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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章 要你為何一直說再見? 文 / 青色兔子

    孟七七牽著上官千殺的大掌往自己腰肢落去,口中難受得哼唧著,「好疼……」

    上官千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可不是小孩子啦。

    「七七……」他低聲喚她。

    孟七七躺在榻上,歪著腦袋半睜了眼睛望他,疑惑道:「嗯?」

    「你已經長大了……」

    孟七七眉頭一皺,戰神大人又要老生常談!

    「……可是又還不夠大……」

    咦,這次好像比較有新意?孟七七牽著戰神大人的手,暗戳戳吃著豆腐,貪戀他好聽的聲音,盡量忽視內容聽下去。

    「你以後會經歷許多新鮮的事兒,去許多不同的地方,南朝這麼大……」

    「戰神大人你會陪我一起去嗎?」

    上官千殺很想回答一個「會」字,然而卻不敢放縱自己。他和七七之間實在還有許多阻礙沒能清掃開來。他的家仇是必然要報的,等他報仇之後,七七難道還能像此刻這樣對待他嗎?此時此刻他答應了,來日不能踐諾,豈非令她更加傷心難過?她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她什麼都敢講。真是直白率性得令人羨慕啊!

    他幾乎是語重心長得在教她,「你也會遇到更多的人……」

    「我只要你!」孟七七果斷出擊!

    上官千殺心裡一震。她擲地有聲的四個字,宛如冬日一輪驕陽,只在這一瞬間,令他所有的顧慮擔憂都如冰雪消融。

    明知她只是孩子氣的愛憎分明,明知太迅猛的事物從來都不能持久,然而他竟還是忍不住動容。他在一種近乎空白的迷茫中低下頭來,只見女孩正盈盈望著他,她的目光中似有無限委屈。

    孟七七是挺委屈的,明明她想要的只有戰神大人啊,為什麼他要一直說再見!

    她目光中的委屈絲絲縷縷滲入他心中去,擰成一股尖刺。

    好像被蜜蜂蟄了一下,他的心疼痛著腫脹起來。上官千殺聽到自己心中萬里長城倒塌的聲音,若她來日的不傷心,卻要用今日的傷心來換,到底值不值得?也許他原本就不想抵禦,也許他只是為自己找一個借口。

    他順著孟七七的力道,將手輕輕落在她腰間。與此同時,他低下頭來,凝視著她,認真道:「待你及笄,我便向你母親提親。」這樣沉鬱有力的一句允諾,被他說起來好似雲淡風輕。

    他心中的連天廝殺、屍橫遍野,著實無人知曉。他亦不願為人知曉。

    上官千殺言畢,從靴筒中掏出匕首來,輕輕摩挲了兩下,這才放在她枕邊,認真道:「這是我父親的遺物,我將它贈給你,是為信物。」

    孟七七認得這是他從不離身之物,忙接過來,亦認真道:「我會好好收著的。」又道:「是不是要起個誓,類似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這種的?」她撓撓腦袋,神色認真,不是玩笑,而是真心實意在想。

    上官千殺見慣了她嬉笑沒正形的樣子,見她鄭重其事,知道是為他之故,心中感動,只摸了摸她腦袋,笑道:「你肯收著便足夠了。」卻也不必立那麼凶險的誓言。

    孟七七想了一想,忽而嫣然一笑,嗔怪道:「這難道不是你早就允諾過我的嗎?」當初她的三個願望,第二個便是「待她及笄」呀。

    上官千殺試探著為她揉了一下腰間傷處,心道:你只道是一樣的,卻不知在我這裡,可是一場天翻地覆。然而低頭看她笑得天真明媚,也覺安慰喜悅,便只笑而不語。

    孟七七拿衣袖遮住整張臉,笑道:「戰神大人好手藝。」感性漸漸平復之後,理智的一面又湧了上來,她心裡止不住的想著:他為何說要向我娘提親,卻不是向我爹娘提親?若要選一個人來,也該是向我爹才對。

    上官千殺見她用衣袖遮住了整張臉,笑語一句後不再動了,便伸手輕輕為她將那衣袖拂開,輕聲道:「擋住口鼻,可就不能呼吸了。」

    孟七七眉眼彎彎,果然露出口鼻來,俏皮笑道:「你現如今便要為我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等以後……可該怎麼辦才好?」

    上官千殺聽懂了她那句「等以後」的意思,只覺一顆心好似慢慢浸入溫泉水中一般,被一團暖滑包裹著,胸臆間湧起一股說不盡的歡喜,令他想要開口長嘯卻又怕洩露了這秘密的心情。

    他手上仍是不疾不徐得為她揉按著傷處,長睫毛低垂、掩去了眸中的光亮,上翹的唇角卻仍是將他出賣,「那你便少淘氣些吧。」他低聲道,聲音裡帶了三分笑意。

    孟七七咬唇笑望著他,望著望著,竟瞧出幾分靦腆來。

    呀!戰神大人竟然這樣靦腆!

    孟七七忍不住笑出聲來,「那怎麼行?」她躺在榻上還能手舞足蹈,「我要越發淘氣些才成,要讓你多多擔心我,吃飯睡覺都放不下我……」她說得興起,一下坐起來伸手便想摟住他的脖子。

    卻忘了她自己的腰傷。

    「噯喲……」得,「砰」一下又摔回榻上去了。

    孟七七羞憤捂臉。戰神大人都不扶她!他一定是不想給她抱!

    上官千殺悶聲笑起來,邊笑邊揉著她的傷處,柔聲問道:「瘀傷化開了,感覺好點了嗎?」他初時尊重孟七七,未定名分不敢出手;名分既定,初出手時,隔了一層衣裳觸到女孩肌膚,仍是心神一動,然而他掛心七七傷勢,竟是漸漸拋開了雜念,一心一意為她治傷。

    反觀孟七七,一開始就是抱著想調·戲戰神大人才起的壞主意,方才說的高興還不覺得,此刻感到他掌心的熱度透過薄薄的夏衫烤在自己腰上。真是……讓人分分鐘把持不住!

    「好啦好啦!」孟七七手忙腳亂得在榻上滾了兩下,離戰神大人遠了些。

    上官千殺微微挑眉,有點不明所以。

    孟七七不管自己臉頰上的兩團火熱,強裝鎮定望向一旁的花架,忽然福至心靈,提議道:「戰神大人,咱們去定州看霰霞花好不好?」

    四年前的夜晚,他從定州連夜趕回來,從懷中掏出一朵壓癟了的霰霞花送她。

    那朵花一直夾在她最愛的一本詩集《郁秋選集》裡,時至今年,粉色的花瓣已經微微泛黃,然而打開書頁,仍能聞到那清甜的花香。

    「現在?」上官千殺向她確認。

    「嗯嗯!」孟七七猛點頭。

    現在真的不是離開京都的好時機,然而見她期盼的望著自己,拒絕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上官千殺安靜片刻,對她笑了笑,溫和道:「那便兩日之後啟程吧。等你腰傷痊癒了。」

    兩天她能等得,孟七七伸出左手來,停在半空對戰神大人晃了晃。

    上官千殺會意,望入她眼睛,與她輕輕一擊掌。

    大掌與小手一觸即離,兩人心頭都有些異樣。

    「咳……那你好好休息。」上官千殺起身,有些不自在得偏臉望著花架,「我先走了。」

    「哦……」孟七七也偏臉望著花架,好像那花架上忽然間長出了天山雪蓮一樣,「那個、路上小心。」

    上官千殺忙轉身往外走去。

    他一轉身,孟七七又厚起臉皮來,「戰神大人!明天也要來呀!我可是你的准未婚妻啦!」

    戰神大人腳下一個趔趄。

    *****

    經過戰神大人的「推拿」,又擦過戰神大人送來的傷藥,孟七七的腰傷第二天便好得差不多了。

    臨行前一天,孟七七交代張新靜,「你留在京都,注意靜王府和馬家的動向。靜王府要特別注意孟如珍,馬家嘛……注意一下馬慶忠吧。」馬家家主馬采覓是個挺神秘的人物,從來不在公開場合亮相,胡滿嬋和馬慶茹沒什麼關注價值,所以還是從馬慶忠身上觀察一下馬家的動向吧。

    張新靜一一記下來,又問,「可要留意南宮府上?」

    「變態表哥?」孟七七用一種「你吃飽了撐的吧」的眼神瞅了瞅張新靜,「留意他能留意出什麼來?」能力不在一個境界的,索性躺平裝乖比較好。

    不過手下有努力工作的意向也不能太打擊人家,對吧?

    孟七七想了想,道:「變態表哥那裡,你隨意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面,你要是查他被他發覺了——變態表哥整起人來還是蠻凶殘的。」

    張新靜恭敬道:「那卑職就不干涉南宮……」

    「哎……」孟七七拍拍他肩頭,笑瞇瞇道:「也不用怕嘛。真被他抓住了,我會幫你求情的,別怕哈。努力查,真查出點什麼,給你發好東西!」

    張新靜擦了擦額角的汗。

    「對了,那個蔣虎彤賬本看得怎麼樣了?想出怎麼削減柳州百分之十財政支出的法子了嗎?」

    張新靜躬身道:「蔣虎彤還在查看,預計下個月便能來給您回話了。」

    孟七七點點頭,不再多話,起身前往禁宮,去跟她爹娘告別。

    孟狄獲與李賢華見她安然無恙,旁的什麼都可以暫緩。兩人只要小女兒平平安安,朝堂上的為難之處,縱有再多也不願對孟七七提及。

    他們雖然不提,孟七七卻是一清二楚。

    「我同上官將軍一起去定州,最多七日便回來。」正常來講,一去一回便需要六天,只去七天,在定州也只不過留一天而已。

    「去吧,去散散心。你這十年都在京城裡呆著,也該悶壞啦。」歸元帝大力支持。

    孟七七笑著抱了抱蠢萌爹的胳膊,心道:爹、娘,就給我七天,讓我好歹也為自己瘋狂一回兒,也算不枉此生。

    她辭別了父母,出了禁宮,與戰神大人約定好的離開是在傍晚,卻還有兩個時辰。孟七七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閒逛,身後兩隊玉如軍暗地裡貼身保護著。先是五月份出了賊人想要擄走她的事情,再來前幾天又有人推她落下城牆,她現在可萬萬不敢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了。

    不知不覺中,她走到一處店面前,抬頭一看,竟是「有間首飾鋪」。

    原來她竟是逛到湛北路上來。

    左右無事,孟七七便打算進去看看,消磨片刻時光。

    卻正撞上店裡的夥計將一個穿錦衣的公子趕出來。

    那錦衣公子雙唇緊抿,一張精緻絕倫的臉上滿是苦楚,「求求你們……那是我娘的遺物……」他說話的聲調有些奇怪。

    「去去去,當初拿來當的時候怎麼不想著是你娘的遺物?銀子你拿去花了,東西還想著要回去,你臉咋這麼大呢?」那夥計滿臉不耐煩,推搡著趕他。

    「咦……太陽國小皇子,殷……」孟七七回憶了一下他的名字,「殷傾玉?」

    殷傾玉愣了愣,沒料到在此處被人認出,他看向孟七七,呆了片刻,行了個禮,看了一眼夥計,沒有出聲。

    孟七七笑著問那夥計,「你們這首飾鋪還做當鋪的生意呀?」

    那夥計倒認識她,哈腰笑道:「喲,是您吶。是呀,這二年年景不好,首飾不怎麼賣的出去,裡頭隔了一間開了當鋪,左右不過餬口飯吃。您今兒賞臉來,是想尋一件什麼寶貝啊?」

    孟七七道:「我不過隨便逛逛。」又問殷傾玉,「你怎麼要當東西啦?」她爺爺可是給他封了個子爵的,雖然不夠他驕奢淫逸玩樂的,但是維持基本開銷還是夠的。

    殷傾玉有些尷尬得低下頭去,小聲道:「我老師病了……」

    孟七七回憶了一下,他老師當初被派到柳州發掘剩餘價值去了,好像今年年初生了海上的怪病,致休回京了。看來是殷傾玉為了給他老師治病,把母親的遺物當了,到了日子還不上,這活當成了死當,以後東西可就贖不出來了。

    他老師訓練海師生的病,算起來也算是為國為民?孟七七默默想著,問那夥計,「他當了一件什麼東西?」

    夥計不敢怠慢她,忙轉身入內捧出來給她看。

    卻是錦盒裡裝著一顆拇指肚大小的碧玉珠子。

    也並非多麼華貴之物。可見殷傾玉上門求肯,貴在是他母親的遺物。

    孟七七心道,與這太陽國小皇子比起來,她實在是幸福太多,哪裡還有理由這樣在街上閒晃,排遣心裡的鬱結呢?她低聲道:「你老師是為了訓練我們南朝的海師才生病了,這藥費本該朝廷出才是。」她拔下鬢間一支珠簪,遞給那夥計,「我拿這個同你換,夠不夠?」

    夥計眼前一亮,接過來生怕她反悔,連聲道:「儘夠了儘夠了。」

    孟七七又道:「多出來的,你換了銀子給這位公子。不許欺他,我日後還要來問的。」

    夥計雖感肉疼,但到底有賺,忙道:「不敢不敢。」

    孟七七看一眼天色,已經快到了約定的時辰,不便再耽擱,只道:「那就好。」又對殷傾玉點點頭,便轉身快步離去了。

    ******

    到了城門下,果然戰神大人已經在等了。

    沒想到的是連變態表哥也來了。

    孟七七瞅著南宮玉韜,用氣聲陰森森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軌圖謀?」她一看到變態表哥出現在戰神大人身邊,就不由得把他往陰險的角色上想。

    南宮玉韜哈哈一笑,「我來送行罷了,光明正大,你怕我啊?」

    孟七七哼了一聲,知道拌嘴贏不了他,只好告訴戰神大人一聲,先行上了馬車。

    南宮玉韜目視著孟七七上了馬車,他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褪去,「她其實還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愛。」

    上官千殺低聲道:「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同她在一起?」

    上官千殺沉默片刻,柔聲道:「我懂就夠了。」

    她曾說過,她只要他。這句話,即使是謊言,他也願意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唔,戰神大人是這樣的,先定名分再談戀愛。負責任滴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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