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異化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上前一步將莉琪掩護在身後，柯特沉默的觀察著石室內的佈局——此處乃是對方的主場，如果想要獲取優勢就必須掌握地利。

    不出莉琪的預料，猶如魔力爐般的金屬柱群全都是借由消耗大量生命釋放的魔力作為能源啟動的。懸浮在中央裝置之上，那枚收束光線的「太陽」也是如此——或許它就是將生命轉換為魔力的中樞。

    站在角落裡的法術士們一絲不苟的編織著法術，對斯洛特人身體中滲出的魔力進行誘導。他們沉醉在這不斷產生著歪曲的法術中，完全迷失在這個詭異的空間裡，淪為巨大結構中的一小部分。

    要說有什麼不對勁的話，著比起法術，更像是某種宗教儀式——無論是法術士們，還是他們所操弄的法術，都伴有某種癲狂的高揚感。除了眼前幾個法術士外，居然沒有其他人注意到柯特他們的闖入。

    世間萬物自有其「理」，同樣，他們的身體中也滿溢著魔力——就算一個完全無法掌控法術的普通人，他們的精神與生命都包含著豐富的魔力。壓搾生命以獲得龐大的魔力，這並非難得一見的方式。

    有些歷史學說稱，法術士在最開始掌握這些「知識」的時代，可能就是承擔祭祀一職的神職人員。在一些考古發現中反映出來的活物獻祭，極有可能就是通過壓搾生物體內的魔力作為交換獲取力量。

    但是這種方式在步入文明時代後，就逐漸被廢棄了，畢竟隨著技術的發展，有更多的辦法獲取足夠使用的魔力。某種說法甚至認為。區別文明與野蠻的方式之一，就是是否廢除了活物獻祭。

    「雖然我也知道你們可能是屬於那些守舊派的法術士，也知道你們比起現代技術更加喜歡那些『神秘莫測』的古式法術。不過我實在不覺得有必要復古到蠻荒時代，用人類的生命作為法術的燃料。」

    柯特冷笑著吐出輕飄飄的嘲諷，同時將目光鎖定在眼前的法術士上：「還是說你們其實是剛剛從黑暗大陸跑出來的蠻荒野人。覺得拿人類作為獻祭材料是神明決定的，就算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也不能否定？」

    如今這個時代，就算是存在於舊大陸南方那塊被雨林沼澤與沙海封鎖的「黑暗大陸」的國家也已經廢除活人獻祭的「傳統」了。然而在數百年前，那裡幾乎還是與遠古時代沒有差別的蠻荒之地。

    在沒有廢除奴隸制的時代，帝國曾經長期在那片蠻荒之地購買奴隸。理所當然的，奴隸制最終被廢除了。然而當帝國決定放棄購買奴隸的訂單時，卻遭到了那些國家的強烈反對，似乎在那些人眼中，販賣自己的同伴是天經地義的。

    更讓人感到諷刺的是，那些被帝國購買的奴隸在聽說自己只是要幹活而不是會被殺掉作為祭品時。大多露出了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比起被作為某種法術的祭品殺掉，在莊園裡勞動反而是救了他們一命。

    毫無疑問，最野蠻的「文明」也比最「文明」的野蠻文明得多。

    可是身處這個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之中，這些終日研究施法技術的法術士卻選擇使用最野蠻而原始的技術來獲取魔力，著實在讓柯特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判才好——他從未見過如此不擇手段的人。

    「……」

    然而站立在對面的男人卻對柯特的冷嘲熱諷毫無反應，他身後的法術士們面無表情的呈扇形散開，手中的舊式法杖也開始閃爍起魔力的光輝。與身後龐然的魔力相比，這些微光有若螢火。只不過其中每一道都足以奪去人類的生命。

    對於死人是沒有必要廢話的——就連記住他們都沒有必要。恐怕在這些法術士眼中，柯特與莉琪只不過是正在進行的偉大計劃中的一點小小插曲，對於這些微小的誤差。只需要用力量加以矯正。

    柯特嘲謔的看著他們，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殺掉這些斯洛特人，然後用他們的生命換取魔力……然而這些人卻能輕鬆到例行公事一般的進行工作。這些傢伙猶如殭屍，沒有表露出絲毫喜怒哀樂，彷彿對自己之外的事物沒有任何興趣。

    也許對於這些法術士，他人就是無關緊要程度的「東西」吧。他們本身缺乏喜怒哀樂。自然也無法理解其他人的喜怒哀樂。在這些人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他人」，有的僅僅是作為背景的世界。

    缺乏光澤的眼神、簡單直接的動作……僅僅從這些細節中便能明白。這些人完全就是沒有**思維的工具，單純的重複著「接受命令—完成—接受命令」的單調循環。與完全呆然的殭屍不同的。大概只有他們具有生命吧。

    這些異化為「工具」的人類能輕易的踐踏命令要求毀滅的一切——他們的大腦裡僅僅只剩下如此程度的思考。恐怕是受到的教育方式如此斷定的吧，就像聽慣了不協和音的孩童，不會對這個聲音由任何質疑。

    他們存在與「普通人」相似的**人格，作為工具而存在的他們只是「計劃」的一部分，就連人類都不是。在他們的認知中，估計只有「自己」和「命令者」而已，其他的事物，只不過是等待清除的垃圾。

    看著他們，柯特彷彿看到那些已經沉眠在記憶深處中的碎片，用某種手法將人類異化為「非人」，這大概是許多組織常用的伎倆。

    感覺不到殺氣，可是那些法術士手中的魔力光輝已經積攢到刺目的程度了。想必他們都感覺不到自己是在殺害人類。不——就連刻意碾殺蟲子時，於剎那間暴露的殺意都不存在，他們的行為只不過是一個機械性的行為。

    既然如此——柯特突然輕輕向斜前方邁出了一小步，將隱藏在自己身後陰影中的莉琪暴露了出來。

    「所以我說過，和這些東西多費口舌也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少女猶如歎息一般，輕輕的撥弄著亂翹的髮梢，「他們和那時候的那些傢伙一樣，都是被群青派閥訓練好的，一群徒具人形的狗。」

    在他的身前，數十細密的魔方陣飛速的擴展著，它們有著齒輪狀的結構，卡滋作響的轉動就像精細鐘錶的內部。隱藏在漆黑太陽放射的能量之下，莉琪侵蝕性的魔力在這扭曲的空間中撕開了一個裂口。

    如果只是普通市民的話，可能無法想像自己利用法術或者工具殺死人類的情景，大概也沒有這個想法。只不過……現在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是那些生活在自己的日常中，與廝殺沒有關係的普通人。

    無論是過往還是現在，人類生命留下血污都殘留在他們的手上，無論用任何方式都沒有辦法洗滌乾淨。

    轉瞬之間，魔力碰撞產生的火花立刻撕破了這充滿瘋狂氣氛的空間。以生命為食糧運作的魔力爐，陷入狂熱的法術士們，曾經一切都保持著某種令人恐懼的微妙均衡，隨即在魔力的轟鳴聲中遭到了破壞。

    從法術士們的舊式法杖中噴湧出剛才襲擊柯特那道法術相似的電光，妖異的紫黑色光輝中散發出令人顫抖的魔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迸裂的電閃雷鳴聲從幾個方向撲向了柯特所在之處。

    辟啪——

    隨後與莉琪編織的法術碰撞在一起。

    就在同一時刻，莉琪以魔力構築的機工形態中也噴出了好幾道蒼白的光柱。它們就像穿透濃霧的陽光，在被異樣魔力籠罩的石室內留下震盪的裂痕。所過之處，無論是電光還是岩石都被粗暴的撕碎。

    莉琪施展的法術威力遠超過那些紫黑色的電光。在輕而易舉突破了那些法術的重圍之後，蒼白的光柱去勢不減，硬生生的撞上了來不及避開的法術士們，將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打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

    光當！

    彷彿是撞到鐵壁上的聲音，蒼白的光柱買的撞到了一扇玻璃狀的障壁上，在那弧形的表面留下如蛛網般的裂紋。原本被光柱打飛的法術士們狼狽的爬起身來，面無表情的退到那扇障壁之後。

    就算是被莉琪的法術擊倒，他們僵硬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

    「群青……居然知道那個名字——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麼人？不管怎麼說，看來負責收集情報的那些傢伙被唬弄了。」

    淡淡的，一個無法聽出喜怒哀樂的聲音，從那些被光柱撞開的法術士身後傳來。那個男人淡然的一揮手，阻攔住莉琪法術的障壁便突然消失了，隨即他第一次視線將注視著柯特與莉琪開口說道。

    「而且剛剛這個法術的力量……真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弗朗索瓦手底下還有這種水平的傢伙存在。」

    著大概是他第一次用正眼瞧柯特他們，毫無疑問，剛才莉琪趁他不備發出的法術讓他對兩人的能力大為改觀。而且在聽到了莉琪那句評論之後，這個男人原本冰冷的表情也稍微有了點變化。

    只不過，那似乎不是懷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