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九三章 世界的脈絡已錯亂了(中) 文 / 君臨簫
遠遠的只聽到那老者道:「在下華山風清揚,前來拜見少林方丈方證大人,有事相求,祈請方丈垂憐。」
這聲喊說出來,林平之才恍然,原來是他,原來還是這個世界本來的人物,華山派前輩高手,這武功蓋世的天下第一劍客,是了,這老頭一向深居簡出,世人難見,別說前世的林平之沒見過,世上能見到他的人,大概總共也沒有幾個。
可是既然知道是風清揚,卻還是有些迷惑,這不對啊,不是傳說他當年傷心往事,心灰意冷,從此不問世事,而且立誓絕不再踏足人世一步,前世裡也確實不記得他作過什麼了,怎麼今天會登門拜訪少林?照前世的情況看,這絕不會發生的啊。還有,他的兒子是什麼人?為什麼還是自己見過的人?
很快的,少林中人便將這絕世強者請入內室,他們要說什麼嗎?可是禁室秘談,就不像剛才那聲喊那麼容易聽見了,一時間,林平之只覺好奇心大起,不管怎樣,這個立誓再不過問世事的老頭突然現身少林,絕對是有什麼特別的情況發生了,他實在是很想聽到。
而且退一步說,自己作為上帝的實驗品,這武林之中,可以說沒有任何事與他無關,或者自己也確實需要聽到,不管了,雖然對方武功神奇,警覺性極高,那也顧不得了,冒個險吧。悄悄翻過幾座房頂,慢慢的挪到了風清揚所在的屋子外面不遠處隔著三四進房子的地方,總算好在談話的人並沒有想到會有人偷聽,不是秘談,說話的聲音也未壓抑,對林平之來說,還是很容易聽清楚的。
還好,雖然花了些時間,才爬到能聽見說話的地方,但這時賓主雙方還在寒暄,並沒有進入正題。仔細聽聽,交談的一邊是風清揚,另一邊是若干老和尚,聽他們互相間的稱呼,為首的自是少林方丈,一生採了致死了無數少女,才練了一身強橫功力的方證。
雙方都是老人,說話難免有點囉嗦,不過最後還是風清揚有些不耐煩了,才問道:「請問方丈大人,在下這點小小要求,當真便不能通融嗎?方丈也承認,在下昔年曾對少林有過大恩,難道還不足以讓少林給予在下這點小小好處嗎?」
「風施主著相了,人世間仇怨是緣,恩德也是緣,我佛家四大皆空,仇怨不必執著,恩德亦不必執著,風施主又何必喋喋於昔日之事呢。」
仇怨不必執著嗎?這些綁架勒索的淫僧,隨隨便便就能滅人滿門,練功都是如此邪惡,若是跟誰有了仇怨,只怕不殺光全家,那是絕不罷休的,當然了,嘴上確實是不必執著的。
風清揚又道:「那好吧,以往的一切,就算都是過去了,可是以在下與諸位的交情,此事既是為了救治我的兒子,還望各位大師們垂憐,佛家主旨豈不是濟世救人嗎?」
方證依然是不緊不慢,如溫開水般的說道:「風施主又著了魔障,但凡人來到世間,皆不過是他的機緣,緣深緣淺,自由天定,何不順其自然,一切草木眾生,皆為夢幻,皆有生死,又有何執著之處。」
原來風清揚此來的目的,還是為了他兒子治病的啊,林平之這才聽明白,當然,他之前已經隱隱有這個猜測了,不知少林中有何物事可以醫療世間醫生和風清揚這個大高手治不了的病,但也無什麼奇怪之處,風清揚武功再高,也不過是一個人,而且還足不出戶,少林財雄勢大,分舵遍天下,自是可能得到過什麼特異的東西。
可是方證這些話說的,卻讓林平之聽的十分不屑,明明就是拒絕,幹嘛不老老實實的說「對不起,就是不行」,還要說這些廢話,如果是以前,他還仰慕少林的時候,聽著自然只覺說不出的高明,現在聽來,已立時想到,若是老和尚自己或他的兒女受了傷,他怕不執著的比貓兒見了魚還要執著。
雙方糾纏了若干句,風清揚開始微有些慍怒了,直問道:「我說老和尚,你當真拿定了主意,就是不答應我?」
沒有說髒話,沒有怒罵,但話裡的意思已經有點不太輕鬆,口氣也有些冷厲,對於這樣的高手,這個態度就不是件小事了。
但方證依然不慍不火的道:「風施主,此地乃是武林中至高無上的所在,天下至尊的佛門聖地,雖然有些事是萬萬不能答應,可是若叫我們為你兒子診療一二,倒也不是不可以。」
這話明著是說還能幫忙,其實骨子裡卻是在強調少林是天下至尊,至高無上,是叫對方不要放肆,風清揚歎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麼,其實他來之前便已猜到,忘恩負義的少林和尚們,你便曾經給過他們再多的幫助和好處,也感動不了的,至於什麼幫助治療之類的話,憑風清揚這種大高手,若是還有什麼好辦法治,又何需來此。
他的兒子到底是誰?又是受了什麼傷病,沒辦法治要來此地尋找,莫非也是?林平之想著,隨即果然聽到:「風施主,不是老衲不肯給你這個面子,實在是易筋經乃少林不外傳之寶,又豈能因你一個小孩子的病,便輕易予人的。」
果然,風清揚來此,也是為了易筋經,只不過他和白板煞星的作法不同,他不是暗偷,而是明著來要,想來他以前對少林的大恩,只怕是不太小的,可惜一群姓方的老和尚們,卻並不買帳。
風清揚還想說什麼,但終於是沒有開口,只是隨(口,交)代了幾句客套話,便打算離去,但林平之在外,卻隱隱查覺,他似是動了殺心了,只是現在帶著病人在旁,又深入少林重地,不方便動手罷了。
但方證卻突然道:「風老先生請留步,老衲還有一言相詢。」
「嘔?怎麼?是不是還要我幫你們作什麼,才能拿易筋經來交換啊?」風清揚微微冷笑著問道。
「那倒不是。」方證的神色有些尷尬,訕訕的笑道:「我只是想請教你一件事,風老先生不是早已避世隱居,發誓永不再涉足人世了嗎?卻不知為何又會來此?」
「問這個啊。」風清揚淡淡的笑道:「很簡單,我當年所發誓言,到如今破誓的條件達到了,誓言已經不存在。」
一陣平靜,誰也沒有說話,林平之在外面,又看不到諸人的表情,實在想不清楚,眾僧現在都是怎麼回事,但有一件事他能猜的到,風清揚的誓言,破誓的條件必定是極不可能的,大概也不比什麼滄海枯,天地合之類的容易作到。
果然,這時眾老僧個個都是目瞪口呆,忍不住驚疑的互相瞅著,僵立半晌,方證這才問道:「風老先生所下誓言,老衲也略知一二,聽說必須要岳肅,蔡子峰兩位華山派前輩重歸於好,且又一齊恩准你破誓出山,這誓言才算是破了,難不成老衲所知有誤?」
「你知道的一點也不錯,我見到他們了,就在不足半月之前。」風清揚隨口答道,卻把一眾老僧都驚呆了,方證卻還是無法相信,便問道:「你見到岳肅和蔡子峰這兩個人了?」
風清揚答道:「當然,我見到岳肅和蔡子峰他們兩個了,我說的很清楚,沒有什麼疑問吧?」
「他們現在長什麼樣?沒錯嗎?」
「當然和從前一樣,且丰神俊朗,猶勝往昔,卻似少年一般,反不像在下這般老朽。」
「恕老衲直言,風老先生真沒認錯嗎?他們兩位實在是不太可能尚在人世了啊。」
風清揚有些惱怒了,沒好氣的道:「你們都在胡說些什麼啊,我是他們養大的,雖然已經數十年未見,可童年,少年時我幾乎日日見到他們,那是何等熟悉,期間又有多少機密之事,也是別人能冒充的了的嗎?」
旁邊一位老僧問道:「這不對啊,兩位前輩的年紀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若是活到今日,都是百餘歲的人了,看上去豈能如年青人一般?」
方證搖了搖頭:「這倒沒有什麼,問題不在於此,武林中古老傳說,功力練到極處之人,便是活上千歲,相貌也可如少男少女,岳蔡二位精研武學,若是真活到今日,能夠返老還童,那也不奇,只是他們二位早就死了啊?」
「嘔?他們是怎麼死的?願聞其詳?」風清揚問道,其實這些事在多年前,他早已聽人說過,但這時事關重大,還是想要再聽聽。
方證答道:「那是在五十三年前,魔教與華山派大火拚,其時老衲尚是年青人,倒也並未身臨其境,但據本寺前輩所言,當時蔡子峰被人斬了首級,身首異處,岳肅更是被亂刀斬為數塊,這都是絕對不可能復生的,他們又怎麼可能現在還活著?」
「你們都沒親眼見過?」風清揚只是冷冷的問了一句。
「老衲當時隨師傅前往華山支援,是親眼見過的。」一個老和尚答道,隨之又有一人附和。
「不管你們怎麼說,至少那時我不在,我沒親眼見到,而我這回見到的,的的確確就是他們,這是絕無虛假的。」
少林眾僧們面面相覷,都覺不可思議,因為他們所說的岳蔡二位的死法,那是千真萬確,雖然他們平日裡並不是多誠實,但在這件事上確實絕無相欺,這兩人當年就是這麼死的,所以他們都忍不住猜想著風清揚這麼說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這時只有一個人明白事實究竟是怎麼回事,雙方說的都是真的,那兩人確實是五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也確實現在還活著,一切都是上帝那個小孩子的事啊,已經死了六十年的紅葉,現在不但活著,而且還正年輕呢,又有什麼事不可能發生的。只不過紅葉的事情,是時空的完美拼接,而這件事上面,卻故意留了缺口罷了。
眾僧盯著風清揚的眼睛瞅了許久,想看出他是不是根本就在說謊,可看他說話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假的,於是又互相看了看,然後問道:「風老先生真的認準了,那兩位當真不會是有人冒名頂替,來哄騙老先生的?」
「我剛才就說過了,就算隔了幾十年,可是至親之人,又豈會認錯。」風清揚道,然後想了想又接著說:「有些事也不怕告訴你們,剛一見到他們時,就算相貌沒變,往事也記的不差,我也並非沒有懷疑,可是我還驗證過的。」
「嘔?風老先生如何驗證的?」
「很簡單,我和他們切磋了武功,而他們倆都略勝我一籌,不是在下自吹,以我今日的武功,當今武林,也不知還有幾個人能勝的過我,可他們不但有此武功,用的還都是我華山派劍法拳腳,招式內功,世上又到哪兒找這樣兩個人去?若是他人易容相欺,別說騙過我本來就難,再加還有這等武功,這還能是假的嗎?」
本來就是真的啊,林平之心中暗想,只不過這兩個,沒在當年那場大戰中死了就是。
這時風清揚又簡單的描述了和岳蔡二人試招的經過,少林眾僧都聽傻了,若是不信吧,風清揚說的都跟真的一樣,而且素知他不是個說謊之人,若是信吧,別說這事如此匪夷所思,倘華山派突然添了三個少林寺中人人無可匹敵的大高手,這可不是少林之福啊。五嶽劍派中任何一派突然強大了,少林可都是緊張之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