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弟子規 文 / 一煙飛絮
說歸說,楊友寧不知情,即便到了楊村,太突兀了,也難得開口。范勇想著,楊友寧是與楊村的接口,這事首先還得跟楊友寧透透,順便探探楊村的人情,也好對症下藥。
「嗯,不過這事還是得跟友寧說說,到楊村突然說這個事情,別把人嚇著了。」
江信北:「這個當然,找不到門徑,得不到回應,一旦開口,就不好周旋了。這個,我跟他說比較合適些。」
范勇想想,也對,自己和楊友寧不熟悉,有自己在場,楊友寧有些話不好說,先讓江信北和楊村的人接觸,有了眉目,再和自己聯繫,事情就靈活得多。
倆人嘀咕一陣,江信北把龐振民叫來:「你和勇哥先出去,把長塘的事情安排好,再跟勇哥到瓜坪,什麼事情,聽勇哥安排就成。最遲等我二哥婚事已過,我也會到瓜坪一趟。」
龐振民和范勇離開,楊友寧道:「信北,范勇什麼人,這麼神秘?」
江信北:「說來話長,等下,我倆詳細說說。」
聽江信北如此說,楊友寧疑惑地看著江信北:「不能現在說?」
江信北:「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想理順些再和你說,反正對你沒壞處,你相信我就成。」
楊友寧知道江信北不想說的事情,再問也沒用,把話題扯到江信忠的婚事上來。
江信北:「友寧,你定親了沒有?」
楊友寧:「我倒是想,可沒人看得上。」
江信北:「不對吧,該是你看不上人家才對。」
楊友寧:「我家的狀況,你還不知道?打獵也賺不了幾個錢,也就算這幾個月日子稍稍好些,誰知道這事情能做多久。再說,就在土匪窩邊。村裡的妹子都只想往外嫁,外面的妹子又不想嫁進來,你說,就算家境再好一些,那又如何?」
江信北想想,也是。楊村人絕大多數人家姓楊,村裡的多半嫁在本村,最多是周邊幾個村寨通婚。年相仿的妹子,多是族房或者表親,就算生出男女情愛。恐怕也是親情多於愛慕之情。即便這樣,沒有長輩的商定,交換婚配,這種摻雜親情的愛慕也會因為交換婚配而變得面目全非,難有善果。
楊友寧或許就是膩味這些複雜的關係。
江信北:「要不在我家玩幾天,我帶你認識幾個妹子,要看上的話~~~~~」
楊友寧頗為心動,好字幾乎脫口而出,總算還是忍住了。別讓江信北笑話自己想老婆想瘋了。那就難堪了。
江信北見楊友寧眼睛放亮,神色興奮,雖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楊友寧顯然意動,道:「友寧,我是說真的。不過,我說是說。你看上人家,人家還不一定能看上你呢?」
江信北的話讓楊友寧自信心略受打擊,神色黯然下來。卻又有一股子不服勁頭,西林壁比楊村也好不到那裡。
倆人調笑之間,江敬林叫來一人,是石永剛。
江信北起身打招呼,江敬林道:「柳先生來了嗎?」
江信北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中午在柳安家,只顧著說話,講事情,江信楠說楊友寧來了,江信北忘記交代柳安今晚到家裡來吃飯,看樣子還得再跑一趟。
江信北要去大田郡,邀楊友寧同去,楊友寧欣然同意,在江家對著幾個長輩,說個話都不自在。
倆人來到柳安家,也快房晚學了,下午是柳安給學童上課,在院子裡遇到伍郎雄。
江信北對楊友寧附耳道:「他妹子比你小點點,很能幹,不知道你奈得何沒有,要不要試試?」
楊友寧擂了江信北一拳,江信北跑開,走上前和伍郎雄打聲招呼,就朝學堂走去。
楊友寧單獨面對伍郎雄,不知道如何打招呼,江信北又沒介紹一聲,頗為尷尬。但因為有江信北一句玩笑話,對伍郎雄倒是有種忒忒的心思。
江信北走到教室邊,柳安正拿著一把戒尺,雙手背在後面,走在眾學童課桌過道上。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
財物輕,怨何生,言語忍,忿自泯。
或飲食,或坐走,長者先,幼者後。
長呼人,即代叫,人不在,己即到……」
聽到學童清脆的童音誦讀《弟子規》中的《出則弟》,江信北仿若回到當年在這裡讀書的情景,轉眼四年就要過去了,回想起來,既陌生,又熟悉。
靜靜地立在窗外,江信北的心思似乎跟著孩童的朗讀聲而走:
「稱尊長,勿呼名,對尊長,勿見能。
路遇長,疾趨揖,長無言,退恭立。
騎下馬,乘下車,過猶待,百步余。
長者立,幼勿坐,長者坐,命乃坐。
尊長前,聲要低,低不聞,卻非宜。
近必趨,退必遲,問起對,視勿移。
事諸父,如事父,事諸兄,如事兄。」
幾年前,江信北就是因為對這則總愛插科打諢,經常挨柳安的戒尺,但也因為這個戒尺,江信北對《弟子規》的這段前後都印象深刻,以致在跟江敬林跑山打獵,無聊之時,常常念叨這些,對其中的領會更深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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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從來不是溫室裡能夠培育出來的。有教訓,才會有領悟,江信北看著柳安的戒尺時顯時隱,感慨頗深,如果沒有柳安的戒尺教訓,自己或許就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罔顧別人感受,人見人嫌的人吧。
戒尺,離道一尺,當戒。
江信北沒有因為經常挨柳安的戒尺,在同學中常常被嘲笑而覺得尊嚴受損,反而因為受了戒尺之痛,懂得兄弟相處之道,與長輩相處之道。以致形成現在的觀念——尊嚴,從來都是經歷一些教訓,要靠自己爭取的。
孩童就從身邊跑過,江信北似乎熟視無睹。
柳安難得地跟江信北開句玩笑:「怎麼樣,想再來學學?還是想再嘗嘗戒尺的滋味?」
江信北對柳安悄無聲息地走到自己身邊,古井不波,慢慢轉過身來,朝柳安笑笑,說道:「真的想再嘗嘗戒尺的味道。」
江信北臉色平靜,不像開玩笑,這話倒是把柳安給愣了一下。江信北這種表現少有,柳安第一反應是江信北心理不正常。
伍郎雄和楊友寧年歲一樣,月份一樣,僅僅日子相一天,算下來,楊友寧大。倆人從開始的前言不搭後語,到彼此清楚和江信北的關係後,說著說著就互道年庚,伍郎雄一時心起,和楊友寧結為老庚。楊友寧既願意又不願意,心結還在江信北所說的那句話。如果這樣的話,要想把伍雪芳弄得手,就顯得有些不地道。
江信北見楊友寧和伍郎雄談笑風生的樣子,不由多看了伍郎雄一眼,一個讀書人和一個盲,哪裡來的這麼多共同語言?
事情辦妥帖,四人一起回大團,一路上,反而沒什麼話要說。
回到江家,在伍郎雄的力邀之下,楊友寧到伍家做客,江敬林倒不好說什麼,年輕人總要有年輕人的結交。
江家的晚飯,江信北幾兄弟吃飯後就下桌,就剩下江敬林柳安和石永剛三人喝酒。
江信北本想問問賬目建立的事情,順便試探一下石永剛對租用石家族產木房的態度,但看情形,不是插嘴的時候。
石永剛作為石英傑的大兒子,和江敬林的年歲小點不多,四十出頭,是個說話響亮,不怎麼給人面子的漢子。
今天過後,江信忠的婚期就只剩兩天,要出村採買,明天就得開始。安排那些人採買,那些人幫廚,那些人到灶房,接待歸誰管,一一點出每項事物的負責人,頭頭是道,江敬林只須提一些想法,臨時調整即可。
柳安就帳房人員安排,接禮,回禮該注意的事項提出幾點,別弄不好,得罪相鄰親戚。
三人為這事沒費多少口舌,真的到了喜事那天,人多繁雜,也難照顧到那麼多,事先要有所預料,萬一出現這種事情,總管負責解釋一番就成。
江信北吃完飯,聽三位長輩說話沒一會兒,便索然無味,還是去找楊友寧來說自己的正事要緊。
伍郎雄家的晚飯很熱鬧。
伍澤獵本身是獵戶,對楊友寧的獵戶身份有種天然的親近感,聽說兒子和楊友寧結為老庚,更為高興。人生在世,在交通不方便,人口流動很少的年代,要碰上一個與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相當渺茫,難得伍郎雄和楊友寧僅僅差一天,結為老庚正是求之不來的緣分。
吳曉萌的倆雙生姐弟見江信北進屋,搶著給江信北搬來凳子。
伍雪芳給江信北拿來碗筷,倒上酒,算是錦上添花,幾個男人又是一陣瓷碗相碰。
有年輕帥哥進村,不用喇叭宣傳,上吳家串門的姑娘媳婦不時來一倆個,這情景和江信北道西流江信紅家的那晚極為相似。
雖然十里不同音,鄰村不同俗,但相似之處總是多些。媳婦上門是看看合意給自己的妹子什麼的來相親,大膽一點的姑娘,也有來碰氣運的心思,當然也有純粹來找樂趣的想法,反正晚飯過後,長夜難眠,總要找個樂子。
楊友寧很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即使眼睛不時朝這些姑娘大姐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