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故友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夕陽西下，診療所的大廳變得昏暗了。
「死了啊……從那個時候到現在已經有多久了？」聽見柯特自虐般的調侃，卡爾羅塔的眉毛不自然的挑了挑，「就算你用這副口氣說什麼自己已經死了，可事實上你這只渡鴉還是沒什麼變化。」
他拍了拍停在肩上的大型鳥的腦袋，大鳥啪啪的扇了兩下翅膀。便從他的肩膀上飛到了遠處的檯子上，用爪子撥弄著桌上擺放著的東西。不一會，屋子各處的燈就被點亮了，溫和的光芒下卡爾羅塔被鍍上了一層陰影。
「你都不記得有多久了，我又怎麼還記得呢？」柯特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半是好笑半是懷念的喃喃著，「那個時候我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居然還能在奧薩塔利亞碰見你。」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來到這裡七年……不，應該已經快有八年了，第一次碰到了老朋友。可是既然你出現在這裡，也就是說，那個總是伴隨著你的災厄也一定來到了這個城市吧……」
卡爾羅塔的表情很複雜，特別是提到那個被他稱作「災厄」的存在時，眉頭罕見的皺成了一團。這種明顯的包含厭惡與畏懼的情緒表現，在古力紐斯的身上是相當罕見的，而他所指的那個「災厄」，柯特也相當清楚是誰。
「說是災厄也太不給面子了吧？要知道最近她終於開始過健康的生活了，都開始去學院上學了——還交了幾個朋友呢。現在還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時代，我拿不成器的妹妹終於開始適應社會了。」
像是很滿意現狀，柯特輕緩的笑了起來：「總之呢……渡鴉已經死掉了。翅膀被折斷，眼睛被挖出，就連鳥喙都被拔去。這個狀況導致的結果就是白樹的枯萎……卡爾羅塔，這個時代和那時候已經不一樣了，你既然來到了這個新世界，就不要一直活在那個時候，稍微看看現在這個時代吧。」
剛聽到柯特的說法時，卡爾羅塔只是稍微愣怔了一下，但是當他想清楚柯特的話中透露的情報時，他的眼睛詫異的瞪大了：「那個災厄居然去了學院？還有你也是……你們兩個的適應能力也太強了……」
卡爾羅塔長長歎息了一聲，從一旁拉來一張椅子坐下，不大的椅子艱難的支撐著他龐大的身體。這間屋子裡的傢俱都是按照標準大小製造的，以至於在古力紐斯使用的時候簡直就像是給小孩使用的玩具一樣袖珍。
「不過你說的我也不是不能夠理解——這個時代和那時真的不一樣了。」他看向柯特，頗有些無力的說，「連射型機工銃，最近在那些小混混手中出現的新武器就是那個了吧——看上去和普通的機工銃沒什麼區別，但是威力卻相當大。就算是能抵擋普通魔彈射擊的防具都會被輕易洞穿。」
「聽說好像是幾個帝國工學院的機工科學生研究小組製造出來，到現在流到了卡特裡斯的地下勢力手裡之前就已經殺了很多人了。那天被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小鬼打了個措手不及，居然還受了傷。」
他說著，掀開了手臂處披蓋的布料，粗壯的手臂上還留有一道才癒合一段時間的擦傷。古力紐斯的皮膚相當堅韌，就算是優良的刀劍也難以劃開，能夠在飽經戰爭磨練的卡爾羅塔身上留下傷口實屬不易。
「我也是老了，居然被幾個小嘍囉暗算，不過這種武器的威力還真是厲害朝著我連射了十五發。這種子彈要是打在普通人身上，大概就能輕易地穿透人體將人殺死，帝國居然讓這種東西流到那些傢伙手上……」
這要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計就已經被打成篩子了——柯特看著那全未定劃傷，而卡爾羅塔被連射了十五發身上才受了一處傷，這完全要得益於古力紐斯強悍的身體強度和卡爾羅塔的戰鬥能力。
「這樣啊，連你都會被偷襲，那普通人就有危險了。」柯特微微瞇起眼睛看向那處才癒合的傷痕，「雖然說我的工作基本沒有機會接觸這樣的新銳武器，不過新式連發機工銃不太可能出現在小混混的手裡啊。」
一部分人對於異種族的態度不是很好，就算帝國採取容納大部分智慧種族的政策，也不代表所有人都會給這些「不是人的傢伙」好臉色看。不過明目張膽襲擊古力紐斯這種戰鬥種族簡直就是不要命的表現。
卡爾羅塔對柯特的說法提起了幾分興趣：「哦……是這樣？反正那些傢伙被我幹掉後機工銃就被我拿走了，現在還放在我的房間裡。你要的話我可以送給你，就當是給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個見面禮了。」
兩人聊著聊著，天色就逐漸黑了下來，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位於遠方的高樓投下的陰影，夕陽西下，夜幕從天邊蔓延而至。高低錯落的建築群褪去了黃昏的餘光，舊城區回到了單調的黑白色調。
這片位於卡特裡斯城一角的古老建築群雜亂不堪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建築物，風格各異的街道組合出混沌的城區。
「你居然要把戰利品送給我？」柯特笑了出來，古力紐斯看重榮耀，戰鬥中獲得的戰利品更是榮耀的象徵，「如果你要送給我，我也不會說廢話來拒絕——倒不如說，我對那東西很感興趣。」
卡爾羅塔厭倦的揮了揮手，滿臉不舒服的對柯特說：「送給你也無妨，我實在不喜歡這個戰利品。這些工學產物散發著讓人難以忍受的鐵臭味，讓它留在我的診療所裡，發酵中的藥會變得不正常的。」
「原來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柯特不是很清楚古力紐斯的風俗，對他們的一些特別的講究更是一頭霧水。既然卡爾羅塔這麼決定，他也很樂意接受他的禮物。
他鄉遇故知，兩人談話的內容逐漸從不願提及的過去轉向了來到這座城市後的所見所聞。
吱嘎——
就在兩人相談之際，二樓傳來病房的門被打開的聲音，尼可拉斯從樓梯口探出頭來，看見坐在大廳裡的柯特和卡爾羅塔後，立刻匆匆地從二樓的平台走到樓梯口，踩著吱嘎怪叫的台階走了下來。
他的身體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顯眼的外傷都在塗上了綠油油的藥泥後被繃帶包紮穩妥。原本無力垂下的手臂已經被治好了，儘管動起來還有點不太靈光，但是已經明顯恢復到能夠使用的程度了。
渾身是傷的尼可拉斯走幾步就要休息一會，一腳踩歪還差點踢到裝飾在樓梯邊的薰衣草被燈照得閃閃發亮。身上被藥液染綠的繃帶已經幹掉了，那身姿簡直就是黑暗大陸古墳中出沒的殭屍一樣。
才走到兩人面前，他就用淺色的眼睛看著柯特和卡爾羅塔，用迫不及待的口吻問道：「卡爾羅塔醫生，他們怎麼樣了？」
大幅度的動作讓他疼的咧嘴，但是比起這點疼痛，尼可拉斯明顯更關心那些被集中看護的同伴們。
「他們還需要治療——至少現在沒有生命危險。」卡爾羅塔沉默了片刻，用低沉的聲音回答他的疑問，「但是他們的身體沒有辦法很快恢復，安全起見，他們還需要留在我這裡觀察治療一段時間。」
聽到了卡爾羅塔說沒有生命危險時，尼可拉斯緊張的表情一瞬間舒緩下來。同伴平安這個結果讓他多少放鬆了一點。
卡爾羅塔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向渾身是傷的尼可拉斯說：「沒有什麼問題的話，今天你可以先回去了，帶這位萊恩斯特先生去見你們老大。然後把這些東西送到卡洛斯那裡，他知道怎麼處理。」
他從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貫看起來像是果醬的東西不由分說地塞進尼可拉斯的手中，尼可拉斯眨巴著眼，被硬生生地嚇到了。誕生卡爾羅塔並沒有多說一句話，一會就將柯特和尼可拉斯送出了自己的診療所。
被卡爾羅塔用命令一般的語氣要求的尼可拉斯莫名其妙地輪流看著卡爾羅塔的臉和打著哈欠的柯特：「卡爾羅塔醫生，你是說讓這個不知道底細的傢伙去見老大？這有點不太合適吧……」
「沒關係，你就和他說這是我的朋友就行了。」卡爾羅塔如是說道，語氣強硬，容不得半點反駁，「渡、不……萊恩斯特，過幾天，你有時間的話再過來一趟吧，還有些事情必須要和你說。」
看著卡爾羅塔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什麼，柯特的表情又變得微妙了起來。在屋內透出的那點閃動的光照下，柯特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睛，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後，便讓尼可拉斯帶著自己離去了。
站在小巷的盡頭，卡爾羅塔目送許久未見的老友離去，也許是被勾起了一些懷想，在柯特離去後，卡爾羅塔用他聽不到的聲音喃喃自語。喃喃自語最後變成了古力紐斯的語言，有節奏的念誦猶如詩句一般。
難以辨識的語言隨風而逝，消滅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