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夜
輕扣柴門,逕直推門而入,入目的是那個面窗而坐的純白身影,這一刻太白凰幽心神一陣恍惚,柔軟的心田似是被什麼擊中了一下,產生了一抹悸動,片刻方才恢復如常,只讓人覺得之前那一幕乃是幻夢。
將一碟碟的菜餚擺在桌上,他輕輕的說道:「你也不用這樣天天苦練,這樣未必就可以提高自己的技巧的,有時候不妨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風景,讓自己的心裡不要裝下太多,心思空靈,琴技不知覺也就自己提高了。」
「你是再說自己吧。」她的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讓人的心也隨之一下子靜了下來,不懷惡意的埋怨讓人知道原來她也是塵世間的俗人而不是天上的神女。「就會給自己的懶惰找借口,你呀!如果努力的話早不知道達到什麼水平了,對了,聽說你們這一次的試煉傷亡很高的啊!」
她說的漫不經心,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一段時間她天天在擔心,生怕他出了什麼意外,他也不會知道,天天去他的那個小院打掃的人是誰。說者有心,聽者有意,聞言的他正在擺放菜餚的人不由一頓,心中顫動了一下,半晌那種波瀾才被他平息。
其實不用回頭,她也可以感受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那種濃濃的血腥味,她彷彿可以聽得到無盡的冤魂在他的身邊哀嚎,怒吼,詛咒。這些有人也有獸,數量多的讓人數不過來,緊緊的依附在他身邊,和他的精氣神交纏在一起,若是長此以往,他的精神將會被怨氣沾染,整個人受到影響,從此性格大變也不奇怪。很多修煉殺戮之道的人最終性情大變並不是他們心志不堅,而是就這樣被潛移默化的影響了,這種變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自然不會認為自己變了。
「是啊!比例是挺高的,還是我親手送他們下去的。」他歎息,「那些人都擁有著未來美好的明天。」
「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本心?」看著他,她的心微微的生疼,「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為什麼啊?」他先是一愣,似是對她解釋有似乎是在自說自話,「老頭子為了我而死,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可以光大這一座太皓峰還有就是太乙一脈。我答應過他,而且這一次是一個好機會,可以大大的削弱那些勢力的實力,我知道,我們太白劍宗吃不下這一次這麼巨大的好處,但是也可以趁機向他們要大筆的物資,怎麼看那些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立下這樣的功勞,以後偷偷的接濟一下自己的峰脈。他們總不好說什麼吧?」
「你完全可以不用背負這些的,」她關心的說道:「那位老人家的死也不能全都怪到你的頭上,你也不用把所有一切都攬過來自己背負,你可以去過那種自己想要的悠閒的生活。而不用去做這麼多的事情,我不想要看到你的雙手沾滿血腥。」
「你知道嗎?這一次我殺了很多的人,違背了自己的本心,」太白凰幽的聲音有著低迷。「但是我不後悔,我的本心原則是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但其實這些人他們對我本來就是充滿了惡意的。所有的勢力都聯合了起來,想要將我們太白劍宗的人都給絞殺在秘境之中,因此殺他們我不用有什麼負罪感,大家的心思差不多,半斤八兩吧,我動了嗔念,但是他們沒安好心,並不是無辜的,所以殺這樣一群人我根本不用有負罪感,因為大家的動機都差不多,我們並不是無怨無仇的,我也並沒有亂殺無辜……」
他在解釋,但是看起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在自我解釋,在自我催眠,在說服自己。
她並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當一個傾聽者,她可以看到,隨著他語氣的不斷堅定,在他的身上慢慢的多出來一層薄膜,將那些怨念給隔離,再也不能夠影響到他的性格,眼中的血線已經消失,心神通明,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兩個人對飲,太白凰幽的手藝很好,紀洛妃雖然不太注重口腹之慾,倒也是挺喜歡吃的,對於那一壇靈酒更是讓她非常的驚訝。這麼一壇靈酒的成本可不小,在赤血縣這樣的小地方基本不會有人捨得會用這麼多的修煉資源來釀造一壇靈酒,有這個身家早就自己用了提升實力去了,就算自己用不上也會換成自己需要的東西,沒有人會這麼的奢侈的將寶貴的資源釀造靈酒,這在修煉者看來實在是太浪費了,也只有不務正業的人才會幹這樣的事情。
哪怕就是在州府一類的地方,靈酒的數量也不會太多,這麼一壇足足有十幾斤,她計算了一下,如果麻煩州府去的話,幾千玄晶還是有的,他知道他的實力強大,在秘境之中會有好的收穫,絕對差不到哪裡去,但是她沒有想到,收穫「不小」居然會是這麼的大,就這麼一壇靈酒的價值就是很多人一輩子也掙不到的財富。
一口酒下去,龐大的能量就在她四肢百骸散去,馬上被她吸收了,完全不用自己去修煉煉化,直接就成為了自己的修為,而且還抵得上她五天的辛苦打坐修煉,她心中無比的驚訝,今時不同往日,她的境界已經不同了,她的五天修煉吸收的天地元氣對於一個玄氣境界的人來說比他打坐十年的吸收量還多,這如何不讓她驚訝?如果靈酒都是這樣的話,那完全可以取代丹藥啊!不過略一思索,她就明白了,為何靈酒會這麼的少了,關鍵還是成本的問題啊!靈酒需要的資源實在是太多了,哪怕就算是大勢力培養一個兩個還行,但是如果宗門精英弟子都是這樣培養的話,在強大的勢力也會受不了的。更加讓她感到無語的是面前的少年一口接著一口,就和喝一般的酒一樣,但他身上卻沒有半點的變化,她心中明白,這小子自己不想提升,所以身上也就不會有變化,這些靈酒產生的龐大能量都被他吸收了。但是被他用特殊方式儲存在了身體之內,等到以後才會一下子爆發出來,一舉提升他的實力,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太白劍宗接下來要開啟的靈池,到時候再一舉提升,有很大的幾率直接開啟屬性,這樣就可以省下很多的時間和精力了。想通了一切,她就心安理得的吃喝了起來,一點吃人嘴短的表現也沒有。
而在發現了一桌的菜餚也都是用各種靈草製作的之後,她在心中大歎某人奢侈會享受之餘。也就瞇著眼睛美其名曰分享他的快樂。一雙美麗的眼睛此時都成為了一對月牙,某個一直注意保持自己淑女形象的人這一次也毫無淑女風範的吃撐了,而且她還顯得意猶未盡,只可惜自己已經吃不下更多的東西,要不然還不會停下來。一壇靈酒也已經全都進了兩個人的肚裡,這麼龐大的能量衝擊之下,讓她的實力在突破了沒有多久的情況下生生提升了一個小層次,要她自己打坐的話需要十幾年的時間只不過這個時候的她對於這些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這一夜兩個人都醉了,也許是因為喝了太多了。也許是因為本來就想要醉,也許是心醉了,誰知道呢?
雙眼迷離,看著少年在那裡抱著一個空空如也的酒罈子卻倒不出來一滴靈酒。她不由吃吃一笑,撲了過去,將他撲倒到地上,而她自己也壓在他的身上。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定定的注視端詳了他好半晌,突然大膽的親在了少年的臉上。
羅裳輕解。一夜雲.雨,春夢了無痕,這是一個沒羞沒臊的夜晚,就連月兒都被羞得躲在了雲層後邊不敢露面……
次日,太白凰幽醒過來,身邊暗香依舊,伊人無蹤。他的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昨夜她的反常他已經看出,她離開之時他已然醒轉,只是為了避免雙方尷尬,因此才裝睡而已,如果他醒著,又該說些什麼?徒增煩惱。
坐在窗前她曾坐過的位置,那人已無蹤,那一架被她視若生命的古琴也已經不再了。
拿起她留下來的書信,他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望君親啟四字讓他感覺有些刺眼。
君且惜身,自珍重:
妾已達養元,靜待君歸,以期道別,見君低迷,心甚不忍遠離,當年之約今已達成,門中多有催促,妾心雖不捨,亦無可奈何,多年相處,妾心君知,此夜之後,難免分離,妾心難離,唯寄君旁,此夜恩重,望君珍惜……
一字以字,太白凰幽看的很仔細,許久,他方才把長髮幾頁的留書看完,面上沒有什麼表情,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到底在想著些什麼。
離開了這一座留下他很多記憶的木屋,將之封鎖,夜已經過去,但是他心中的夜卻在綻放了一絲光亮之後又一次的沉入了死寂的黑夜之中。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間和莫翎以及伍鋒見過一面之後,他繼續處於那種無所事事的狀態,甚至就連每日的日常任務也不做了,就躺在搖椅之上喝著靈酒,望著天空發呆,如此一日也就過去了。
其實也不是完全什麼也不做,至少他還是將不少的靈食玄器製作出來讓宗門的運輸對於到商業城的時候順便捎到了哪裡的水緣居,半年的時間過去了,雖然他離開的時候留下的儲量很多但是以那樣的銷售量應該也是不多了,這個時候送過去剛好可以解決燃眉之急,數量並不多,但是至少也可以再堅持幾個月,而有了幾個月的時間也就足夠了。
準備靈食玄器這些東西對於他而言其實也沒有用多久,更多的時候他就是在發呆,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在這外門,那個人一走,他也就沒有什麼牽掛的人了,如今只是等待宗門的靈池開放,進過靈池之後他就會順勢突破,直接進入內門,也不知道這個自己住了多年的小院今後會有誰來住,他弄得這些,太陽能熱水器,自動搖椅之類的東西全都要便宜給那些後來者了,他也要成為那個前人栽樹的前人了。
「也許我應該給今後住進來的那個幸運的後來者留下點什麼好處,讓他更加的幸運,也好宣告我的存在?這樣以後得太皓峰即使沒有我的存在也就可以有拿的出手的很撐門面了!」這樣想著,他的心思不由活泛了起來。
想了想,他就在小院之中留下了一門玄技,當然了,想到得到可沒有那麼簡單,看緣分了,如果他是一個有福緣的人自然可以輕易的得到,如果他無緣那麼就留待更後來的人。如果一個人都沒有得到這一門玄技,那也是一種命,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能說明太皓峰的人和這一門玄技無緣,一切無關出身,天賦,實力,只看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