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公子哥 文 / 一煙飛絮
「砰」地一聲,凳子歪倒,江信北一頭栽倒地上,額頭碰樓板上,飢餓,困頓和焦慮極大地消耗體力,趴著睡著也不安穩。
擦擦臉頰,揉揉眼眶,江信北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
抬頭看看窗外的天色,怕是三四更天了,江信北不知道怎樣應付接下來的事情。
二十大洋,急切間到哪裡去弄?
天剛吐露魚肚白,母親便起床生火,竹火筒棒中黑煙倒灌,嗆得母親咳嗽不斷;攪拌豬食,灶火煙霧繚繞,熏得母親眼睛睜不開;看到豬吃潲,母親滿足的笑容……
楊卯幾餵養家畜的片段不斷湧現在江信北腦海,兩廂比照,情何以堪。最讓江信北難受,又最為擔心的是父母知道自己情況後的情景,
焦急與掙扎,自責與悔恨,江信北幾乎對自己十多年的人生進行了全盤否定。
無計可施,江信北開始反省自己。
臨到事時須放膽,想得太簡單了。
在西林壁,上有父母支撐,下有哥哥姐姐照拂,邊上有夥伴幫襯,這樣想自然沒錯,獨自出門在外,還是這樣的環境麼?
沒有金剛鑽,敢攬瓷器活,這就是不識時務了,眼前這事不正是自己的放膽過頭造成的?江信北對一直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產生質疑,即便事到臨頭須放膽,也起碼要有應對變招的能力才行,自己具備這個實力沒有?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步難,此時,江信北對母親常說的這句話有了刻骨銘心的認識。
在跟江敬林出門這幾年,江信北得江敬林言傳身教,遇事要冷靜,出手要果斷,一直以來都做得不錯。衝動是魔鬼啊,想到自己獨自面對事情,就精蟲上腦,忘乎所以,江信北自責加感慨,可以肯定是自己丟掉了獵手賴以生存的看家本領------冷靜。
如此一想,信心恢復不少。
既然不想讓父母操心,那麼眼前的事情必須想辦法解決,江信北搜腸刮肚,還是不得其門而入,昏昏沉沉,竟然又迷糊過去。
肚子一陣疼痛,江信北醒轉過來,意識到自己躺在地上,被人踢醒了。
剛站立起來,或許一時沒適應透亮,江信北眼前一片白光。
「嘿嘿,睡得蠻香的嘛,想好了?二十個大洋?」
放開遮光的手臂,視力恢復正常,江信北見王國忠坐在桌子對面,面無表情。
「給我兩天,我需要時間籌錢。」
暫時不能解決,又不想讓父母傷心,江信北只好抱著能拖就拖的態度。
「那倒不用,馬匹和兩袋貨物想必也值二十個大洋。」
江信北幾乎要漫罵出口,別說馬匹,單就貨物,恐怕差那二十大洋也不會多,王國忠這不是比土匪還黑心麼?卻在出口那一瞬間,福至心靈。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江信北沒找到能幫助自己的朋友,但父親有呀,自己走這趟縣城不正是要到趙元茂家嗎?
趙元茂是財主,在南河縣城怎麼都有些人脈幫手,最不濟也好過自己處處碰壁,最少用貨物抵不會相差多少,至少可以省掉父母的擔憂。
王國忠見江信北竟然露出些許笑容,說不出的詭異,心裡突地一跳,有種不好的感覺,說不清是為什麼。
「馬匹和貨物,你想也別想,給你個信物,你去趙元茂家,想要多少,開口就是。」
一個晚上的煎熬,江信北既對大洋充滿渴望,又感到毫無根基的不踏實。
此時,信心盡數恢復,江信北真的想試試趙家在縣裡的影響力。李瑞的形象一個晚上不知道在腦子裡出現了多少回,或許趙家就是我江信北今後混縣城時,可以借來披用的老虎皮,反正趙元茂答應自己在山貨上幫忙,看在父親面子上,自己又有能力償還,墊付二十大洋,應該不會有遲疑。
王國忠接過江信北遞過來的玉珮,有些遲疑,不是不相信趙元茂,而是斟酌江信北的話是否可信。
保安大隊長陸安興和趙元茂一起吃飯,都叫趙元茂一聲「二哥。」這是王國忠親耳聽過的,不會有假。
「別磨嘰了,給我弄些吃的來,我人又跑不了,你去了趙家,自然知道真假。」
江信北表演得似乎忘記了一晚的煎熬,熟溜無比,王國忠表情要有多精彩有多精彩,委實擔心自己在不經意中得罪了趙家子弟,人家揪準時機,來個扮豬吃老虎,那就麻煩了。那些世家子弟從來沒講道理的興趣,有齷蹉事情,都是以齷蹉方式還報。
王國忠叫人給江信北弄來吃的,自己跑去跟何曉棟討主意,如果江信北沒有說假話,這種可能性相當大,那麼一邊是李瑞,一邊卻是老大的朋友,李瑞沒有明確的表示還好混弄,趙元茂這邊可沒那麼好混弄。
都是人精,何曉棟略一沉吟,便道:「我覺得這事,你還是先去中隊長那一趟,如果我們直接去跟大隊長稟報,很有可能大隊長暴怒之下,我們還要挨一頓皮肉之苦。由中隊長去和大隊長說事,一來顯得我們尊重中隊長,二來,以中隊長和大隊長的關係,這件事的嚴重程度起碼會減弱五分。老大們的心思我們難琢磨,難說,壞事也會轉化成好事。昨天收的二十大洋,你我各五個,還有十個,你順便帶給中隊長,走一步,看一步,這事應該有些迴旋餘地。」
趙子昂比江信北好不到哪裡去,喝酒高了,一夜輾轉反側,睡眠很淺。
昨晚出於對江家的好奇,多問了幾句,牽出趙元茂和冷鋒的談興。
當年姚季宗,趙元茂和冷鋒落草為匪,本來十拿九穩的打劫,不料卻是人家故意所設的陷進,要不是恰好遇到打獵的江敬林經過,也許趙元茂就沒了性命。之後,出於感恩,挽留江敬林留住陀螺寨一段時間。
陀螺寨曾邀請江敬林入伙,但江敬林沒有正面應答,倒是兩年後,陀螺寨發生大變故,姚季宗決定解散陀螺寨,三人和江敬林的交往才多了起來。
三人也知道江敬林的擔心,所以晚輩間和江家幾乎沒有交往。在交談中,趙元茂和冷鋒自然沒有說自家當土匪的歷史,對江敬林的救命之恩,援手之義由衷感慨。
其實就算不說土匪歷史,趙子昂也多少知道一些,只不過細節上有些出入而已。
這段淵源,趙元茂從沒在趙子昂面前提過,趙子昂對江信北充滿好奇,腦補無數種江敬林施救自己父親的場面,潛意識裡的江敬林竟然都化作年輕的江信北。
天色大亮,趙子昂滿腦子還是父親的說話內容,那江信北昨天被警察帶走,估計沒少受磨難。
作為南河有名府邸的子弟,年少時候總會有不少荒唐事兒和荒唐朋友,這無關本性,只是少年心性使然。其中陸安興的大兒子陸奉明就是當時趙子昂的狐朋好友之一,如果江信北是被保安大隊帶走,那麼正好,父債子還,父恩子還和祖宗蔭蔽,子孫享受,都是一個道理。
陸奉明沒有趙子昂那樣的情懷,這和陸安興的個性有關,保安大隊多少帶有軍人氣質,陸奉明很好的秉承了這一特點,拿起書本就頭疼,練武卻情有獨鍾。
陸奉明在書院跟趙子昂結識,跟趙子昂學了不少的拳腳,街頭衝撞是實打實的實戰演練,熟能生巧,竟然小有成就,陸安興見了大為高興。此後,趙子昂出外讀書,陸奉明主持陸安興的賭場,這總歸是很能來錢的門路,有兒子主持,更為放心。自己的屁股做得穩不穩,很多時候,就是由錢來決定的。
倆小的關係好,連帶老的的關係一路飆升,趙元茂比陸安興更加求之不得。
趙子昂草草吃了些點心,便跑去找陸奉明。
昨晚賭場歇業比較遲,加上和幾個朋友喝酒,陸奉明睡得遲,趙子昂來敲門,才剛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漱口。
聽到趙子昂說明來意,陸奉明呵呵地笑著。
「笑什麼笑,一句話的事情,有必要故弄虛玄?」
趙子昂也是嬉皮笑臉。
陸奉明道:「江信北,我知道,昨天在北街的事情,被我手下弟兄看的清清楚楚,石峰那一夥的流動賭場,我早就想插一腳,只是有礙規矩,只得忍著。江信北能打,又和石峰不對付,我的機會就來了。我本想先涼涼他,過一兩天,把他弄出來,讓他去和石峰打擂台,那就有好戲了。想不到你和他有這種淵源,看來,這兩天也不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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