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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3妻妾 文 / 知其

    邵家幾位表哥表姐的苦日子卻才剛剛開始,表哥們被關在家裡讀書,足不能出戶,表姐們還算講義氣,知道陳嫻雅既要侍疾,又要照顧婭姐兒及暫時沒娘管教天天賴在陳家的誠哥兒,根本沒時間抄寫《女戒》,便一人分了幾篇去,陳嫻雅只需動手抄寫一兩遍放在面上湊數便成。

    在此期間,陳淑雅不間斷地寫信通過驛路捎來,她事無鉅細地匯報陳壽源的病情,以及族裡發生的大小事。據陳嫻雅推測,王福生與琉翠逃走後,趙家村滅門慘案的真相多半已經暴露,因陳淑雅的信中偶爾會提及某陳氏族人做生意虧本,全家人竟然投河死了,或者有人的莊院突然起火,將糧倉全部燒燬,尤其是族長家竟然意外死了兩個兒子,族長執意退位,如今那陳氏族長之位已經空懸了一月之久。

    陳嫻雅在想,趙虎應該不會放過出謀劃策的陳壽源,唯一擔心的是趙虎有可能連她也當成了報復對象。於是,陳嫻雅讓黃四郎特意尋回了六名身手好,人品可靠的護衛,再加上從揚州帶過來的四名護院,一共十人,全部交給阿媚去調教。

    二月底,黃四郎來回,汪誠,朱善等五位掌櫃已經到京,陳嫻雅憂愁,要立刻安置這五人還真不容易,首先她要在家中侍疾,輕易出不了門,她總不能每個人砸幾千兩銀子讓他們自己去做生意,不是每個人都是簡笙。最後倒是黃四郎提醒了她,大慶豐如今正在四處找掌櫃帳房,可以讓他們去大慶豐學學簡家人是如何做生意的,然後等他們物色到合適的鋪子,再根據情形叫他們回來。

    陳嫻雅自然大喜,能學到簡家人做生意的一點皮毛,都可讓他們受用不盡了,果然黃四郎與他們一說,那五人個個興奮,巴不得立刻便去大慶豐做事。

    而簡笙也很給面子,另一位大股東介紹來的人自然得無條件地留下,何況這五人本身就是做熟了的,只須點撥幾下就能上手。

    轉眼到了三月初八,因國喪而擱置了三年的殿前揀選舉行,邵行晝得了個二甲第三名,剛好比兄長次兩名,邵府張燈結綵大肆慶賀三日,主母崔氏雖然也笑著,可是那笑卻沒有多少溫度,竇姨太太反倒更加低調謹慎,服侍邵行正與崔氏更加用心。

    一個想拍馬屁的奴才跑去和竇姨太太說她終於苦盡甘來,馬上就要跟著兒子去享福了,誰想竇姨太太當場翻臉,狠狠地打了那奴才的板子,跑到邵行正與崔氏面前跪哭,說二少爺有今日全因夫人仁善,夫人永遠是二少爺的母親,就算將來邵行晝官居一品,二少爺也只敢稱夫人為母,而她更不可能離開邵府,她要一輩子服侍老爺與夫人。

    陳嫻雅聽前來探病的鄭氏說起這橋段時,一時間沒品過味來,站在那裡發愣,邵寧姝也很有些不以為然,一旁多說幾句話便會覺得累的邵氏見了,便看著鄭氏指指陳嫻雅與邵寧姝,意思讓她給這兩個丫頭解說解說。

    鄭氏會意,便對邵寧姝與陳嫻雅說道:「你們兩個是不是覺得竇姨太太很虛偽,有個爭氣的兒子,明明有機會離開邵府,再不受你大伯母的壓制,卻偏要賴在邵府做一個比奴婢稍好些的姨太太?」

    「難道不是?」邵寧姝道:「我最看不得這起子小妾得了便宜還賣乖,也是大伯母好性子,容得她每日在自己跟前晃來晃去礙眼,若是我,早趕了她去!」

    「你們當真以為你大伯母是個軟柿子,連個小妾都轄制不住?也罷,今日我便與你們說說你大伯母的手段與竇姨太太的百忍成鋼!」

    鄭氏喝口茶潤潤嗓子,繼續說道:「你們可知你大伯父後院為何只有一房妾室?你們要知道當初與竇氏前後腳進門的良妾便有兩位,最後這兩位姨娘死的死,瘋的瘋,而且沒有一個人有子嗣留下,後來你們大伯父又養了許多通房,還是沒有一人修成正果,原因無他,竇氏一進門便投靠了崔氏,死心塌地做了崔氏手中的刀,竇氏雙手沾滿鮮血,以專門為崔氏清理後院來換取她與二子一女在邵家的位置,而你們的大伯母則一身輕鬆,安安心心地做她的主母,一口氣為長房生了四女兩男,專心將嫡長子培養成才,你們能說你們的大伯母是個沒手段的?」

    「至於竇氏生的這三個如此爭氣倒是出人意料,不過有那樣的母親,養出什麼樣的子女都不稀奇。你們只看到竇氏表面的風光,卻不曾看到私底下竇氏的淒慘,我記得晝哥兒應該是竇氏的第三胎,前面兩胎都沒保住,我剛嫁到邵家那年的冬天,正好連下了三天的大雪,竇氏懷著八個月大的晝哥兒赤著腳去園子裡的塘面上提雪化水,不小心摔了一跤,當天夜裡竇氏早產,生下巴掌大的晝哥兒,都以為養不活,誰知竇氏好本事,不但養活了晝哥兒,隔幾年又養活了威哥兒與妙姐兒,據私下聽來的消息,竇氏除了生下這三個,還流掉三個,另有一個生下來養到半歲便莫名其妙地被人掐死了。晝哥兒六歲時搬到外院讀書,在一幫奴才的教唆下不學好,竇氏聽說,帶著晝哥兒與還在吃奶的威哥兒跳入梅園的枯井中,三日後奄奄一息的母子三人才被人救出來,不過自那以後晝哥兒如同變了一個人,發奮讀書,漸漸斬露頭角,誰也不知道在那三日三夜裡,枯井中的母子三人發生了什麼事!竇氏確實是我佩服的女人之一。」

    邵寧姝與陳嫻雅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一團和氣的邵府,背地裡的妻妾相爭竟是如此的慘烈。

    鄭氏滿意地看著面前兩名變色的小姐兒繼續說道:「其實長房最厲害的人卻是你們的大伯父,大舅父!他在某次醉酒後曾與姝姐兒的父親說起過後宅之事,他說妻妾可以相爭,只要不拿到面上來鬧便行,鬥法失敗,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的小妾不配做他的女人,包括崔氏也一樣,如果堂堂正室連小妾都搞不定,她也不配做邵府的主母。不管他的後院中有多少胎兒流掉他都不會過問,但是只要胎兒一落地那就是邵府的主子,誰也不能動,不管他是從那個女人肚子裡出來的。竇氏那個半歲的兒子被人掐死後,梅園與崔氏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共計三十多人,各打了二十板子後,盡數發賣,一個都沒留。自此崔氏與竇氏不敢向對方的子女下手,便拚命的教養子女成才,然後各出奇招服侍討好你們的大伯父,所以你們看大房表面上一團和氣,連庶子女都出色很,你們大伯父的平衡手段功不可沒。」

    「可是,這與竇姨太太不想隨二哥哥單獨開府有什麼關係?」邵寧姝又問道。

    鄭氏看著若有所思的陳嫻雅,含笑道:「看來嫻姐兒想到原因了,說給你傻乎乎的四表姐聽聽!」

    「四表姐哪裡是傻?她是心思純善,不喜歡往不好的方向想而已。竇姨太太自然是不願意離開邵府的,一旦她離開就意味著她與大舅母之間的鬥爭徹底失敗。大順朝每三年便有一批舉子入仕,大表哥這般才學家世俱佳的人才剛出仕也只做了一名小縣令,二表哥出仕最多也就做個六七品的小官,得多少年才熬得出頭?何況一旦他們母子幾人出了邵府,大舅母絕對不會再讓他們沾邵家任何一點光,到時邵家的人脈與財力都將與他們無關,何況竇姨太太還有六表哥與六表姐沒有成家,一旦出了邵家他們便只是普通舉子的親屬,連六表姐的公主伴讀資格恐怕都會失去,而那個去與竇姨太太說那話的奴才也肯定是居心叵測,身份特殊的,否則竇姨太太不會做出那種過激的舉動來表明決心。」

    「你是說那個奴才是大伯母故意派去試探竇姨太太的?」邵寧姝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陳嫻雅。

    「那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是竇姨太太借題發揮。」陳嫻雅老老實實地答道。

    「我與你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什麼事都不能只看表面,男子頂門立戶不容易,女子在家管理家宅,教養子女也不簡單。」鄭氏看著不久就要做出嫁的邵寧姝說道。

    「將來若讓我與小妾同住一屋簷下,我寧願出家做姑子!決不學大伯母與二伯母!」邵寧姝小聲嘀咕。

    鄭氏眼睛一抬,聽到當沒聽到,這兩母女的性子果然是一樣的。

    陳嫻雅卻留意到邵氏在看她,忙說道:「母親放心,女兒是不會去姑子的,女兒要學三舅母,讓三舅舅心甘情願不納妾!」

    邵氏滿意地點頭,鄭氏笑著卻輕敲了一下陳嫻雅的頭,「不是你三舅母手段高明,而是你三舅舅自己不願意納妾!」又對邵氏說道:「大姑奶奶倒可以放心,不論將來誰得了嫻姐兒,想納妾之類的恐怕都不容易,這丫頭有的是主意讓人乖乖就範!」

    面對著鄭氏母女促狹的笑,陳嫻雅沒有小姐兒在此時應該表現出來的羞態,反正認認真真地說道:「一夫一妻,順應天道自然,若有多出來的,便是違了常理。既然不合理,那麼用非常手段取締也是正常的,因此嫻兒將來是堅決不會對這件事妥協的。」

    鄭氏見邵寧姝若有所思地點頭,便又說道:「瞧瞧,咱們幾個還沒嫻姐兒想得明白,咱們女子也要有咱們女子的氣節,只要能達到目的,又不違背自己的道德良心,什麼事不能做?」

    陳嫻雅知道這是鄭氏在教導點撥邵寧妙,不好再插嘴,只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冷不防邵氏冰涼的左手伸過來撫了撫她的臉,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陳嫻雅一愣,想到邵氏當年在陳家的鐵血手段,不也與她剛才說的那話的意思差不多麼?難怪引起了邵氏的共鳴。

    「母親放心,」陳嫻雅在邵氏耳邊小聲說道:「嫻兒將來的夫婿若敢納妾,嫻兒有數十種法子對付他,絕不會手軟!」

    邵氏含笑點頭,陳嫻雅心中卻湧出一股澀澀的味道,邵氏自知命不長,一有機會便為女兒的將來打算,連成親後如何與夫婿相處這種事都提前教給了才九歲的她。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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