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1 願意麼 文 / 桑榆未晚

    屋子裡一看就是已經很久都不住人了，是那種特別簡易的房子，像是以前守林人住的，地上水泥地，毛坯房，一張只剩下鋼板的床，和兩個小板凳。

    大家就都擠了擠，進來避雨。

    程筱溫從來沒有感覺像現在這樣糟透了，因為穿的是牛仔裙，所以現在兩條露在外面的腿全都是泥，頭髮淋濕了，混雜著泥土灰塵，一條一條地粘在臉上。

    鞋底也全都是泥，厚厚的一層，走路都覺得累贅。

    唐玉玨就蹲下來，從外面折了一根樹枝，幫程筱溫把鞋底的泥刮下來。

    程筱溫扶住唐玉玨的肩膀：「不用了，我來吧。」

    唐玉玨沒吭聲，只不過握住程筱溫腳踝的手多用了三分薄力。

    程筱溫也就不再說話了，唐玉玨其實也沒有比她好到哪兒去，因為唐玉玨一直撐著他的外套護在程筱溫的頭上，也有很大一部分混著風沙的雨滴，被唐玉玨擋開了。

    這時候，小小的房子裡聚集了不少人，每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

    唐玉玨低著頭，忽然說了一句：「對不起，溫溫。」

    就因為這句話，程筱溫的心痛了一下，好像是被針扎一樣，這種感覺讓程筱溫覺得害怕，她心上的鎧甲呢？

    這麼多人裡面，只有程筱溫穿的是牛仔裙，腳下的帆布鞋能換上唐玉玨帶來的運動鞋，可是身上的裙子……

    唐玉玨從登山包裡拿出一大塊浴巾：「要不你先圍上這個？」

    程筱溫看著他：「都現在了，就別開玩笑了唐七。」

    唐玉玨露出一個笑容，在心裡說，我沒有開玩笑。

    這時候，旁邊有一個年齡和程筱溫相仿的女生說：「我帶了一條褲子，你要不先穿上吧。」

    「謝謝。」

    是一條白色的褲子，料子柔軟挺舒服，程筱溫謝過這個女生，就穿上試了試。

    唐玉玨摸了摸下巴：「怎麼這麼像是睡褲？」

    這個女生說：「就是睡褲啊，本來說晚上在山頂上露營穿的。」

    程筱溫：「……」

    等這個女生轉過頭去，程筱溫才問唐玉玨：「還要露營？」

    唐玉玨點頭：「看日出……可是現在……」

    可是現在，也沒有什麼能阻擋登山隊戰勝自然的勇氣。

    隊長讓幾個人下去去買水，水端上來倒著洗了洗臉，然後在接近山頂的一片空地上，扎帳篷。

    男人們扎帳篷，女人們就在一邊點了篝火，再準備一些吃的。

    程筱溫下面穿了一件睡褲，上面穿著唐玉玨另外帶的一件男士t恤，顯得有點不倫不類的。

    唐玉玨在搭帳篷的間隙，扭過頭來看不遠處的程筱溫一眼，再轉過頭的時候，前面的隊長招手：「嘿。」

    「看女朋友呢？沒事兒，小簡她們都是老手了，坑不了你女朋友。」

    唐玉玨無奈地一搖頭：「如果我說現在她還不算是我女朋友……你信不信？」

    隊長眼睛裡先是閃過一抹詫異，但是隨即就點頭：「哦，嗯也是，看出來了，一般男女情侶出來都特別膩歪。」

    這一點唐玉玨表示懷疑，就算是程筱溫是他女朋友，也絕對不會膩歪。

    程筱溫的性格所致，雖然唐玉玨也看得出來她是在隱忍著，但是，就像程筱溫她自己說的那樣，裝的時間長了，就成了習慣了。

    天色暗的很快，幾個人圍著篝火吃了一些東西，就提議玩兒「真心話，大冒險」，這個遊戲雖然是最老土的，但是簡直就是所有的聚會中必不可少的。

    但是，程筱溫直接轉身就進了帳篷，唐玉玨跟在程筱溫身後。

    「不想玩？」

    程筱溫沒有回答，低著頭坐下來，額前的頭髮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對唐玉玨說：「我在高中的時候已經玩兒膩了，以後再也沒有玩兒過了。」

    唐玉玨看程筱溫的表情，就知道了，又是張岷樹。

    他走過來拉過程筱溫就向帳篷外走：「你跟我來。」

    程筱溫只是微微掙了一下，唐玉玨的手握的更緊了。

    唐玉玨拉著程筱溫一路上了山頂，山上的夜路黑漆漆的，唐玉玨點亮自己的手機屏幕，在前面照著一小塊光斑，避開灌木叢，從硬實的土地上踩過去。

    這一刻，程筱溫忽然覺得安心，不是因為前面那一塊光亮，而是因為前面這一雙手，感覺能撐得起一片天。

    程筱溫想著想著，心裡就是猛的一驚，急忙甩了甩頭。

    一直到山頂，前面是一小塊空地，再向前是一看到底的懸崖峭壁。

    而就在懸崖峭壁前面，擺著一張白色圓桌，一瓶香檳兩隻高腳杯，一個還帶著外包裝盒的蛋糕。

    這一刻，程筱溫就明白了。

    今天是唐玉玨的生日。

    程筱溫轉過頭來，和唐玉玨四目相對：「生日快樂……這句話沒有說晚吧？」

    唐玉玨笑了，眼睛裡滿滿的都是笑意：「沒有。」

    頭頂有一彎月牙，在天空中掛著，不明不暗，在墨色天際，好像托住了整個黎明。

    這是唐玉玨在今天來爬山之前就先找人弄好的，只為了晚上的一次燭光晚餐，可是恰逢大雨，所以做好的晚餐都沒有送上來，只送上來了香檳和蛋糕。

    真是糟透了。

    白色的桌面上，還有一些殘留沒有乾透的雨漬。

    程筱溫走過去，站在桌邊，親手為唐玉玨倒上了一杯香檳，遞給他，用另外一隻高腳杯在杯口輕輕碰撞了一下：「唐玉玨，生日快樂。」

    唐玉玨端過香檳，仰頭好像喝水似的一飲而盡，但是他並沒有在桌邊坐下，而是向前走了兩步，然後直接坐在了懸崖靠邊的地上，拎著香檳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程筱溫跟著走過去，坐在唐玉玨身邊，伸出高腳杯，唐玉玨又給程筱溫倒了一杯。

    前面是大片的黑暗，還能夠看得見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影如黛，月亮勾在山間，就好像是優越的視覺景象。

    吹著夜風，唐玉玨說：「溫溫，你知道麼，我昨天想了一整夜，我在想，是不是我來得太晚了，你的好時光已經過完了，是不是該退出了。從我十六歲我爸媽離婚了之後，我就開始玩世不恭了，對所有的女人都是一種，就是覺得有興趣了就上，沒興趣了就撤，我覺得這樣才不會讓自己有所記掛，不會像是我媽一樣，等我爸又娶了新老婆之後有所牽掛。」

    程筱溫兩隻手握著高腳酒杯，手指有點顫了。

    唐玉玨抿了一小口香檳：「今年三月份我第一次見你，確實也是因為興趣，剛開始和沈硯白打賭，三天搞定你，沈硯白說我又是興趣，但是所有愛情的開端不都是興趣麼？」

    程筱溫忽然說：「是，有人肯為你花錢為你算計，是因為心裡有你，才肯為了你花心思。」她頓了頓，「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想。」

    唐玉玨輕笑了一聲：「溫溫，今兒真是我生日，三十三歲的生日，對一個第一次動心的老男人，收起你那份戒心吧。」

    程筱溫說：「你不老。」

    唐玉玨爽朗地一笑，並沒有接著程筱溫的話往下說，他說：「我想過了，要退出，因為你的心門太緊閉了，誰敲都不開。但是我又在想，萬一這一次就能敲開呢，萬一這個敲開門的人是我呢？我動心太晚了，我怕你的好時光……」

    程筱溫向前輕聲，將雙腿蜷曲起來抱住，直接打斷了唐玉玨的話：「我的好時光都過完了。」

    唐玉玨勾了勾唇角，直截了當地說：「你從來都沒有過好時光。」

    程筱溫脊背一僵。

    「……你的好時光在未來，在有我的未來。」陣廣扔扛。

    唐玉玨喝完了酒杯裡的酒，然後直接向前面的懸崖下一扔，轉過來扳過程筱溫的肩：「溫溫，我現在問你，你想你的未來的好時光裡……有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