏藥,病情便見好轉。只是火灼醋療,令孫冰如墜地獄,每日都可聽到宮內隱約慘叫不斷,後來老太監聽煩了,就開始大著往他嘴裡塞巾帕。什麼末帝,如今被趕下台來,才知畜生不如。
康拓知道孫冰無性命之憂,大鬆一口氣,也知道曹姽以後很可能不會再去找這個廢物的麻煩,但他心裡卻因曹姽這夜的種種表現而隱怒,也不管已經戌時,又回到曹姽所住的殿宇。
曹姽料到今夜不會平靜,並未歇下。嬌娘初時有些擔心,但康拓令她退下,她也不好勉強,公主也沒有發話,她便挑了個最近的外窗,站在那兒聽壁腳。
結果剛剛貼上去,原本窗戶上映著的黃黃燈光突然熄了,她嚇了一跳,突聞曹姽冷冷問道:「你滅燈做什麼?」
「我想公主現在並不希望看見我的臉,可能我自己也不會喜歡。」康拓的嗓音悶在喉嚨裡,嬌娘幾乎聽不清楚:「不如不看。」
曹姽見他並不是開口就責怪,心裡放鬆了些:「胡說!你的臉我有什麼不喜歡看,不好看的話,今日那個百夷蠻女還一個勁兒往你身上貼做什麼?」曹姽顧左右而言他:「且讓我把燈點上,我向你賠不是,但我還是那句話,我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孫冰沒死,我不會再窮追不捨。他若熬不過去,也別怪我!」
見對方不說話,曹姽伸手去摸油燈,想要重新點起。冷不防被人抓了手,油燈「砰」地掉在地上,骨碌碌不知滾哪裡去。那跌落之聲在寂靜黑暗裡像是砸在曹姽心上,讓她終於克制不住慌張起來。
「阿攬?」曹姽直覺喚他,卻後知後覺驚訝地發現康拓離她那麼近,足夠感受到男人的鼻息噴在她臉頰上。
曹姽不知他是何意思,心裡有點緊張,又兼猜到康拓心底那點不能對人言的心思,就起了退縮之意,可是康拓抓她腕子抓得牢,短短一月,他都抓過很多回,早已駕輕就熟。竟是不容她退卻的姿態。曹姽著慌,想來他當下應該做不出什麼不體面的事情,他那份情意,曹姽決定只得用高官厚祿回報,有了錢權傍身,世上哪裡找不到相得的人兒呢?
她卻不知道,康拓把這一切視為登雲梯,只為天邊那抹飄忽而美麗的雲彩。只是天太高,雲彩太遠,他這條路,自己也不知多漫長。他不過二十出頭,已飽受人間的苦難,曹姽近日時時在他左右,好像那片雲彩突然調皮地飄到他觸手可及的頭頂,終於沒有那麼遙不可及,近日筵席上的挖苦、曹姽私下帶孫冰無一不是在挑戰他的克制。
他們誰都未動,康拓挨得近,幾乎讓曹姽有自己在他懷中的錯覺,時間彷彿天長地久,曹姽以為康拓要這樣站到天亮,終於聽他長長歎息一聲,帶著罕見的無奈在她耳邊低語道:「阿奴,你知道我不能……可你不能讓我眼睜睜看著,你這樣不愛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