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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七二章 失敗的交涉(下) 文 / 君臨簫

    許久,直到日已近午,才見到幾個和尚施施然踱進飯店,前來找林平之談判。雙方隔著一張桌子坐下,為首的卻還是林平之在衡陽時見過一面的方生。

    「對了,閣下是不是在衡陽時和在下見過一面的林天雨,林少俠?」方生的第一句話就叫林平之吃了一驚,他怎麼知道的?自己的易容術似乎還過的去,至少不會那麼容易讓人認出來吧。

    然後他的第二句話,還是讓林平之接著吃驚,方生指著林平之身後的曲非煙道:「這位該不會就是?就是在衡陽時和林少俠在一起的那個曲什麼的姑娘吧?」

    這下好了,什麼都沒作,就叫人家一下子認出來了,林平之立時問道:「不錯,你都說對了,可是我不明白,你是怎麼認出我們的?」

    「這很簡單,我不是認出來的,只是憑事理推測罷了,我們在衡陽時便知田淫賊與你交情之深,請他去少林,也是為了和你有所交流,既是突然有人和我們交涉此事,還下了如此大的功夫,除了你之外,又能是何人,何況田淫賊一向孤僻,卻不知為何突然交了你這種朋友,想來他交好的朋友裡面,也不會再有別的什麼武功高強之人了。所以此事至少是和你有關,就算我猜錯了,不是你,多半也是你的同門或家人,是不是?」

    是啊,真的一點也不錯,林平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說來他其實是想的太多了,事情從衡陽起,無論他作的再怎麼機密,哪怕現在的事真的不是他作的,對方也會想當然的當成是他,他凡事照諜戰片中的來,卻是生搬硬套,小心的過了頭。

    記得古語中有句俗話叫作「明足以查秋毫之未。」,似乎有點像是指像自己這樣,太過於注意細小的,並不關緊要的細節的人。可這句話似乎還有下句的,下面接的是什麼來著,一時也想不起來,不,不多想了,現在不是閒想的時候。

    是了,再想深一層,對方的舉動,可能確實是想驗證一下,這事是不是和嵩山派有關。既然對方很容易猜到是自己,可是自己離開衡陽後隨左冷禪去了嵩山,這一點卻並不機密,當時就有很多人知道,在嵩山上也有不少人見過自己,也可能對方便是從這點上想到嵩山派和這事的聯繫的。

    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緊,這些都只是猜測,儘管把握很大,儘管實際上是猜中了,可還是猜測,又拿不出實在的證據,在武林天下宣佈嵩山派如何了。

    想著便沖曲非煙笑了笑道:「非非,這可是個好消息,從現在起,我們不用再易容了,臉上糊著些東西,感覺不是很舒服吧。」

    曲非煙點了點頭,然後又趴到林平之耳邊悄悄的道:「他是和尚嗎?怎麼自稱在下,稱你閣下,不是貧僧,老衲,施主什麼的,他說話的用詞也一點都不像個和尚。」

    「你說他說話不像和尚?人家當然不是和尚了。」林平之回答的聲音卻很大:「人家現在來和我談綁架案,是作綁匪來的,你當還是和尚啊。」

    方生臉上微現一絲尷尬,但也只一瞬罷了,臉上又是那副和顏悅色的笑容,也似並未聽到這句話,只向林平之介紹著身後的幾個和尚:「這位是我師兄方滅,這兩位是我師弟方明,方亮,其實在衡陽時也都曾見過,只是大家沒有互相親近罷了。」

    實在沒心情多囉嗦,連禮節性的問候也懶得作,林平之便問道:「你們打算怎麼換人?」

    很簡單的一句話,只是心中卻有些惴惴,這其實很難辦,因為現在看來,似乎雙方都不太願意退讓,也互相都不信任,而且沒有人可以作中間保證,像這樣是很難達成一致的。

    「換人?啊,是的,這個方丈陛下,也就是我師兄方證,正在考慮之中,一時很難給你什麼明確的答覆,還請見諒。」方生說這話時似乎愣了一愣,可是這讓林平之也有些發愣,你今天來是作什麼的,難道不是來商討這件事的嗎?怎麼先都沒作準備。

    「你們是在故意拖延嗎?這事有什麼可拖的,那老頭兒老是在我手裡關著,我都等急了。」林平之這話說出口才發覺不妥,怎能說自己急了呢,但他真有點急,田伯光已經去少林很久了,而現在的另一個人也讓他有些著急,那就是他的人質,如果關著的是像在衡陽時見過的那種官兒,關上幾年他都沒感覺,他還會嫌給他的待遇太好了,應該放到真正陰暗濕冷的地牢裡,每天給幾個窩頭才對,但關著高拱這個人,讓他感覺有點不舒服。

    「別急,別急,會有結果的,這個我作不了主啊,我今天擔負的任務,只是來這兒和林公子一唔,其他的自有方丈決斷,這個我實在是愛莫能助。」方生陪著笑答道,但這態度顯然像溫吞水似的,好像根本與他無關痛癢。

    「那你今天是來幹什麼的?」林平之有些惱火的道,他也真不明白,少林派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們在衡陽時所為,只是想讓林公子和公子的家人同門加盟本寺,為本派的外門,日後有少林的照應,對林公子也是大有好處之事,不想公子起了誤會,致有今日之事,這卻非在下的本意了。」

    「想要我加盟?那時我可沒見你們跟我有任何交往,沒見你們對我有任何好意,你們甚至都沒來跟我打個招呼,一上來你們作的是什麼事?」林平之有些惱火的道,是啊,話都沒說過就直接抓人質了,像是好意嗎。

    「這?少林派行事一向如此,只是從沒見過像林少俠這般,以如此卑污手段,辜負我等好意的人。」方生笑道,話說的聽來倒似振振有詞,可是要真把事情宣揚出去,少林所擒的,是天下知名的大淫賊,而自己捉的,卻是退職的朝廷大官,相較之下,他們一定有太多的手段,把這事形容成自己的邪惡。

    不過林平之卻想到了另一點事情,真的沒人嚴厲還擊過少林派嗎,別的不說,左冷禪所說的「衡山滅少林」,絕對不會是假的,那還不夠狠嗎。

    林平之隨即據理力爭,雙方交談良久,卻並沒見到什麼結果,一個只想趕快解決事情,另一個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說到最後,方生除了勸林平之加入少林治下,也無其他事情了。

    結果就是不歡而散,可不高興的似乎只有林平之,方生的臉上,卻依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也不知是在想什麼。這不禁讓林平之開始懷疑,左冷禪的判斷,高拱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很正確,這個人質到底價值大不大啊?

    人也見面了,可還是沒有見到任何實際成果,誰知林平之還沒回去,夏炫明又帶來消息,少林的人要林平之在少林七十八分寺附近的的座小村見面,然後他又跑去跟某些老和尚一通廢話,又下一天,才叫他帶高拱去見面,可人是帶去了,林平之這邊還精心準備了許久,可最後的結果人家雖然也來了些人看了看,但真談到正題時,還是言辭閃爍,不見有什麼真正的打算。

    雖然只三天,可這般反覆折騰,林平之都快沒有耐心了,讓他有些不想再作這種遊戲,若他的人質是那種令他討厭的狗官,只怕他現在已經乾脆殺人撕票,然後準備硬來了,只是最近幾天,和高拱談了幾次之後,卻越來越投機,而且很奇妙的,這個人的性格氣質,頗像林天雨前世裡最好的朋友,卻覺萬萬下不了手。

    又一天,對方卻又請他到嵩山地界,峻極峰腳下見面,雖覺不耐煩,但林平之還是騎上馬去了,罷了,這糾纏的時間還不算太長,再談談再說吧。

    奔馳在半路上,忽然聽到路邊遠處的樹林裡有人說話,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只聽到一句話:「不錯,是騎那匹白馬的人,趕緊通知本門的師叔師伯們吧。」

    說話的地方有些距離,聲音又小,就算現在的這個林平之聽力極佳,也難聽的見,還虧得正好順風,帶了那一句話來。

    這話不用說,就是指的自己,趕緊撥轉馬頭,待趕到時,已見到幾隻信鴿騰空而去,那是再也不能阻止的了。而說話的人,卻是四個少林鋪助僧。

    縱馬直衝過去,四人不及逃竄,便個個被擒住,林平之立時喝問他們是在作什麼,得到的回答可讓他有種十分失敗的感覺。

    「我們只是跑腿辦事的,這附近,這一路上,我們少林寺的人多的是啊,不過我們的任務,只不過就是來監視一個騎著匹」

    對方描述著林平之的馬,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他本來實在不該犯這種錯的。道理並不複雜,他再怎麼小心,再怎麼注意什麼間諜規則,卻漏了一件最大,或者說最顯眼的問題,他的馬。

    正常情況下,一個人騎著匹普通的馬,這是無跡可尋的,這個時代世上騎馬的人太多了,雖然沒有二十一世紀滿街的汽車那麼多,卻也非常普遍。但他的馬不同,那不是正常情況,世上純白色的馬本就很罕見,記得林天雨前世裡知道的一個典故,1986年時,曾經拍攝過一部經典的西遊記的電視連續劇,根據情節需要一匹白馬,可當時全中國都找不到白馬,不得不用其他的馬塗上白油漆來冒充。

    在現在這個時代,養馬業極興盛,當然不是全天下都沒有純白的馬的,可要像小雪龍這般高大雄壯,世上卻也難覓,而且更要命的兩個問題是,林平之為了點穴和引導功力方便,剃光了馬鬃,這樣子又很特別,他又不用馬具,只騎光馬,這些可都是舉世絕無僅有的,所有這些特徵加在一起,簡真傻瓜都認的出是他。

    現在是想起來了,那句俗語的全文是什麼,「明足以查秋毫之未,而不見車薪。」,自己能注意的到所有的細節,甚至完全不必要的一次次易容,卻忘了一直騎著的巨大的馬,正如這俗語所說。

    是了,**門那四個傢伙,第一天與自己商量的時候,他們就想到這問題了,怪不得那時看他們的表情怪怪的,但他們卻不說明,而是留著作為和少林派賣好的砝碼。但心中隨即又轉了一個念頭,這些不能怪他們,他們其實提醒自己了,雖然有點隱晦,但不是沒說,而且他們的所為,完全沒有違反和自己的約定。

    是了,少林派反覆喊自己跑來跑去,便是要藉著自己這匹馬查到所有的事情,在嵩山的第一次,是要確認自己的身份和小雪龍,當時酒店外一定有人把馬的樣子都畫下來了,之後他們來回調動自己,便是要藉著跟蹤自己這匹馬,查到己方所在的地方,和人質關押在何處,上回要見人質,一定是已經是查到地點了。

    好吧,所有這些,都是過去了,那麼現在呢。現在不用說,再次調自己離開,便是要動手了。不,趕緊回去,只要慢了一點點,只怕回到洛陽時,已經見不到一個活人了,雖然曲非煙在自己身邊,她會沒事,可嵩山派那些手下,既然現在跟自己作事,就不能對不起他們,這是林天雨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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