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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 優劣 文 / 大司空

    所謂的三十里急行軍,也就是列隊繞著河池縣城跑上一圈多罷了,掉隊的人非常少。

    當初訓練鄉軍的時候,李中易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打不過,必須逃得過。

    這次出兵,即將面對這個時代屈指可數的名將——趙匡胤,李中易這個軍事門外漢,其實心裡一直在打鼓。

    謹慎再謹慎,小心加小心,李中易覺得,膽子小也有膽子小的好處。雖然不可能有啥戰功,但是,卻也盡可能的避免掉入陷阱裡去。

    當晚,鄉軍們摸黑走了二十五里路。如果不是民夫們夜盲太過嚴重,趕路很吃力,牲畜們也疲累不堪,李中易覺得,他的部下們至少還可以再趕十里路。

    受自然條件的限制,大隊人馬走夜路,和白天行軍完全不同,速度也要慢一些。

    據郭懷的介紹,就算是蜀軍最精銳的部隊,捧聖控鶴軍,到了晚上也不能繼續行軍,必須紮營休息。

    李中易暗暗有些自得,老子的軍隊打勝仗可能有難度,但是論行軍跑路的速度和適應能力,沒有話說。

    宿營的時候,郭懷命人驅趕著本已經很疲勞的民夫們,伐木立寨,搭建帳篷。

    李中易親眼見好幾個民夫,累倒在了地上,他擔心民夫們集體累倒,影響白天的行軍,就找來郭懷,把意思說了。

    郭懷卻搖著頭,說:「李帥,下官知道民夫們非常疲累,硬逼著他們立寨,體力上也確實吃不消。不過,下官依然堅持必須要立下大寨。」

    「為何?」因為郭懷從不妄言,李中易覺得他必有隱情,就十分好奇地詢問原由。

    郭懷忽然面現慘痛之色,重重地一歎,說:「不瞞李帥,那一年,我軍為了奪取秦鳳諸州,和郭威帶領的漢軍作戰。由於大軍趕路過急,大家都累得動彈不得,主帥心中一軟,就沒有吩咐立寨。結果,天剛濛濛亮的時候,我軍遭到了大隊漢軍的偷襲,唉,傷亡實在是慘不忍睹。

    「那一戰,末將所在的右軍,位置相對靠後,這才僥倖逃脫。可是,家父他……卻歿於亂軍之中……」郭懷說到後來,已是淚流滿面。

    李中易感同身受地拍了拍郭懷的肩膀,歎息道:「血的教訓,太過慘痛,安民,多謝你的點醒。我這個無能的主帥,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香帥,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恕末將說句抖膽的話,兄弟們都願意跟著您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含糊。」郭懷顯得異常激動,「如果不是您,弟兄們哪來如今的好日子過?」

    「香帥,別的且不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絲毫也不敢毀損!就憑您沒逼著大家在臉上刺字,弟兄們私下裡都感激涕零。」郭懷突然跪倒在地上,激動的大聲說,「只有您才把我們這些比豬狗都不如的下賤坯子,真正的當人看啊,我的好香帥吶!」

    因李中易取字無咎的時候,按照蜀國成人禮的慣例,由趙老太公贈號「香松」。

    所以,除了李無咎之外,李中易還可被稱為李香松。

    李中易身邊的親近人士,如郭懷、黃景勝這些人,皆以香帥稱之。

    「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這麼個理?」郭懷瘋了似的,突然大聲振臂高呼。

    「誓死追隨香帥,誓死追隨香帥……」由近及遠,鄉軍們震耳欲聾的吶喊聲,響徹雲霄。

    郭懷的肆意妄為,可把李中易給嚇慘了,他趕緊傳令下去,「禁止喧嘩,違令者斬!」

    等吶喊聲逐漸平息後,李中易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暗暗慶幸不已。

    幸好沒人瘋狂地喊出,香帥當皇帝吧,否則,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麼?

    「郭安民,你瞎叫喚個屁?滾,給老子餵馬去。」李中易氣得鼻子都歪了,狠狠地一腳踢在郭懷的屁股上,讓他趕緊滾蛋。

    誰料,郭懷被李中易重重的踢了一腳後,反而像是得了重賞似的,連官服上的灰塵都沒拍,笑嘻嘻的跑去安排大軍紮營事宜。

    就在李中易餘怒未息的時候,王大虎忽然說:「小人和黃頭,其實也和郭懷安民一樣的心思,這輩子就跟著您賣命了。俺們都相信,只要有您一口吃的,一定不會忘了弟兄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滾,都給老子滾!」

    王大虎比郭懷說的更露骨,李中易哪敢讓他繼續胡扯下去,揮起手裡的折扇,惡狠狠地敲在他的腦袋上,讓他滾得越遠越好,別在跟前礙眼。

    李中易坐到馬扎上,心裡卻一直在感歎,這個時代的軍人,地位是實在是太低了。

    從後梁太祖朱溫開始,經過後周太祖郭威,再到兩宋時期,在士兵臉上刺字逐漸形成了「鯨刑」制度,成為募兵入伍的必經手續。

    此後,當兵成了一種特殊的職業。一旦當上兵,刺了字,就得終身隸屬軍籍,不能再從事其他職業了。這樣,士兵就成了社會上的一個特殊階層。

    由於士兵刺字的影響,刑法裡又正式恢復了漢文帝曾經廢除的鯨刑。

    從五代後晉天福年間開始,凡是流配的犯人,臉上都要刺字,稱為「刺配」。而這些犯人,又大多發到軍中服役,稱為「配軍」。

    這個時代,在普通老百姓的眼裡,所謂的軍人,基本上和賊匪劃上了等號,名聲非常糟糕。

    水滸傳裡,八十萬禁軍教頭,擅闖白虎節堂的林沖,就是刺配滄州,成了人人唾罵的「賊配軍」。

    說實話,李中易這個軍事菜鳥,壓根就不清楚有「鯨刑」這種對人格造成嚴重侮辱的制度。

    為防禦周軍的進攻,河池的團結鄉兵,早就被召集了起來。可是,一直沒人願意去帶領這幫象兵又像匪的「**」。

    等李中易接手後,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和孟仁毅的鐵桿交情,自然沒人傻到去充當他的老師,點撥需要刺字這事。

    等李廷圭來了後,他一心重振朝綱,想幫著大蜀盡快除掉李中易這個「佞臣」,只給了兩天的出發時間。

    這種時候,就算是有人提醒李中易要刺字,也來不及了。

    這麼陰差陽錯,李中易倒成了鄉兵們感激的對象,咳,運氣不要太好哇!

    紮營的時候,李中易背著手,就站在附近觀察。

    李中易發現,這個時代的軍隊宿營,有很多特殊的細節,值得注意。

    有人去附近的樹林裡伐木,這且不說,當李中易看見,很多民夫十分吃力地使用竹製的扁擔挖土時,他不禁暗暗懊惱。

    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只要在鐵料豐富的河池城內,打造一批簡單實用的軍用鐵鏟或是鐵鍬,每個鄉兵背上一把,不就可以大大的提高工作效率麼?

    李中易一邊嚴重自責,一邊默默地把這些小細節,牢牢的記在心裡。

    同樣的錯誤,再犯第二次,那就不是疏忽,而是豬頭了。

    李中易發現,民夫們在營地裡,挖了兩道土坑。內圈的那條土坑寬約一尺深約五尺,外面一條土坑,無論寬深都超過了九尺。

    等寨牆豎好之後,李中易恍然大悟,裡面的那道坑是挖來豎木頭築寨牆之用,外面的深土坑則是防備敵軍沖寨的壕溝。

    營門口,五座大型拒馬交叉擺開,以防備敵軍騎兵突襲沖寨。

    李中易走到一座拒馬前,他發現,其形狀和歷史電視劇裡的拒馬,大致相似,只不過,每根木頭都足有碗口那麼粗。

    李中易繞著整個營寨轉了一大圈,他發現,鄉軍的五個指揮,只有他自領的中軍兩個指揮,駐紮在中軍大營內。

    另外三個指揮的營寨,呈品字形,互為犄角之勢,拱衛在他的中軍大營四周。

    嗯,當年因主帥疏忽,導致的慘劇,確實給郭懷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整個大營,扎得有板有眼,進可攻退可守,游刃有餘。

    只是,這木頭營寨,可以防得住火攻麼?李中易看了一大圈,楞是沒找到救火的設施,例如水缸之類的東東。

    三國演義裡面,曹操、諸葛亮、周瑜等大名人,都非常善於使用火攻。

    火燒烏巢,導致袁家衰敗;火燒赤壁,讓曹阿瞞再也無力大規模南進;火燒夷陵,讓劉蜀從此元氣大傷。

    水火無情,必須慎之又慎。

    李中易剛要命人去找郭懷,就見一長溜馬車緩緩駛入大營,馬車上載著盛滿水的大鐵鍋。

    士兵們抬從馬車上抬下大鐵鍋,走到寨牆邊上,用木勺舀水,把木頭寨牆全部淋濕澆透。

    李中易暗暗點頭,有郭懷這個具有豐富實戰經驗的將領在身邊,對他來說,等於是挖沙子,卻撿到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轉回到大營門口的時候,李中易突然聽見拒馬附近,有人厲聲喝道:「口令。」

    站在李中易身後的王大虎,挺身而出,怒道:「李帥回營,還不趕緊把拒馬挪開?」

    就在李中易以為,會上演一幕古代版「列寧與衛兵」的大戲之時,拒馬被人從裡面拖開。

    「不知李帥駕臨,冒犯了虎威,請您責罰。」負責守門的都頭,單膝跪地,隆重向李中易認錯問好。

    李中易的心思卻沒在這個都頭的身上,此時的他,感到萬分的驚喜。

    誰會想到,僅僅在抓捕周軍細作的時候,使用過的口令,竟然被郭懷及時的用到行軍過程中呢?

    誰敢再說古人愚昧,老子一定和他急!

    李中易站在拒馬前,發了一會兒的呆,忽然一陣寒風拂過身子,他打了個冷戰,這才過神來。

    見跪在面前的都頭,把腦袋埋得很低,李中易知道他嚇得不輕,就笑著安撫他說:「你做的很不錯,只是,下次必須注意,凡是營外有答不上口令的,非但不能拉開拒馬,反而要吹哨示警,明白麼?」

    「喏。」那都頭見李中易並沒有發怒,原本緊繃著的背脊,不由暗暗地鬆弛下。

    踱進中軍大營後,李中易發現,大帳之中,被布幔分為前後兩個部分。

    前帳,擺了一張書案,書案上文房四寶齊全,顯然這是處理公務的場所。後帳靠邊的位置,擺了一張低矮卻寬大的床榻,供他休息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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