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現場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格羅斯泰德要求柯特他們前往集合的位置距離他們當時所在的位置有一定距離，當他們趕到預定位置上時，格羅斯泰德和其他部分的人大多已經聚集在此了，還有一部分離得比較遠的正在前來的路上。
這裡是夾在丘陵中的狹小溪谷，距離大路不過只有十來分鐘腳程。一條山澗從上方陡峭的山崖上飛流直下，衝擊出一汪幾尺見方清澈見底的小水潭，而後沿著山勢緩緩流向遠處的小河溝裡。
遭到襲擊的搜查隊是槍兵隊的一部分，一小隊五人身上都掛了些彩，所幸沒有人員因此失去生命。兩個受傷過重的成員已經被後續趕來的警備官們搬運到車輛上，等待送往市區的醫院接受治療。
透過朦朧的月光，格羅斯泰德站在最深處的水窪附近指揮警備官們進行調查。他們各自忙著手頭上的工作，偶有發現不尋常的東西也只是壓低聲音向負責人請示後就繼續工作，不再多說一句話。
從道路上走下來後，貝亞特幾人就被急匆匆趕來的警備官叫走了，只留下柯特獨自走向格羅斯泰德所在處。沿途四處可以看見小隊被襲擊時留下了的戰鬥痕跡，能看出當時戰鬥場面的混亂。
比人還高的蒿草被從根部掃倒，最深處的草桿上沾染了幾道新鮮的血痕。河溝旁一大片石頭被巨力砸的粉碎，刻印於碎石上的痕跡斷續拼接出猶如蛛網的圖案，斑斑點點暗紅色的痕跡灑落在「蛛網」的中心。
幾個新翻出的深坑足有半人高，被掘出的土石還散落在不遠處草叢中。看上去就像是被隨手挖起來，然後用力砸向那些地方。這些凝固性很差的砂石難以維持結構，還未命中目標就失去了準頭。
現場秩序井然，隱隱約約間能夠嗅到空氣中飄散著一股衝鼻的氣味，這是魔彈內填裝的核石爆裂後特有的氣味。柯特很快就注意到這個感覺的來源——兩桿被折斷的機工銃平放在幾個警備官身旁的箱子上。
這些機工銃是槍兵隊隊員標準配備的武器，精良的槍械能夠在各種情況下發揮優良的戰鬥能力。可是如今它們全都被敵人以蠻力折毀，武器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它們的主人遭到了怎樣的命運。
槍兵隊的負責人阿瑟·道溫現在已經召集了手下沒有工作的十幾個隊員，帶領他們在附近巡邏。看他黑沉著臉，渾身殺氣騰騰的模樣，儼然要抓到那只襲擊他們同伴的怪物，將之碎屍萬段。
身材挺拔的巨漢端著一桿新式機工銃氣勢洶洶的走來走去，縱使一貫和他們合不攏的阿斯奎斯都不敢貿然與之衝突。只好帶著自己的助手呆在警備官之中，和他們一起調查在場中發現的殘留物。
班克斯不在這裡，他和手下的警備官們還在負責本部的警備任務。這一天他們都在努力防止消息走漏，同時將試圖探聽情況的人攆走。得益於他們的努力，那群有如蒼蠅般擾人的記者也沒有聞風而至。
柯特走到陰沉著臉的格羅斯泰德身邊開口說：「格羅斯泰德……」
見他走了過來，之前他身邊站著的幾個穿著重型防護服的警備官正在向他匯報情況。這些警備官都一臉倦容，臉色也不太好。看見柯特走上前來，那個正在向格羅斯泰德報告的人立刻閉上了嘴巴站到一旁。
這幾個警備官和格羅斯泰德一樣精神不振，看來他們在忙著這件事情的調查時，還要同時忙別的機密事務。
「萊恩斯特，你回來了。」格羅斯泰德僵硬的臉上勉強勾起一絲微笑，可惜這讓他糟糕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了。
柯特對於所謂機密毫無興趣，也不打算理會與自己無關的任務。他沒有搭理站在旁邊的警備官，只向格羅斯泰德低聲詢問：「搜查隊受到襲擊的事情大致我已經聽說了，能告訴我現在情況麼？」
「如你所見，現在的狀況不太樂觀，我們還在調查。槍兵隊裡有幾個小伙子受了重傷，結果道溫一怒之下就帶上手下去追擊了。」
格羅斯泰德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
「至於當時發生的情況……」他轉過頭去招呼站在身邊的一個警備官，「克洛斯，你去把那個小伙子叫過來，讓他來和萊恩斯特再說一遍。」
叫做克洛斯的警備官沉默的點了點頭，很快就完成了格羅斯泰德的指示。被他帶來的那個年輕人顯得比柯特年輕幾歲，倒是之前的遭遇戰中受傷最輕的。腦袋上纏了兩圈繃帶，還有些許血跡從中滲出。
他看向格羅斯泰德，眼神顯得有些躲閃：「警備官，請問您叫我來還有什麼事？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全都說清楚了……」
格羅斯泰德揮了揮手，示意站在周圍的警備官離開此處，然後才對槍兵隊所屬的這個年輕人說：「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這位是傭兵管理處的代表萊恩斯特先生，他想聽你再說一遍你們小隊遭遇目標的具體情況。」
年輕人看向柯特，眼神顯得不太友善：「傭兵管理處的代表？」
槍兵隊作為民間向政府提供「軍事力量」的組織，經營範圍十分廣泛——號稱是從廚師到警備到戰場上的軍力都能夠提供。因為機能的重疊，他們對人才派遣機構、傭兵管理處的態度都不太友善。
「咳咳，事情是這樣的……」
不過他並沒有將自己惡意體現出來，清了清嗓子就開始講述之前的遭遇。他們小隊的成員均是才加入沒有多久的新人，實戰經驗不算豐富，因此被阿瑟·道溫安排了在公路周圍巡視的任務。
這本來是很簡單的工作，也是一個相當乏味的任務。從上午開始他們一行人在公路周邊來回巡邏，除了路過的定期車外幾乎沒有碰上任何人，偶有湊上前來的記者也只是想從他們嘴裡套出情報罷了。
「這大概要怪我們當時以為這次工作能夠很輕鬆就結束，全都鬆懈下來了吧。」明明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他卻用一種懷念的口氣在講述，「就在我們準備返回本部報告的時候，他突然就出來了……」
「等等，你剛才說『他』……那個怪物是人形的麼？」
柯特注意到他用來形容怪物的詞不是指代生物的「它」，而是用於指代人物的「他」，頓時產生了一絲疑惑。
被提問的隊員臉上露出了難色，他喃喃著說：「不，怎麼說呢……事實上我們隊員並沒有搞清楚那個傢伙、或是說『什麼東西』的實際形態。之前被告知的情報說是個怪物，所以我們接觸他的時候就大意了。」
他繼續說下去，他們遇見的那個東西起初並不像柯特和司機描述的一樣，是個身上披有一層黑色毛皮，前肢明顯強壯過度的「怪物」。而是一個穿著長擺藍色雨衣，看不出明顯體型的高個子。
「你看，就是那個位置。」年輕人指向小水潭邊上的一塊淺灘，「之前明明什麼也沒有的，我才一晃眼『他』就出現了。那周圍是開闊的巖場，根本沒有可供他一下子跑出來不被我們發現的藏匿處。」
越發變得昏暗的暮色下，一個身披藍色雨衣的「人」突兀的出現在槍兵隊成員們面前。這個奇怪的傢伙就像從山石陰影裡鑽出來一樣平靜的站立在水潭的一角，離站的最後的他只有幾步之遙。
「他的臉罩在雨衣兜帽裡，天色太暗，我也沒能看清楚他的長相。不過他身上那股腐爛味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差點就窒息了！他憤憤的說。
怪人突然出現在讓他愣怔了片刻，眼睜睜的看著那裹在藍色兜帽內的腦袋在視野內瞬間放大。緊接著一陣衝擊力撞上了他的正臉，霎時間眼前只剩下在黑暗中炸開的火花——他被擊倒了。
朦朧中，他還能夠聽見隊員們和他交戰的聲音。模糊的雙眼中隱約看見一個隊員用腰間的格鬥刀刺向主動送上來的敵人，沒想到從被撕破的雨衣裡卻伸出了兩隻巨大的「手臂」，將他掃進不遠處的蒿草叢裡。
當他回過神站起來時他才發現自己被打得仰倒在地上了，額頭上傳來一陣劇痛，一股熱流順著臉龐的輪廓流入嘴裡。腥甜的鐵銹味殘留在舌頭上，這個感覺他很熟悉，是血液乾涸後殘留的味道。
他努力回憶著，眼神顯得捉摸不定：「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清楚了，我回復時警備隊的成員已經趕來，他們說我腦袋受到了衝擊，陷入了一時的昏迷中。」
戴在頭上的鋼盔救了他一命，如果不是靠這一層裝甲緩解了衝擊，他的腦袋沒準就要和周圍那些碎石一個下場了。隊伍其他成員就沒他這麼好運了，最輕的一個都斷了三根骨頭，全都被送進了醫院。
「你還……」
砰！砰！砰！
柯特本還想向他詢問一些事情細節，卻被遠方轉來的一陣轟鳴打斷了。
「格羅斯泰德二等官！」一個警備官朝這邊大喊著跑過來，「阿瑟·道溫下轄的槍兵隊搜查分隊遭遇目標！現在正在作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