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退卻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立場突然顛倒過來了。
原本真視之眼在發動突襲之前已經破壞了學院周邊的道路，這能讓他們在發動攻擊的最初階段獲得單方面的數量優勢。在道路切斷後，就算總督府要派駐守的軍隊趕來援助，也必須花上比平常多數倍的時間。
在行動之前他們就已經調查清楚學院守衛都有著怎樣的水平，因此才能針對他們做出有效的行動安排。理論上，只要一切按照計劃中預測的進行，他們所要提防的唯有克魯斯?弗朗索瓦一人。
這個偉大的法術士代表了自治領最高的法術造詣，不局限於個人的戰鬥能力，他所研究的各種學科都在帶動自治領乃至整個帝國的發展。毫無疑問，如果是他的話，丟出什麼樣的法術產物來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可是現在，出現的怪物卻還是稍微顯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都說病急亂投醫，可是弗朗索瓦的手段簡直就是在以毒攻毒。那團猶如幽靈的黑影不斷吞食著周圍一切的生機，它對學院土地產生的危害可能要比發動攻勢的真視之眼們造成的破壞還要大。
尤其是剛剛噴出的那一發「洪流」狀炮擊，它幾乎將一整座高塔攔腰截斷，就算是真視之眼的人員都沒有做得這麼誇張。
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真視之眼的要員們恍惚的看著遠處高樓上被法術轟出的缺口。消失掉的空間周圍沒有燃起火焰，也沒有任何碎片散落。彷彿那個圓形缺口內的部分在黑暗的轟擊下憑空消失了一般。
光是看著那一幕就讓人止不住的顫抖，就連那個壯漢都不由得僵硬了一瞬。先前因為他強硬舉動而不斷掙扎的小個子現在徹底沉默了，那處高塔上除了那些炮灰之外還有幾個他的得力手下。現在不知他們是否倖免於難。
簡直就像是被捲入了一場法術失控產生的爆炸一樣，高塔的上層結構被完全破壞了。在遲滯了片刻之後，殘餘的部分建材開始在重力的牽引之下墜落地面，頓時掀起了一陣遠處也能清楚看見的塵暴。
沒有人說話，這些法術士們清楚的知曉剛才那道洪流代表著多強的法術水平。它的威力足以與上次大戰中薩拉西亞王國集團軍用於轟擊帝國邊界防線的炮擊法術陣列，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幽影構築的怪物還在真視之眼陣列的後方肆虐，只是在看見剛才那一發「洪流」造成的破壞之後。所有法術士都向後退卻了。這怪不得他們，如果讓他們繼續停留在怪物的身邊，損失的就不僅是嵌合體炮灰了。
這些下級成員在怪物的周圍顯得是這麼的無力且無意義。也許他們都有為了「目標」而獻身的覺悟，但留在那裡也只是白白犧牲罷了。那個怪物一般的黑影只要有心，他們就只能乖乖走上末路。
不只是他們，其實真視之眼中的不少人都曾經是毫無力量的微小存在。就算對遭遇的現狀有所不滿。但是卻連應該向誰釋放自己的憎恨都不明白。他們的世界異常狹窄，能夠看到的只有無趣的個人恩怨。
「撤退吧。」
壯漢猶如歎息一般說道，周圍的黑衣人只能堆他的決定保持沉默：「這次的行動並沒有達成預計的目標，我會向老大說明是我的責任。從整體上看，第一階段的目標已經完成了一半，在遭到更大的損失之前還是及時撤退比較合理。」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場失敗。
他的生平並不缺少失敗，從童年時期被壓搾、被掠奪。到少年時期被一次次的擊倒在骯髒的街道角落裡。失敗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與那些弱者相比。他有著咀嚼失敗將其化作成功食糧的能力。
世間萬物自有其理，那位大人曾經如此告訴他——所有實際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事物，都是有其存在理由的，只不過能否被理解而已。同樣，這一次的失敗自然也存在著它必然會失敗的理由。
僅僅是踢散一群弱者的集合，是永遠無法成為強者的，想要從弱者蛻變為強者，就必須要向比自己更強大的存在發起挑戰。
這個世界由各種各樣的「理」編織而成，所以如果要讓「世界」按照自己希望的形態發展下去，他們就必須將編織出現行「理」的人擊倒，將他們編織出的「理」拆散，然後賦予它嶄新的形態。
但是現在……那個時機還沒有到來，於是為了保存進行下一次戰鬥的力量，他發出了撤退的命令。
在場的所有成員也許有著與自己不一樣的過去，但是他們都為著同一個目標團結到了那位大人的麾下。與那些為著蠅頭小利而成為棄子的廢物不一樣，他們每個人都有讓這個組織的目標實現的可能性。
他們不會為一點點利益而承歡獻媚，雖然會因為自己的意志有所爭執，可是他們具備的才能卻遠遠強於那些無知的愚民。正是因為有「下」才會有「上」，他們是被選中的人，有著指示沒有被選中者的權力。
只需看一眼就能夠明白兩者之間的差距——那些下位者對世間萬物毫無質疑，只懂得唯唯諾諾的遵從；而能夠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眼中閃爍著意志的光輝。
所以更加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炮灰無論何時都可以填補，但是被選中的人絕非能夠如此輕鬆的培養。
「這是天災級別的魔力強度……是我的失察，我沒想到那個該死的『十二方位之風』還留有這樣的後手。人工製造出一場天災，或者是飼養了幾乎達到天災指定程度的怪物，這大概也只有他能夠做到。」
片刻之後，女性冰冷的聲音打破了籠罩在一群人之上的沉默。很難得的，壯漢能夠從那幾乎毫無感情起伏的語氣裡聽出了一些波動——大概是因為在自己最得意的調查領域被打了一耳光產生的憤怒吧。
但這絕對不是她的錯誤，在這裡發生的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計算，當問題發生時才感覺後悔莫及。說實話，恐怕是那位大人都不會想到，克魯斯?弗朗索瓦在這個時間點上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
「不，這不是你們任何人的錯誤」壯漢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清楚，在這種等級的怪物出現的時候，攻擊學院的行動毫無疑問要以失敗告終了，「居然為了解決我們放出這種等級的怪物，他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危險。」
他的強度遠遠在所有人的預料之外——毫無疑問，在下次考慮對付他的辦法時有必要把這個怪物考慮在內。
而現在需要考慮的，則是如何在減小損失的前提下撤離，不管怎麼看，對方似乎都不願意讓他們就這樣從自己手中溜走。
巨大黑獸的操縱者似乎已經抓到了指揮處所在的方向，它毫不留情的沖飛所有阻攔在他前方的事物，開始朝這一塊高地衝過來。按照那個速度推斷，大概只需要不到一刻的時間它就會衝到此處。
不能正面硬槓，必須立刻撤離。
所以他這麼對周圍的同志們說道：「行動結束，準備開始按照第三套計劃開始撤退。將撤退的信息傳達給還活著的所有人——同時將所有的嵌合體投入，盡可能的拖延住那個怪物的行動。」
一切騷亂都是為了給攻擊銀耀之塔爭取優勢，在正面攻勢的後方出現這樣的怪物，一直持續的攻勢自然不可能維持下去。至於現在，他只希望剩下來的那些炮灰可以稍微擋住一下那個怪物。
「時間不夠，我需要留下來製造一些法術陷阱拖延它……」
也許沒有從自己錯誤的愧疚感中擺脫，瘦高的女性主動站出來要求自己前往阻擋怪物繼續前進的腳步。
「不，沒有那個必要……你們看。」
但是壯漢卻打斷了她說的話，並且指向遙遠的彼方示意她與周圍的同伴一同看過去——在晴朗的夜空上，浮現了幾枚黑色的幾何結構個體。它們微微的晃動，並且逐漸的在眾人的視野內變大。
並非昆蟲，也並非鳥類，那些黑色的幾何結構伴隨著普通動物飛行時無法想像的轟鳴聲侵入了學院的領空。
那是反射著金屬光澤的巨型構裝體。
「空騎兵……」
矮個子咬著牙念出了那幾個金屬構件的名號。
這是隸屬於奧薩塔利亞自治領總督府下最精銳的武裝力量，用最新式高輸出魔力爐驅動的飛空型型金屬格雷姆。雖然出現在此的僅僅只有兩架，但它們的到來無疑表明學院方的援兵正在陸續趕來。
它們是徘徊在天空的死神，每一台都裝備著能向地面投下火雨的重裝機工銃。而在那堅固的複合裝甲上，還刻繪著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時刻準備抵禦四周發出的法術彈幕。而在這些攻守一體的金屬怪物的身邊，還徘徊著裝備輕型連髮式機工銃的小型構裝體，它們是這個怪物最得力的鷹犬。
這絕不是他們能夠對抗的對手。
「按我說的做！現在、立刻、馬上！全員撤離，在真正的麻煩到來之前。」面對發展到這種亂局的事態，壯漢也只能搖頭歎息了，「不要忘了，避免遭遇不必要的損失比完成任務更加優先。」
並非逃跑，一時的退卻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行動，真視之眼的成員們默默點了點頭，開始有序的準備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