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3番外 :久違 了,虞澤端(三) 文 / 桑榆未晚
但是終究會見到的,躲一時並不能躲一世。
那個時候,虞澤端對桑柯的感情已經有點淡了,或許是和桑柯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沒有了興趣?說不清楚,他遇到了另外一個女生,李明菁。
李明菁和桑柯一樣,都是那種一眼能看透了的女孩子,只不過不一樣的是,李明菁更小家子氣,李明菁是從小地方走出來的,從小可能沒有多少童年,虞澤端帶著她去看電影,她會讓虞澤端給她買一桶爆米花,出去逛街,有時候站在商店櫥窗前面就走不動了,看著櫥窗裡的毛絨玩具,特別可憐兮兮地問虞澤端:「能不能給我買一個?」
這一刻,虞澤端的心是微微觸動了一下的。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態,總覺得在哪裡似曾相識。
在哪裡相識呢?陣投腸技。
哦,很久以後,虞澤端才明白過來,就是在桑柯身上,那種隱隱約約的相似。
再後來,桑柯終於知道了真相。
真相不僅僅是有一個黃靜雅,還有一個李明菁。
虞澤端忽然就看不懂桑柯了。
桑柯繼續呆在虞澤端身邊,只不過有時候的笑都很假,這讓虞澤端看著覺得彆扭,這個小女人究竟是想要幹什麼呢?
從黃靜雅說桑柯懷孕的時候,虞澤端就覺得有問題。
桑柯的那些小把戲,他一眼就看透了,只不過不想去戳穿而已,他想看看桑柯究竟最後想要幹什麼。
誰說好奇心只有女人有,男人也有。
虞澤端看著桑柯有點假的笑臉,都在懷疑,到底以前那個是真實的桑柯,還是現在這個想要從他這邊拿到錢的桑柯是真實的呢?
後來,虞澤端才知道,兩個桑柯都是真實的,只不過前面的桑柯是心甘情願的,後一個桑柯是心有不甘的。
不是桑柯不喜歡他了,不是她不愛他了,而是想讓她自己狠下心,承認自己不愛了,這是一個過程。
那個晚上,虞澤端從a大接桑柯回學校,在學校門口,桑柯最後一次趴在虞澤端的懷裡哭,虞澤端對桑柯說了一句「對不起」。
在說完對不起的時候,虞澤端忽然覺得內心開始波動了,桑柯哭的肝腸寸斷,但是真正肝腸寸斷的,好像是虞澤端自己。
為了證明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他和李明菁訂婚了。
這是為了證明虞澤端沒有錯的訂婚,但是到頭來,好像只證明了他自己錯了,錯的離譜了。
和黃靜雅離婚之前,黃靜雅問他,如果在現在的位置,你總裁的位置和桑柯,只讓你選一個,你會選擇哪一個?
虞澤端沒有回答黃靜雅。
黃靜雅嘲諷的笑了一聲,好像是在嘲諷自己,又或者嘲諷虞澤端。
在很多時候,虞澤端做的並不明智。
桑柯失憶,這是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他有機會可以讓桑柯忘掉那些痛的那些傷害,然後重新開始。
可是,虞澤端卻選擇了一條最走不通的路,愛情真的可能把頭腦沖昏的。
以前,他能看得清楚,桑柯需要的是一份簡簡單單的愛情,而不是什麼把一些完全不相干的請來開生日宴會。
但是,現在虞澤端只想要拉著桑柯站上去,讓所有人都能看的到他,和他最愛的女人。
虞澤端一直都知道,他和蘇辰沒有辦法比,蘇辰在c市雖然不是從事商業的,但是也算是家境殷實,而且蘇辰的愛乾淨。
如果虞澤端作為一個局外人,他會承認,桑柯和蘇辰更加般配,是一對。
但是,現在虞澤端不是局外人,那麼蘇辰就是他的情敵。
只不過,他和蘇辰,真的沒有針鋒相對過,除了在校慶的那一天,無意中傷了桑柯的那一次。
如果不告訴桑柯,那麼很多時候,桑柯也會自己去發現。
虞澤端是那天晚上才知道,桑柯見過李明菁,也見過黃靜雅,他當時緊張的都快要瘋掉了,幾次拿起電話,想要給桑柯打過去,又怕她一看是虞澤端他的電話,就不會接通。
其實,他是想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一件一件告訴桑柯的,但是,他張不開嘴。
直到桑柯說她要去打工,寒假工,虞澤端決定忙完了年底年初的一些工作,就去找桑柯,帶著她去玩兒。
可是,偏偏就在那個時候,他的母親去世了,他記得,前一天晚上,還告訴母親,說要帶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來看她。
她媽媽還笑著問,「阿澤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麼樣子啊?」
虞澤端就從手機裡翻出來桑柯的一張照片給母親看。
因為正式給桑柯照相的時候,桑柯都笑的很不自然,要麼說桑柯不上鏡。但是他手機裡保存的這張照片,是一次,桑柯貓在他辦公桌上逗玻璃缸裡的烏龜的時候,他偷拍的。
至今,虞澤端手機裡還保存著桑柯的這張照片,也是他保存著的唯一一張照片。
可是,竟然那麼突然。
她媽媽就在過年的時候,去世了。
臨死前,媽媽還拉著虞澤端的手,說:「都是生老病死,最簡單不過的事情,要看開些。」
媽媽說:「阿澤,不要哭,讓媽媽好走,以後就只有一個人了,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要好一些,不要總擺出一副臭臉把人家嚇跑。」
媽媽說:「帶著你喜歡的桑桑來看看我,讓我看看我未來兒媳婦兒。」
過年的時候,虞澤端又兩天兩夜都沒有合眼,眼睛全都是血絲,可是就是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是媽媽的臉。
虞澤端帶著桑柯去墓地看媽媽的時候,他問了桑柯一句:「我愛你,你呢?」
桑柯的回答清清楚楚,不是我也愛你,而是我不會忘了你。
這個時候,虞澤端就應該知道了,或者說有預感了。
他抱著桑柯,很久很久都沒有鬆手。
有很多人都說桑柯是個傻子,有點矯情,但是在虞澤端看來,沒有人比桑桑更聰明了,就連一向冷靜的程筱溫都比不過。
唐玉玨在去找人給桑柯治好失憶的時候,其實是問過虞澤端的。
虞澤端是怎麼回答的呢?
如果他是天,是地,有操控人的本領,就絕對不會讓桑柯的記憶恢復。
可是,他不是天不是地,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桑柯和他一樣,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
所以,虞澤端沒有阻止唐玉玨,就算他有這麼能力阻止唐玉玨。
他已經知道了結果。
那些傷害,已經在心靈上留下了傷痕,就算是癒合了,也會有印跡,疤痕是永遠消不掉的。
只能在桑柯失憶的這段時間裡,試著回到過去,讓故事繼續。
也只是試著,也只是繼續,終究會終止。
四月份,虞澤端幫桑柯在學校裡弄到了一個交換生的名額。
他一直都記得,桑柯在第一次的時候,桑柯告訴他,特別羨慕能夠出國留學的人,特別想要去國外一次。
如果桑柯不知道給她名額的人是虞澤端,那麼還很可能去,如果她知道了,就絕對不會去。
虞澤端瞭解桑柯,桑柯就是這種人,她不想欠別人人情,如果不想跟你扯上關係,那麼就絕對不會和你再有瓜葛。
在桑柯眼裡,做不成戀人就做仇人,或許是假的,她沒有那麼強韌的心。
但是,做不成戀人,就做陌路人。
在桑柯遠離這裡,去x大準備考研的時候,虞澤端私底下去過一次。
以前都是在暗處的,但是這一次卻被桑柯看見了。
他握著手機,就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踱步接聽手機。
桑柯從他身邊走過,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桑桑!」
桑柯腳步一頓,卻並沒有回頭。
還好沒有回頭,虞澤端在心裡想,如果真的回頭,那四目相對,又該如何面對呢。
這個晚上,虞澤端寫了一封信,給桑柯。
每一次要給桑柯寫一些東西,就不知道從哪裡下筆。
真的感情很深,但是真的很難面對了,就算是真的走到了一起,之間的鴻溝一樣劃過了,又如何能跨越過去。
索性,虞澤端就在信紙上寫了一句話:人生若只如初見。
虞澤端當時忽然就想到,在桑柯十九歲生日的時候,給她照的照片,給桑柯的那幾張照片,或許桑柯早就扔掉了,但是他這裡還有備份。
他當時三更半夜就給秘書打電話,讓她從自己的抽屜裡,最下面找到那幾張照片送過來,連夜送過來。
一直到黎明,這幾張照片拿在手裡,一張一張翻過去,虞澤端看著照片上桑柯和他的笑臉,覺得這樣的記憶好像是前世一樣。
模糊,卻又鮮明。
最後,他把照片和信紙都塞到一個信封裡,封上信封,寫上了一個字:「虞」。
其實他本可以不寫這個字的,如果不寫這個字,那麼桑柯還有可能不知道這是誰的,一拿到就拆開,但是寫了這個字,那麼就不敢肯定桑柯會不會拆開了。
虞澤端找到桑柯的室友,把信封給她,讓她轉交給桑柯。
然後,他在外面的一家咖啡廳裡坐了一個晚上,沒有等到桑柯的回信。
他苦笑了一下,所謂情深緣淺,就是這樣吧。
其實這一點上,虞澤端錯了,不是情深緣淺,他和桑柯的緣分剛剛好,在最好的年華遇上最好的人,可惜了,這份情深,來的晚了。
如果能在回憶中慢慢老去,也好。
今天,他從朋友口中得知桑柯和蘇辰的婚禮,他猶豫了很長時間,在想究竟要不要去,手裡沒有收到請柬,是不是要上一份禮錢。
想著想著他自己就笑了,真的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到手的都不會真心,做男人還真是賤啊。
他去酒店上了一份禮錢,應該是他所有婚禮上禮最多的一次了,就連登記的人都抬頭看了看他,又反問了一句:「多少錢?」
只不過,這一次虞澤端沒有報上自己的名字,只用了一個化名:於澤。
雖然是諧音,但是,只要是桑柯聽到這個於澤這個名字,就一定會想到虞澤端。
一定會想到他的。
虞澤端知道,桑柯一定會想到他的,桑柯在媽媽的墓碑前說了,不會忘了他,就絕對不會忘了他。
虞澤端遠遠地看了一眼桑柯,穿著婚紗,手捧著鮮花,跟想像中一樣漂亮,只不過昔日的這個女孩子,今天的這個女人,已經完完全全不屬於他了。
如果說滑雪的那些照片,原來還是一份回憶留有備份的話,那麼現在,就連值得回憶的照片都沒有了。
宴席他沒有吃,他去了桑柯的那套房子裡。
當初,桑柯到當二手房賣出去的時候,虞澤端就輾轉知道了這件事情,從那個人手裡又把這套房子買了回來。
裡面的裝修東西都沒有動過,和當初擺放的完全一樣。
虞澤端在這間房子裡躺了一個晚上,睜著眼看天花板,從暮色四合,到第二天天邊泛起淡青色。
透過門窗,他好像看到站在陽台上的兩個人,那是很久以前,第一次帶桑柯來看這間房的時候。
桑柯說:「要在陽台上養一隻龜,這邊養上幾條金魚,這邊壘砌一個鵝卵石的小方槽,然後中間放上一個躺椅,雙人的,我們兩個都能躺著曬太陽。」
當時虞澤端是怎麼回答的呢?
虞澤端從床上坐起來,走上陽台上,看著不遠處日出時淡淡的金色。
哦,他想起來了。
他當時回答說:「養一隻龜,養幾條金魚,再養著你。」
虞澤端翻出手機裡桑柯的唯一一張照片,給她媽媽看的那張照片,媽媽當時還誇這個女孩子長得漂亮,肯定招人喜歡。
虞澤端點了刪除鍵,但是在手機提示「確定要刪除麼?」的時候,他猶豫了。
是不是要將最後的這一份回憶,也消弭乾淨呢?
虞澤端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還是點了「否」。
或許是以前狠心的時候太多了,到現在,想要狠心的時候都做不到了。
這次從這套房子裡出來,虞澤端把鑰匙放在屋裡的茶几上,沒有拿出來。
一共有兩把,一把是當初配給桑柯的,一把是現在留給自己的。
都沒有帶出來。
卡嚓一聲,門落鎖,久久,虞澤端才把手從門把上移開,眼光看著遠方。
久違了,虞澤端。
再見,虞澤端。
就這樣吧。
你忘不了我,我也忘不掉你,就這樣吧。
虞澤端長呼了一口氣,深深閉了閉眼睛。
桑桑,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