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7章 英雄大會 文 / 明道真人
到得晚間，陸家莊內內外外掛燈結綵，華燭輝煌。正廳、前廳、後廳、廂廳、花廳各處一共開了二百餘席，天下成名的英雄豪傑倒有一大半赴宴。這英雄大宴是數十年中難得一次的盛舉，主人既須交遊廣闊，眾所欽服，又須豪於資財，出得起偌大費用，否則決難邀到這許多武林英豪。郭靖、黃蓉如今雖然名聲不小，卻也遠沒有後來義守襄陽幾十年後的威望，若非依靠丐幫這個洪七公領導下的天下第一大幫，並有陸家莊財力鼎力支持，實難辦得起如此盛事。
陸冠英在太湖統帥群盜時積儲甚富，他生性豪邁，連日來陸家莊上也不知放翻了多少頭豬羊、斟幹了多少罈美酒，當真可以說是闊綽異常，也是掙足了面子。雖然人員眾多，未免也有些不如意之處，群豪卻也都表示諒解，對這個陸莊主很是客氣。
熙熙攘攘間，眾人各自落座。郭靖黃蓉夫婦、陸冠英程遙迦夫婦、郝大通、孫不二、朱子柳、武三通等都在大廳端坐，方志興和楊過坐在郝大通身後，聽他介紹廳中眾人。郝大通知道方志興雖然行走江湖數次，認識的人卻並不算多，對於廳中眾人也大多並不認識，是以特意向他一一介紹眾人，免得他不小心失了禮數。不過全真教勢力主要在北方，郝大通對南方的武林人士就所知不多了，因此便拉著旁邊的朱子柳、武三通一起，讓他們代為介紹。
幾人正談話間。一旁武敦儒、武修文兄弟滿滿斟了四杯酒，走到楊過身旁，說道：「楊大哥。你我三人自幼相識，今日有幸重逢。來，我兄弟敬你一杯。」說著一人遞過一杯酒，讓楊過伸手接過。
方志興看見這二人神色，心中好笑，卻也懶得理會這些小輩間的爭端，只是繼續和朱子柳等人談話。並分出心神看楊過如何應對。他教導楊過數年，也想考察一下這個弟子面對外人的行事。
楊過見武敦儒、武修文兄弟神色狡獪，顯是不懷好意。心想：「他來敬酒，定有鬼花樣。在酒中下毒，料也不敢，要防他下蒙藥。」站起接過酒。伸手接過兩杯酒。說道：「多謝。」卻沾口不飲。
就在此時，武敦儒、武修文突然同時伸出右手食指，往楊過腰間點去。兩人將身子擋住了旁人眼光，這兩指對準了楊過的左右兩側「笑腰穴」。若以一陽指法點中了敵人的「笑腰穴」，對方便要大笑大叫，穴道不解，始終大笑不止。武敦儒、武修文兄弟日間和楊過、郭芙一起偷聽到郭靖黃蓉談話，知道郭靖有意將郭芙許配給楊過。心中極為不忿，又擔心楊過武功高強。合夥兒找茬來了。
方志興眼角覷到這二人如此作為，雖然不擔心自己弟子，卻也忍不住心中微怒。這武家哥倆兒不過二三流的角色，不說楊過已經有所提防，就是他們出其不意的突施偷襲，以楊過此時武功，也決不能著了道兒。但他們如此作為，可當真有些過了。想到此處，他向一旁的朱子柳輕聲說道：「朱相爺可真教的好弟子啊！」
朱子柳和幾人相談甚歡，聽到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旋即轉頭去瞧武家兄弟二人，正見到兩人出指後正在收回，哪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臉色一變，怒喝道：「不成器的東西，我平日怎麼教你們的？還不老實下去！」說著和武三通一起向郝大通、方志興連連賠禮，又向楊過問道：「楊賢侄沒事吧？」他見楊過神色間毫無異色，心中也極為驚詫，武家兄弟的一陽指是他所傳，如今也已經有了幾年功力，特別是老大武敦儒，為人穩重，指力也更勝三分，楊過能不動聲色的化解兩人兩指，當真令人吃驚。他擔心楊過是在硬撐，是以如此說道。
武敦儒、武修文兄弟合力一擊無功，又聽到師父訓斥，羞慚而退。楊過也不以為意，若非他聽方志興說一陽指是蛤蟆功的剋星，想要試試這功夫到底如何，如何會生受了兩人兩指？方才武敦儒、武修文兩指戳到，他已經運轉起玉蟾功的玉蟾披甲一式，並按照歐陽鋒所傳逆九陰真經，將全身經脈霎時之間盡皆逆轉，雖然一呼一吸之後便即收回，卻已使武家兄弟的一陽指勞而無功。不過即使如此，楊過也感覺到真氣震顫，被武敦儒點到的一側略微一痛，知道了一陽指的厲害。
聽到朱子柳問話，楊過也不願平白鬧出事來，回道：「我和兩位武兄弟鬧著玩兒，朱師伯不用在意！」他是郭靖黃蓉的侄子，和武敦儒、武修文平輩相交，而郭黃兩人和朱子柳平輩相交，是以楊過便稱朱子柳為「師伯」。朱子柳稱呼楊過為「賢侄」，原因也在於此。
方志興聽到楊過主動打圓場，心中暗暗點頭，如今正是英雄大會之時，可不能為了小輩爭端圖添煩憂。楊過如此作為，可以說極為妥當，不傷兩家和氣，卻又讓人不得不承情。而朱子柳心中也是暗讚這孩子識得大體，正要說些什麼，卻見丐幫新任幫主魯有腳舉著酒杯，站了起來，只得歉然一笑，看向魯有腳那邊。
只見魯有腳舉杯向群雄敬了一杯酒，朗聲說道：「敝幫洪老幫主傳來號令，言道蒙古南侵日急，命敝幫幫眾各出死力，抵禦外侮。現下天下英雄會集於此，人人心懷忠義，咱們須得商量個妙策，使得蒙古韃子不敢來犯我大宋江山。」洪七公是否傳令外人不知，不過他老人家的威望在那，魯有腳當然不會不用了。
群雄聞言紛紛起立，你一言我一語，都表贊同。此日來赴英雄宴之人多數都是血性漢子，眼見國事日非。大禍迫在眉睫，早就深自憂心，有人提起此事。忠義豪傑自是如響斯應。一個銀髯老者站起身來，聲若洪鐘，說道：「咱們今日眾家英雄在此，便當歃血為盟，共抗外敵。咱們要結成一個『抗蒙保國盟』。常言道蛇無頭不行，咱們空有忠義之志，若無一個領頭的。大事難成。今日群雄在此，大夥兒便推舉一位德高望重、人人心服的豪傑出來，由他領頭。眾人齊奉號令。」群雄一齊喝采，早有人叫了起來：「就由你老人家領頭好啦！」「不用推舉旁人啦！」
那老者哈哈笑道：「我這臭老兒又算得那一門子貨色？武林高手，自來以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為首。中神通重陽真人仙去多年，東邪黃島主獨來獨往。西毒非我輩中原漢人。南帝遠在大理，都不是我大宋百姓。這個抗蒙保國盟的盟主，自是非北丐洪老前輩莫屬。」
洪七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眾望所歸，群雄一齊鼓掌，再無異議。人叢中一人說道：「洪老幫主自然做得群雄盟主，除他老人家之外，又有那一個藝能服眾。德能勝人，擔當得了這個大任？」他話聲響亮。眾人齊往發聲之處瞧去，卻看不到人，原來說話的人身材甚矮，給旁邊之人遮沒了。有人問道：「是那一位說話？」
那矮子躍起身來，站到了桌上，但見他身高不滿三尺，年逾四旬，滿臉透著精悍之氣，正是江西好漢「矮獅」雷猛，只聽他高聲說道：「可是洪老幫主行事神出鬼沒，十年之中難得露一次臉，要是遇上了抗敵禦侮的大事，恰好無法向他老人家請示，那便如何？」群雄心想：「這話倒也說得是。」雷猛又道：「咱們今日所作所為，全是盡忠報國之事，實無半點私心。咱們推舉一位副盟主，洪老盟主雲遊四方之時，大夥兒就對他唯命是從。」
喝采鼓掌聲中，有人叫道：「郭靖郭大俠！」有人叫道：「魯幫主最好。」有人道：「丐幫前黃幫主足智多謀，又是洪老幫主的弟子，我推舉黃幫主。」又有人道：「就是此間陸莊主。」更有人叫：「全真教馬教主，長春子丘真人。」一時眾論紛紜，各自推出心中人選。
正亂間，廳口快步進來幾個乞丐，正是郭靖黃蓉昨日聽聞金輪法王可能過來搗亂後派出的探子。幾人向郭靖、黃蓉、魯有腳耳邊低語幾句，三人對視一眼，又看了一下方志興，心中同時想到：「果然不出方兄弟所料，幸好我們早有準備。」隨即便叫過郝大通、方志興、朱子柳等人，一起迎了出去。如今群雄聚集，眾人自然不會怕了金輪法王等人。
金輪法王一行人來的甚快，幾人剛剛動身，便聽到大門外號角聲嗚嗚吹起，接著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擊盤聲，這是迎接貴客的禮樂。陸冠英作為此地主人，大聲叫道：「迎接貴賓！」語聲甫歇，廳前已高高矮矮的站了數十人。為首三人一個容貌清雅，一幅貴公子模樣，是蒙古霍都王子；一個臉削身瘦的僧人，是霍都的師兄達爾巴；而這二人分站兩旁，中間站著一個身披紅袍、極高極瘦、身形猶似竹竿一般的僧人，腦門微陷，便似一隻碟子一般。此人形貌特異，正是霍都和達爾巴的師父、川邊五醜的師祖，蒙古聖僧、第一護國大師金輪法王。出場便有如此氣象，可謂是先聲奪人。
方志興在對面覷見金輪法王形貌，心中暗暗驚異，又是微微一鬆。他從川邊五丑處得到龍象般若功的前七層和部分第八層功法，自然對這功夫有些瞭解。金輪法王如此異狀，顯然是已經打開七輪，並在貫通中脈後將七輪中的內力整合為一，功力內斂所致。不過此人精氣化為內力，七個脈輪中的功力也沒有蓄積圓滿，所以身形極瘦，甚至腦門也凹陷下去，等到功力積蓄完滿時，那時就與常人無異了。這龍象般若功的七輪都有儲存真氣之用，理論上都能作為一個丹田，最終甚至能積蓄上千年的功力，可謂極為不凡——當然，也得有人能活那麼大才行，而且若是一個修練武道之人活了幾百上千年還僅僅處於練氣境界，那可當真可以說是「年紀都活在狗身上了」。
不過即使金輪法王如此狀態，方志興也不敢有絲毫小覷。這金輪法王七輪已然打開，即使七個脈輪之中十年的功力都不到，只怕加起來也能有六七十年的功力，不說如今的方志興和郭靖難以企及，就是比之年屆八十的洪七公、歐陽鋒等人，也只是略差一點而已。而且更重要的是，龍象般若功內外兼修，更注重自身力道，以金輪法王如今六十左右的年紀，正可謂處於鼎盛之時，單以勁力而論，不說震古爍今，天下間也絕對少有人及。
郭靖黃蓉聽方志興談到過這門功夫，又曾聽黃藥師說起過密教金剛宗的奇異武功，兩人見此情形，也是暗中提防，同時躬身施禮。郭靖說道：「金輪國師遠道到來，就請入座喝幾杯。」他既知來者是敵，也不說什麼「光臨、歡迎」之類口是心非的言語了，只是礙於禮數，才邀請幾人入席。幸好眾人已有準備，陸冠英當即吩咐莊丁另開新席，重整杯盤。
這邊廂金輪法王等人聽到郭靖一口道破了他們名字，也是略微一驚，霍都王子見此，朗聲說道：「這位是在下的師尊，蒙古聖僧，人人尊稱金輪國師，當今大蒙古國皇后封為第一護國大師。郭大俠當年在蒙古之時，也對他仰慕已久。」這幾句話說得甚為響亮，眾人聽了，愕然相顧，均想：「我們在這裡商議抵禦蒙古南侵，怎地來了個蒙古的什麼護國大師？」聽到郭靖對他仰慕已久，又是議論哄哄。
郭靖不善言辭，一時無言應對，黃蓉見此說道：「國師武功卓絕，蒙古誰人不知。今日我中原召開英雄大會，不知國師有何見教？」輕描淡寫間，已然化解了霍都王子的險惡言語。
霍都王子見此，向金輪法王說道：「師父，我給你老人家引見中原兩位大名鼎鼎的英雄……」金輪法王點了點頭，雙目似開似閉。霍都王子道：「這位是做過咱們蒙古西征右軍元帥的郭靖郭大俠，這位是郭夫人，也即是丐幫的黃幫主。」金輪法王聽到「蒙古西征右軍元帥」八字，雙目一張，陡然間精光四射，在郭靖臉上轉了一轉，重又半垂半閉，對丐幫的幫主卻似不放在心上。
方志興見這金輪法王這幅模樣，不由想起了當年終南山上霍都同樣的傲慢模樣，心中暗暗好笑。上前一步，朗聲道：「霍都王子，不知你手臂傷好了沒有？當年終南山一別，貧道可是好生掛念！」
霍都聞言，才發現方志興也在這裡，臉上一陣青紅交加。當年他被方志興數招擊敗，可以說是平生奇恥大辱，這些年念念不忘苦修武藝，又何嘗不是為了一雪前恥。不過他右手經脈被方志興所傷，雖然被金輪法王精心醫治，卻也難以完全復原，勁力上也不免稍弱。是以他這幾年也只能苦修內功，並苦練左手功夫，雖然自覺比以前又有精進，卻也難說比得上方志興。如今見到方志興也在此地，不由羞怒交加，又是有些驚惶。
金輪法王見到霍都神色，已然猜到了數分，半垂半閉的雙目陡然一張，望向對面方志興，仔細打量這個傷了自己弟子之人。他嘰裡咕嚕問了幾句話，霍都尷尬回應。郭靖、黃蓉都懂些蒙語，方志興這幾年也學了不少，聽出他是問霍都確認方志興身份，都是相對一笑，知道反過來震懾了對方。
這時陸冠英已派人安排好了席位，郭靖淡淡地道：「各位遠道而來，請多喝幾杯。」來人是客，己方也不能失了禮數，是以郭靖又邀請他們入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