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自薦別出心裁的自薦 文 / 青色兔子
事實上,來孟七七公主府自薦的人很快多了起來。
從前她還小,又是女孩。這些學生多半往孟如玨、孟如琦、十九長公主,甚至於馬家兄妹處自薦。今年五月份孟七七入了玉林書院,登時也走入了這些的學生的視線中。
況且如今天下皆知,歸元帝最寵愛的便是這個小女兒安陽公主。坊間傳聞,歸元帝對安陽公主已經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甚至於想要違背祖宗不許封京畿之地為私人配享的規矩,要把京都劃出一片來給安陽公主做封邑。
好在孟七七沒什麼野心,當初聽了她蠢萌爹的提議,哈哈一笑就過去了,沒要京畿的封邑,倒是用朝廷的快馬給在苗疆的戰神大人送了兩封八百里加急。結果那會兒戰神大人正不知道跟她鬧什麼彆扭(?),那兩封信也是石沉大海,一去無蹤了。
總之大家的共識是,如果能往安陽公主府上走通了門路,只怕比真的在皇帝跟前露了臉還要有用。
一開始孟七七還覺得新奇,有人來自薦她如果有時間也願意見一見,但是次數多了,那點新奇的勁頭過了,也就覺得……嗯,就這麼回事兒,沒什麼意思。
這會兒來找她自薦的已經不是白身了,而是已經在今年二月的文舉中取中了進士的。有句話叫「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能做到進士,已經是整個南朝中選出來的俊傑了。但是這還不夠。
取中進士之後,還要再通過吏部的考試,才能夠分配官職。這才算是真正登上天子堂了。但是吏部這個考試非常難通過,有的人取中進士後,此後二十年都沒能考過吏部的測驗,只好被分出去,做個幕僚,然後再一步一步爬上來,做個實官。因為你想啊,朝廷的官職都是有定數的,一個蘿蔔一個坑,那邊蘿蔔還沒拔·出·來,怎麼把新人安進去啊?
所以這些來找安陽公主自薦的人,基本上就是這樣一茬人:已經是進士了,但還沒通過吏部的考試,焦急地等待著做官那一天的到來。
孟七七看他們送上來的詩文,一開始還覺得新奇有趣。多好玩呀,有人跟她自薦。漸漸的就覺得審美疲勞了。因為這些人說來說去,就是一個中心思想:我就是千里馬啊千里馬,還沒有被人挖掘出來啊,您就是伯樂啊伯樂,快選我快選我。
能考上進士的,文筆都不差,辭藻豐富,文章也做得花團錦簇。
但是看多了,那就那樣了。而且有的太追求文字的美感,反倒影響閱讀。
所以這波自薦熱潮襲來一個月之後,孟七七就不太感興趣了,她自認也沒有那種透過每天幾十上百的自薦信就能發覺其中某個滄海遺珠般的人才的能力,於是交代公主府幕僚張新靜,「此後再有來自薦的,你先看過。有覺得好的,再來回我。」
就是要張新靜先篩選一輪的意思。
平心而論,孟七七這已經是挺負責的了。因為這事兒畢竟不是她的義務,看呢挺好,不看人家也不能說她什麼。當然也有幾個酸儒數次投遞不見回信,難免念幾句「當為國家選賢舉能」——不過這話兒也就那幾個酸儒自己說一下,也傳不開。誇張點來說,她大哥孟如玨那裡,每天收到這樣的自薦信是她這裡的好幾倍,孟如玨真要一封一封都拆開來看,那一天也不用做別的了。
孟七七交代下去的第三天,張新靜帶著一份自薦信回她,「公主殿下,這個人您只怕會感興趣。」
「哦?」孟七七接過自薦信來,出於對張新靜能力的信任,打開來仔細看了一遍。
這封信寫的是挺有趣的。
信裡,自薦人把自己比作離水的蛟龍,困於泥潭;只需要安陽公主仁善得撒幾滴雨水下來,他就能騰風喚雨,一展雄圖。
這人的自薦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於……孟七七想了想,有點魔幻主義色彩。上面那個是一句話概括。實際上這人寫了洋洋灑灑三大頁,講了個酣暢淋漓的魔幻故事。
孟七七看了看署名,只見寫著「學生蔣虎彤頓首再拜」。
「是挺有新意的。」孟七七翻了翻那幾頁紙,此人的字也很看得過去,「不過……」她看著張新靜,「好像還沒有到能令你特意向我推薦的程度吧?」所以,是不是還有別的加分項?
張新靜恭敬道:「殿下明鑒,此人還有位哥哥,名喚蔣蕉留。蔣蕉留如今是六品的武官,來年二月份會參加武舉。」
而舉行來年武舉的人……是上官千殺。
孟七七自然明白張新靜未盡之言,見他雖然含蓄得把後面的話留在了肚子裡,但倆人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兒。孟七七還是有種被看穿的羞惱,她瞥了一眼張新靜,見他規規矩矩站在門邊,不禁心道:當初是看此人聰明所以特意留在身邊了,可是沒想到人太聰明了也不好,別人在想些什麼他都一清二楚。
這張新靜一時間令她想起變態表哥來。
對上變態表哥,她早已經破罐子破摔。反正八·九年前,她對戰神大人那點心思就已經被變態表哥聽去了。這麼些年下來,孟七七面對南宮玉韜時,滿臉花癡的提起上官千殺來真是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難怪南宮玉韜要說她「沒羞沒躁」。
但是被公主府的一個幕僚把她的心事給戳破了,孟七七還是有點淡定不能。她回想了一番,難道是當初她讓張新靜押船去柳州支援戰神大人的時候就露了痕跡?
「你確定一下我的時間,要這個蔣虎彤來見我。」
張新靜恭敬道:「是,公主殿下。」
孟七七狐疑得瞅了他一眼,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我是看他這自薦信寫得有趣。」
張新靜耷拉著眼皮,明明還是個年輕人,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仍是恭敬道:「卑職明白,公主殿下。」
孟七七也覺出自己的畫蛇添足來,臉上一紅,把那封自薦信丟在書桌上,閃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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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的早晨,上官千殺送孟七七去禁宮。
從前她是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溜出宮來,跑到校場堵戰神大人;現在她自己住在外面的公主府,只要戰神大人不刻意躲著她,倆人見面的機會多得很。如今的初一十五反倒成了孟七七入宮,跟家人團聚的日子。
孟七七路上隨意找話跟戰神大人聊著,說著說著,就說起考試的事情來。她對於文舉瞭解的比較多,武舉還真是少有涉獵。她只知道武舉考試是由兵部主持的。
「戰神大人,武舉考試都考些什麼啊?」
上官千殺陪著她慢慢走著,緩緩道:「一般有馬射、步射、平射、馬槍還有負重摔跤。」
「唔,還有別的嗎?」
「再有,便是考生的相貌,要軀幹雄偉、可以為將帥者。」上官千殺徐徐道來,也不覺得她的問題太小兒科,很是耐心地滿足她的好奇心。
其實南朝的武舉跟文舉不太一樣的地方在於,參加文舉的學生能有寒門出貴子的可能;但是參加武舉的學生就不太可能了。因為武舉考生要是六品以下文武官,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勳官子弟,年滿十八歲並已交納十三年「品子課錢」者。這個出身,就把參加能參加武舉的考生很大程度限定到了官宦子弟裡面。當然也有自己努力,先考文舉,再過吏部考核,做了六品以下官員,又再來考武舉的——但那就太折騰了。
孟七七跟戰神大人這個月聊天很多。她感覺自己跟戰神大人這麼平和對等的交流還是第一次,從前她太小,多半是撒嬌賣萌暗戳戳佔便宜黏人,戰神大人更是當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孩子,多半就是哄著她帶她玩滿足她——但這樣聊比較有實際內容的交流,還是很少的。
其實就目前而言,也算不上雙向的交流。
更恰當的說法,應該叫「孟七七努力激發戰神大人說話能力」的過程。
她發現如果她提一些比較學術風的問題,戰神大人的回答一般就比較翔實,會多說上幾句。
但如果她問一些會需要回答人調動情緒的問題,比如像「我昨晚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夢到戰神大人你了誒,你覺得呢?是不是很有趣?」,或者「戰神大人,你覺得我的頭髮是今天這樣的隨雲髻好看,還是昨天那樣的燕尾發好看?」這種的。
那戰神大人的回答就會非常簡短,甚至十次裡面有八次都會是「還好」。
孟七七喜歡聽戰神大人說話的聲音,尤其喜歡感受他長長的回答中透著的那份耐心。
所以……她感覺自己這個月快變身為「十萬個為什麼了」。
她從前十幾年獲得的知識,都沒有這個月獲取的多——也沒有這個月新學的知識記得牢固。畢竟,這可是戰神大人親口給她科普的呀。
啊咧,她現在連跟她半毛錢關係都扯不上的武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孟七七掐指一算,估計再過個三五天,她就該問戰神大人怎麼餵馬養馬了。
到了禁宮門口,天空陰沉沉的,好像要落雨。
孟七七沖戰神大人揮揮手,轉身往怡華宮走。她邊走邊望天,心道:老天呀老天,你遲一會兒再落雨,不要淋濕我的戰神大人呀。等他到了校場你再發威都還來得及。
怡華宮裡,李賢華女士正在接見幾個外命婦。
孟七七瞭解了情況,就不太想進去,因為這種婦人扎堆的場合,她一個小姑娘進去,往往最後的話題都會變成給她找夫君——她已經定好戰神大人了,好嗎?
孟七七想了想,索性去了前面思政宮。思政宮和怡華宮還是當初毓肅帝時期的格局,是連在一起的,沒有前朝後宮之分。
思政宮的大太監叫胡德勝,見是孟七七來了,笑瞇了眼睛迎上來,一撩拂塵,「喲,咱家給安陽公主請安。您這是初一十五又入宮吃團圓飯來啦?」
孟七七問道:「我父皇呢?」
皇家的規矩,是不許問皇帝行蹤的。但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胡德勝跟在歸元帝身邊三年,將皇帝對安陽公主的寵愛都看在眼裡,他對著別人敢說規矩,對上安陽公主可是不敢吱聲。安陽公主問皇上在哪,他要是回答慢了耽誤了安陽公主去找皇上,別說安陽公主找他麻煩,回頭皇上就第一個饒不了他。
胡德勝躬身笑道:「皇上在裡面跟幾位老公爺說話呢。」他倒真是知無不言,一個個如數家珍,「先來的是書令李大人,後頭太子太傅姜老大人也來了,方才王丞相也進去了。說了好一會兒子了,」他望望天,「王丞相來的時候,天上的雲彩還沒積起來呢。」
他說著,見安陽公主拿手推門就要進去,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攔著。皇上的確有話讓他守著門,誰都不許進來。但是安陽公主好像從來不在皇上的規矩裡面。胡德勝心裡想著,若是攔著,討了安陽公主的嫌,那是大大的不妙;但若是不攔,皇上見是安陽公主,十成裡有九成可能不會生氣,即便是生氣了,安陽公主也不會坐視不理。這麼一合計,胡德勝就眼睜睜的看著安陽公主入了殿內,背過身去又繼續「守著」。
這思政殿孟七七是來熟了的。
南朝不同於別的朝代,女子地位很高,前有她祖母號「御聖」,後有胡太妃把持一半朝政十數年。雖然不至於讓女子入朝為官,但是倒也沒有不許公主旁聽政事的爛規矩。她爹寵她,常常見她進宮就把她留在思政殿,一邊處理政務一邊同她說話。
所以不光這思政殿孟七七熟悉,連常來思政殿的幾位大臣她也都挺熟悉的。
她外公和她大姐的老公公自然不必提了,就是如今年逾六十的宰相王如元如今見了她,也笑呵呵叫一聲,「裹兒」,而不是安陽公主,更像是拿她當自己子侄輩的孩子看待。
三年前,十歲的孟七七剛開始在思政宮刷存在感的時候,也確實還是個孩子。
此刻見孟七七來了,孟狄獲蜷腿下榻,活動了一下筋骨,笑道:「裹兒來啦。」但是臉上的愁容還是顯而易見。
宰相王如元、太子太傅姜雲龍還有她外公靠著左邊牆壁,一溜排開,都坐在太師椅上。見安陽公主進來,也都起身。
從品級上來說,公主乃是一品,而南朝的實官很少有三品以上的,三品以上的官職多半都是榮譽稱號,不太管事兒的那種。孟七七見他們起身,也忙依照長幼之序,一一還禮。古代就是這點不好,禮節太多。
「皇上,此處臣等……」王如元顯然是要把才纔被打斷的話繼續說下去。
孟狄獲擺擺手,走過去扶著王如元,「朕知道了。今天就先說到這裡吧,朕……今天好好想想,明天再跟眾位愛卿商討。」
這是變相的逐客令了。三人便都起身。
姜雲龍對孟七七笑道:「有空來我們府上玩啊。前兩日,我才聽棣華說,長樂公主最近可念著你呢。」這說的是孟七七的大姐孟俊娣。
孟俊娣如今已經懷孕五個月了,漸漸開始顯懷,平時不怎麼出來走動了。她嫁給姜棣華四年多,這還是懷的第一胎,所有人都很重視。當時李賢華女士為她懷不上,急得都要去求神拜佛了,好在這一胎雖然來得遲了些,到底是來了。
孟七七倒是覺得挺好,她大姐今年二十三歲,要是比這還小的時候生孩子,她還真有點不放心。雖然未必有科學依據,但可能就是她前世的那種意識一直影響著她。
孟七七答應著,跟她爹一起把三位老頭送出去了,回頭抱著她爹胳膊問,「爹,他們找您說什麼事兒啊?瞧瞧您這眉頭皺的。」她就是隨口一問,也沒打算深入探討國家大事。
誰知道她爹擰著眉頭歎了口氣,輕聲道:「他們要我收一收上官千殺手中的兵權。」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投雷的姑涼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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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鳴謝宇文神祈菇涼的長評~~(* ̄3)(e ̄*)
大家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