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上) 文 / 浥雨
這注定是漫長的一夜。
桌上的飯菜早已涼透了,正值秋寒時節,風殘月守在香玉兒身旁,眼神怔怔的,似乎在發呆一般。過去的種種這一刻隱去了,凡塵的種種亦不再困擾著他,他只是陪在女子的身邊,眼中沒有了往日的凌厲,他似是突然溫和了,眼中晃動著暖暖的光。
「香玉兒,明日我便帶你去寒函谷,假若冰老妖治不好你的病,我便帶你去西煞沼澤窟,去找鬼醫,這世界大千,怎可能治不好你,你……一定會好的!」風殘月咬緊了唇,心中默默的說。
手心握緊的纖纖玉指,還是那樣冰涼。
屋外的寒風嗚嗚直吹,大雨打的窗戶辟啪作響,風殘月的心,卻彷彿在大雨中沉浮不定,抓住了她的手,也生怕再一次失去。
忽然什麼都害怕了。
許多年前他便一直想要去尋著女子的轉世,在人世間走過了一段又一段的路,見過了無數的人,也走過了數不清的路,可路上的風景終歸是風景,他一個人走著,風雨也好,艷陽也罷,早已將生生死死看的淡了。
可當生命中出現了劫,出現了萬軍要守護的陣,你拔了劍,也殺了人,為的只是瓦碎玉全。
是了,這一刻你背上了包袱,害怕其間的寶物,再一次失去了。
你注定只能做一個拔劍人,你所拔的劍,皆因你的守護,你所殺的人,皆因凡人窺覷你的寶藏,觸了你滔天的怒火。
有人說得到的都將失去,往往復復,明明說命是天注定的,可天注定的有有誰能更改的了……
夜半。
手中的玉指忽然動了動,風殘月一個激靈,感覺到了手心傳來的淡淡溫暖,心頭一喜,再看向香玉兒臉色的時候,似乎也少了分蒼白,多了一分常人的紅潤。
「嚶嚀……」
**自口中傳出來,香玉兒仍舊緊閉雙眼,眉頭皺起,手指緊緊抓住了風殘月的手,彷彿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咬住下唇,另一隻手將被單擰成一團,最後忍不住**出聲。
風殘月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急忙探出一隻手在香玉兒額頭,發覺並沒有發燒,這才稍稍放心,再見香玉兒一副痛苦難以忍受的樣子,手心輸去精純妖元力,入到了她的體內,一絲絲冰涼的感覺淌入身體,香玉兒面上的痛苦之意少了些許,慢慢了鬆開眉頭。
最後,還是沉沉的睡去了。
風殘月心緒稍寧,抬頭看了看外面仍舊漆黑的天,大雨還在嘩嘩落下。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等待的漫長令風殘月也有了些倦意,身旁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風殘月頓時倦意全無。
「爹,不要殺憐兒!不要殺憐兒,憐兒會乖乖聽話的……憐兒會乖的,會乖乖聽話的……」
「不要,爹不要咬憐兒的手……」
再看到香玉兒滿頭冷汗的來回扭動身子,眉間滿是痛苦之色,心中登時又亂了幾分。
「香玉兒,沒事的,我就在你身邊,你什麼都不要怕……」風殘月口中輕輕念道,為香玉兒擦去頭上的冷汗,撩了撩額前散亂的青絲,許久,才見她停下了掙扎。
大抵是夢終究要醒了。
香玉兒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切映入了眼中:身邊硬邦邦的牆壁,好像是在床上,身上鋪了一層被子,一隻手好像……香玉兒扭過頭來,微微睜開的眼睛,看清楚身旁的人,頓時大驚,慌忙把手從風殘月手中縮回去,整個人蜷在一起,臉色蒼白:「你……你你你是誰,你在……在在我的屋屋屋子裡……」
她的模樣,分明已是將自己忘得徹徹底底了,也難怪,走過了北冥生死路,前塵種種誰能記得呢?
風殘月猶豫了片刻,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朱朱朱朱……憐憐……憐兒。」朱憐兒像小女孩一樣縮在被窩一頭,全身裹在被窩裡,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好像小狐狸一般,兩隻眼睛水汪汪的。
風殘月微微皺眉,剛才聽她說夢話的時候,一點也不結巴,怎麼現在和自己說話,反而結結巴巴的。
「憐兒姑娘,你不要害怕,我可不是**大盜哦。」風殘月擠出一絲笑容。
「你……你你你你……你你是,采采采采……花……花大大大……大大,不……不要,要吃我我我……」朱憐兒被風殘月這一句話嚇的花容失色,躲在被窩裡顫顫發抖。
見到這番場景,風殘月心裡一陣滋味交雜,上一生口齒伶俐的香玉兒,竟然會投胎變成一個結結巴巴的女孩模樣,上天造化,有時候真的難以說清楚。苦笑一聲,風殘月道:「憐兒姑娘,你害怕我麼?」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似乎說出這句話真的很難,最後,朱憐兒安安靜靜的點了點小腦袋,表示自己很怕。
「傻丫頭,怕我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你你,采采**大大大……」朱憐兒突然想起什麼,停了下來,遙望一下四周,這才道:「我……我在在在哪?我爹爹爹爹……他他他他要殺殺殺殺我……還咬咬我的的手……」朱憐兒伸出手臂,正要讓他看一看臂上的傷痕,突然驚奇的發現傷口不見了,嫩白如玉的手臂上,只留下兩個淺淺的痕跡,不由大為驚奇。
風殘月撫了撫她的頭,再無言語。
朱憐兒道:「你……你不不不要吃吃吃我,我爹爹爹在哪哪……我我我要解解解解釋給給他,我會會乖乖乖乖……」朱憐兒一咬牙,終於咬斷這一句話,可憐巴巴的瞅著風殘月,樣子楚楚動人。
「不會有人再來傷害你了,再也不會了,這個世界上沒有朱家,沒有敢傷害你的人,你只要相信我,好好活下去。」風殘月幽幽的說,心思一轉,已不知想到哪裡去了。
「那……那那那……那那我我我爹爹,他他他……他們……」
「他們啊,他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說話時候,風殘月眼睛看向窗外,神色之中,竟也有幾分茫然,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