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鳳鳴鏘鏘 文 / 連玦
連靈玉就這般揚著眉,冷睨著司馬瑜,唇角仍舊帶著譏諷的笑意。封她為後,封她為後這個笑話可真好聽。她伸手下意識的輕撫著曾經布著醜陋傷疤的右頰,這樣的手勢以她此時的姿態做出來,生出一股寂絕之美。猶如靜夜之中,猛然綻放的曇花,彷彿孤芳自賞,卻與暗夜同妖。
一時間司馬瑜看癡了,甚至忘記去怒恨她對司馬召做出的事情!他只覺得胸腔裡,經脈甚至識海都在叫囂著一個想法:要得到她,狠狠的欺辱虐待她,要她跪著求他!
趙宏同樣看癡了,連靈玉並非生得極美。可她極度妖嬈!並非青樓勾欄之地中那些女子的妖嬈,而是一種帶有傲骨,如同綻放在枝頭最頂端,領著萬花開的血梅那般妖嬈孤傲!
東平武侯青峰料峭的眉,在此刻不自覺的掀了掀。深遠幽亮的眼眸之中,有意味不明的光彩。他一直喜歡她的膽大,狂傲甚至囂張。因為她總是能聰明的把握好尺度,多一分則會令她死,少一分則不可成就她的目的。一次是巧合,多次便不可能再是巧合!
只是在場的男人,都從連靈玉的眸光之中讀出了某種意味,並且在她眸光的引導之下,紛紛看向司馬瑜的褲襠。
任何時候,關於那方面不行的問題,都會令男人感到恥辱!尤其對一名原本氣血方剛,可謂風華正茂,又有雄心壯志的男子來說,更是不可忍耐!
「你怎麼知道我不行?你怎麼知道醫治不好?你試過麼?」司馬瑜畢竟不是不堪之人,很快便扳場道。
「因為由我下的手,出自我手中的毒。我對於自己的手法,還是非常滿意的。」連靈玉笑容燦燦,甚至從未笑得這麼燦爛過!
連靈玉手中握出一柄匕首,寒芒畢露:「還記得麼?我幫你回憶回憶?虎跳崖前,我和步驚風騎追風獸趕去,自軍營中幫你解決了你的小弟。方便你去西北作戰不會被女色誤事,你看後來西北叛亂可不就平定了麼?
哦,對了!我應該當時留下來的,那麼今日你也好回憶回憶。不過你應該自己留下來了吧?既然今日聖上在此,武侯爺也在此。你要不拿出來理論理論,他們也好為你做主。據說你不是一直想找是誰下的手麼?」
司馬瑜的面色已進展成豬肝色,這裡並非只有他們四人!加上龍恩寺主持,還有趙宏帶來的人。
而此刻出去龍恩寺主持,在場所有的男人在看到連靈玉手中的匕首,看到她的笑靨如花,以及司馬瑜豬肝面色的模樣時,都忍不住心尖發顫。這是一名心腸歹毒,出手狠辣,猶如罌粟的妖女!
「呵呵——」連靈玉自然感受到那些古怪的眼神,可她只是淺笑著看司馬瑜那熟悉的眉眼,她一步步的走過去。她的步伐那樣輕盈,猶如一朵白雲輕移。
司馬瑜被連靈玉那雙深廣睿智的眼眸看著,心口不自覺的凝起氣。她是他少年時代的夢,後來不自覺成為對頭之後,他則被她的能耐聰慧所折服。
「喜歡我麼?覺得我美麼?」連靈玉的嗓音清亮之中帶著一絲絲蠱惑的綢,她的笑意清淺若雲在舒捲。
「喜歡。」下意識的,司馬瑜想伸手去輕撫她的臉蛋。
「啪——」一股風捲,狠狠的拍開司馬瑜的手掌。東平武侯意圖將連靈玉拉回來,後者卻不如他的意思。
「我的事,你少管!」連靈玉只是看了東平武侯一眼道。
「回來!」東平武侯的口氣不容置疑,他的目光探究的盯著連靈玉,又森冷的盯著司馬瑜。心道這個人到底與這小女人做了什麼事?為何她會如此恨他,那種恨意之中還夾雜著許多不明意味的東西。
司馬瑜藉著東平武侯的一拍,倒是回神過來,他眸光複雜的盯著連靈玉道:「若是召兒無事,我們之間過往自然可以不必追究。可現在不行,你應該知道召兒對我的重要性。靈玉,你不應該。」
司馬瑜的話,就彷彿是一名對髮妻深切失望的夫君所言。好似一切的錯都是連靈玉犯下的,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她。
「哈哈哈——」連靈玉笑了出來,聲音清亮若深谷之中的黃鶯鳴啼。她笑得很暢快,又似乎很哀涼。她想著原本她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只是她為前一世感到不值。她在笑的是她的前一世,不過這樣一名到了此刻還自以為是的男人,她卻為了他去拚搏籌謀了一生!她搭上自己不說,還搭上了連家一門!
眾人只覺得這樣一名少女的笑聲,彷彿穿透了滄海桑田,好似從遙遠而來。可她分明就在眼前,那笑聲卻隔得那樣飄忽。
「你是不是以為你的暗傀毀了我的人?你是不是以為張雲飛他們都死了?你是不是以為你的人已經在開始清除異己,已經在開始掌握京都城的時局了?嗯?」連靈玉笑聲落下,卻換上一副慵懶而戲謔的口氣。
「讓我來告訴你。你以為萬無一失的謹妃,已經被趙詩詩殺死。那麼國璽拿不到怎麼辦?」連靈玉淺笑說著——
「剿滅連府的禁衛軍呢?忘了告訴你,我連家有一千武士以上的護衛軍。其中半數以上是武師,三分之一以上是大武師,還有十名一二品的武靈。你說你分去的禁衛軍該怎麼辦?」
「你派出暗殺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的人同樣遭到了事先有準備的伏擊,如今損失慘重怎麼辦?」
「你意圖用邪法控制李丞相、林大夫,已經被我大哥和我二哥阻止了怎麼辦?」
「你命令你的心腹帶著城防軍、禁衛軍開始收買人心,安撫被大爆驚得失魂落魄的京都百姓,如今卻是被鐵血軍在做,這又怎辦?」
「你想要屠殺皇室中人,藉機造成皇室被陰謀血殺殆盡的事情。我一不小心告訴了軍機處的那些個三朝元老怎麼辦?據說他們已經穿上軍甲,帶著親兵去保護皇族宗親。」
「最重要的是,你在西郊之中的地宮老巢,如今正在被張太尉帶兵清剿。這又該怎麼辦才好?」
連靈玉一字一句的說著,口氣輕快之中甚至帶著她年少之際的俏皮,好似她只是猜到了哥哥們從樹上淘下來的鳥窩裡有幾顆鳥蛋一般輕鬆愜意。
司馬瑜的臉一寸一寸黑著,他自問他的部署天衣無縫!而手中最後在用的這一批人,是他在朝堂上的最終力量,也是最忠實者!他們不可能叛變,那麼只有可能被眼前這名少女的人拿下!
事實上京都城中,此時此刻正是連家大反擊的時刻!那些準備出手,或者正在出手的司馬瑜黨瞬息之間就被忽然冒出來的人制服!就好似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掐斷他們的部署一般!
趙宏的面色也分外難看,他沒想到司馬瑜竟然真的是叛黨!只是這對於此時的他來說並不重要,他只需要得到龍骨!
「就算其餘地方一敗塗地又如何?」司馬瑜的強大,永遠在於他的忍,在於他即便爆到極致也能保持理智甚至變態的清醒。
然而此時此刻,地宮感覺一陣陣轟隆響聲。由遠及近的靠過來,好似潮水覆蓋上岸一般。
「聽聽,這是什麼聲音呢?」連靈玉詢問道。
緊接著青峰等第一軍十大校尉所率領的先鋒精銳紛紛進入地宮之中,那麼這些動靜不必說,自是第一軍大軍壓境了。
司馬瑜面露譏諷:「靈玉,你以為人多就能勝麼?」
連靈玉不接話,顯然面上是表達「是」的意思。
「這裡似乎不是你決定的地方。想必一直沉靜的二位,最想知道的還是龍骨的消息吧?」司馬瑜卻道。
「說暢快了?」東平武侯卻看著連靈玉問。後者面色恬然,只是淺笑著。
東平武侯眉峰微蹙:「不領情?」
「呵——」東平武侯卻笑了,他的笑聲驚動了趙宏,更驚動了第一軍的青峰等人。他們不知道原來東平武侯還會笑!而且他的笑聲還有獨特的酒醇,能撩溫人心。
「你籌謀這麼久,暗地裡小動作不斷,只是為了這麼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子?你可知若是你告訴本候,他如今可在東地受苦役,可在監牢面對一線天窗,甚至你想要怎麼玩都可以?為何要這麼倔?你那個雲公子,修為再高卻沒有人力,你選擇他是傻了還是真的貪戀美色?」東平武侯是真的在動怒。
他原本以為連靈玉有更高的追求,可他算是聽出來了,她的目的只是要整垮這個叫司馬瑜的人而已。只是為了這麼一個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她居然如此費盡心機!
「我的美色不好麼?你有麼?」雲焱的嗓音就這麼憑空的出現,一如他一襲紅衣站在人群中這般突兀。可他的話語令人無語凝噎——
雲焱走近連靈玉身邊,後者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之氣。她心中一顫,若非為她,他這樣的人就應該乾淨如神砥,根本不會被這樣的污濁之氣沾染吧。
雲焱伸手順勢摟住連靈玉的腰,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之上,那樣霸道而宣佈佔有的姿勢,完全就是在挑釁東平武侯。
東平武侯的眼神落在連靈玉的腰上,額間的青筋隱隱。只是他深遠幽亮的眼眸,卻別開看向龍恩寺主持。
「有些事,武侯爺不是我,不會知道我的意思。昔日您救助我連家,今日我還上這一份人情。如今人都在這裡,各自都有活嘴液。想必武侯爺也不希望魚死網破,不如就請龍恩寺主持將龍骨所在之處說出來。至於拿不拿得到,就各憑本事。」連靈玉提議道。心中緩緩鬆了一口氣,誰也不知道她方纔的作為,只是在給雲焱拖延時間而已——當然順道讓司馬瑜難受,是極好的事情。
「那就開始吧。」東平武侯一如往常開口,語調波瀾不驚。讓人聽不出其中夾雜有一絲他方纔的怒氣,好似那只是一場錯覺。
「主持,時至今日。您就算死了,也不可能保守秘密,開口說吧。不要讓邪派的東西,污濁了您的修行。」連靈玉聲音輕而柔,陳述的卻是一件殘忍的事實。
龍恩寺主持苦笑搖頭歎息:「罷了——罷了——何苦由來呢?」
「說吧,只要你話屬實。邪派的東西,自然不會用在你身上。」東平武侯確保道。
龍恩寺主持仍舊歎息著,正張嘴要說。不意趙宏卻打斷道:「等等!」
「嗯?」東平武那雙黑眸一直隱藏著風暴,他只是一直沒有發作,一直隱忍著發作!
「如今就算知道龍骨的消息,朕還有得到的機會麼?既然得不到,那麼——」趙宏的手掌握住龍恩寺主持的頸:「雖然很捨不得,可若成全的是你,何必?」
東平武侯仍舊平靜的看著,猶如主宰一切的神一般。那樣的無動於衷刺痛著趙宏的眼,他自然明白他的手只要一動,先死的人是他而非龍恩寺主持!
「噗嗤——」龍恩寺主持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旋即迅速窒息!
「喂!」東平武侯將龍恩寺主持瞬間甩在的是司馬瑜面前!然而一道紅光擋住了龍恩寺主持的屍身!
「你此前發血誓要給本候辦一件事!龍骨此事,算!」東平武侯沒有任何廢話,他知道連靈玉懂!旋即他便收手!
紅光一卷,連靈玉立即給龍恩寺主持餵下一滴「活嘴液」!
「龍骨在何處?」
「不見了。」
「怎麼會?」
「三天前——」龍恩寺主持的話語頓住,顯然已經不可能再問出任何東西。
「混賬東西!」東平武侯一直隱忍的怒火終於噴發了,其身上龍吟聲起!縮小版的金龍虛影瞬間穿透趙宏的心脈!
「該死,該死!」東平武侯怒吼連連,好似一頭欲爆發的狂獸!
「真是可惜了,居然沒有龍骨的消息。不過今日既然來了,就都別走了。風氏九九鎖魂陣,啟!」司馬瑜譏諷的聲音終於再度而起。
九十九名高品武靈,若僅僅是武靈,那麼即便殺傷力強悍,也不過爾爾!更不可能纏鬥得住此刻在地宮之中的東平武侯和雲焱!
「風氏!」東平武侯一雙黑眸如墨散開:「前朝風氏!」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呢——」司馬瑜握出手中的金劍。
「風氏聚魂!」司馬瑜大喝一聲,紫金冠裂,青絲布上妖異的紫色!嘴唇瞬息之間染上血紅!鳳眸眥裂,眉染紫氣飛入鬢!
「吟——」龍吟聲同時而起,東平武侯身上的巨大金龍完全凝實而出。瞬間與司馬瑜週身散出的陰邪之氣衝破地宮,大有毀天滅地之勢!
地宮瞬間被毀!雲焱週身散出一層紅芒護住連靈玉,後者將已經嚥氣的龍恩寺主持收入儲物戒中。
「轟隆——」地宮在此前的山體崩塌之中便已被動搖了根基,如今又哪裡受得住這兩股強橫的氣勢。只是瞬息之間,大殿的主基終於崩塌!
地宮本就是龍恩寺山體的基礎,隨著地宮的再一次崩塌。這一片本就龜裂殘破的山體瞬間塌方!
第一軍大軍已然奔騰而來,卻遇上了如此滅頂之災!而地宮之中的青峰等人,同樣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崩塌而被創!
這一切,來得如此之快!誰也不曾想到,司馬瑜竟然是前朝風氏之後!
連靈玉眸光複雜,她本以為她已經夠瞭解司馬瑜。可前一世他竟然一直將他風氏後人的秘密隱藏得如此深,即便是同床共枕的她也完全不曾察覺!她只覺得同床異夢,果然是可怕!
山體轟隆巨響著,連靈玉只覺得若非她做事小心。恐怕今日在這裡,還是要敗給司馬瑜也未可知!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催發了所謂「風氏聚魂」密法的司馬瑜,此刻的修為已經在她之上!甚至與東平武侯不相上下!而在司馬瑜的身後,還有一道道紫色的影魅錯落出現,猶如鬼兵!
那時京都城有人不經意看過,便見原本的龍恩寺上空盤踞出一條巨大的金龍!光輝灼灼,可不就是真龍降臨!然而金龍之前,一片濃紫霧氣。即便隔得如此遠,似也能感受到一股森冷的陰氣!
「連靈玉!你做了什麼!」然而就在此刻,司馬瑜卻淒厲的怒吼。一雙瘋魔一般的鳳眸狠狠刺向連靈玉所在的地方,目光所到,紫芒隨至!
只是有雲焱的紅芒擋著,司馬瑜根本傷不到她。
連靈玉盯著瘋狂的司馬瑜,似乎歎息似乎慶幸:「所幸我一直沒有低看你,雖然還是低看了你。如果你要說你的九十九名武靈,已經死了。」
「好——好——」司馬瑜是真的被逼瘋了!才知道所謂的雲焱去救蓮華夫人等人,根本就是托詞。甚至此前她唧唧歪歪說的那些,好似怨偶一般的話語也是在分散他的心神。讓他的注意力,或者說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她身上!而雲焱則在暗中秘密的滅殺他布下的陣!
原本他應該察覺的!然而那時候他的心神完全被連靈玉掌控著!這是一場精妙的心理戰,以連靈玉的完勝,司馬瑜的完敗告終!
「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司馬瑜咆哮著,聲音漸漸如鬼哭!那一柄一直被他握著的金劍,緩緩出鞘!一道炫目的藍光爆出,與司馬瑜週身的紫氣相映掩,一股邪惡、森冷、消極、嗜殺的意念遍佈天地!
司馬瑜此刻,唇如血發如魅,眸森冷眉似鬼。在連靈玉心底,那關於前朝風氏的瞭解一點一點復甦。
風氏始皇帝同樣是一名雄才大略的大帝,其後也有數代清明的皇帝主持朝政。然而風氏王朝末年,皇室大力扶植邪派,弄得民不聊生怨憤四起。
其中傳言風氏皇帝在修煉一種邪修,名字便是「風氏聚魂」!傳言中此功法修煉大成,一旦催發可聚陰間鬼魂。即是可驅鬼兵來助陣!
試問這是何等妖孽之法?一名武者可向陰曹地府借兵!這怎麼打?如何打?又是何等強大的能耐?!
然而傳說中這樣的功法,需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名武者活祭!以武者血肉淬煉脛骨,以武者死去的怨念凝天地怨氣!修成者方可練就身軀不懼陰氣侵蝕,意念可趨鬼魂作戰!
那麼司馬瑜去戰場,在西北做了什麼?原來大戰成就的不僅僅是連靈玉,還有司馬瑜!原來在她強大的同時,他也在強大!
「退!第一軍所有人聽令,全速撤回!」連靈玉原本讓第一軍來,只是打著若是司馬瑜還有後招,那麼她也有這樣一支大軍作為後援。可此刻面對司馬瑜這等變態的功法,第一軍這些活人根本就不夠啃!
「晚了!魂散!」司馬瑜淒聲如鬼嚎,漫天散開的紫影衝出!一陣陣金戈鐵馬之聲起,帶著冰冷陰森散落天地!
「吟——」東平武侯金龍蜿蜒而出,金光大勝於天地之間!所照耀之地,鬼兵潰逃!顯然金龍的金光,可以壓制邪氣!
「哼——」司馬瑜冷哼一聲,詭異笑道:「疊魂!」
但見司馬瑜聲落,鬼兵便如三疊羅漢一般散出。以最上面的一名鬼兵被金光滅,其下者仍舊可以吞咬向第一軍!當第二名鬼兵被金光散去,原本的第一名便重新恢復。如此永遠不會傷到最底下的第三名鬼兵!
「吼!」這是來自東平武侯的一聲怒吼,金龍擺尾橫掃向司馬瑜,同時雷霆大作驚天動地!本就塌方之中的山體瞬間臉面崩塌而出!
「嘶嘶——」連靈玉蛇鳴聲起,手中噬魂劍染上血紅芒。
雲焱心知他擔心的是第一軍,畢竟這一支軍來此是她的令。她看起來面冷心冷,但對於一起同生共死過的第一軍,她有很深的感情!
「有我。」雲焱緊握住連靈玉的手,隨後放開。而後他週身的紅芒幻化,一團團火焰若朵朵燦爛的火色三葉蘭花散出。
「炎焱弒天!」雲焱五指張開,更多的火自他體內散出!火勢蔓延而出,一寸寸將一方天地燃燒成火海!只是他有類而燒,燒什麼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些火仿若天空中猛然被燒裂的雲層,一片連著一片,恣意狂傲的燃燒出最美的姿態!一如他的人,在此刻的火光之中,燃出一股衝霄的美!
他那紅髮因他的散功而飛揚若最美的那一朵火雲,一身本就灼目夭夭的紅衣如火色的空谷幽蘭綻放!美得張揚狂放,令人完全窒息於這樣瑰麗盛大的美!
火海將所有的鬼魂都滅殺殆盡,而新的鬼魂完全不可能在火海之中生成!
那時金龍與司馬瑜的藍劍纏鬥在一起!連靈玉在滿目的驚艷之後,緩緩的收回呼吸:妖孽!
只是她神思之間,手中噬魂劍指空!
「星辰!」連靈玉已經稍微恢復的精神力燃燒出藍色火焰覆在噬魂劍之上,那一柄藍火,在紅火之中驚艷而出!
然而連靈玉的藍火在雲焱的火海跟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她也並非要以藍火來滅殺司馬瑜!她要的是——進入星辰空間!
這是一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須知連靈玉每一次去星辰空間,都是以閉關潛修的方式吸取星辰之力。然而此前那一劍星辰斬已經耗費了她體內大部分的星辰之力,她如今完全催發剩餘的星辰之力,也不可能有此前的威力!
連靈玉原本以為那樣的一劍,一經出鞘便已經足夠她震懾京都城!可她低估了司馬瑜!
一道眸光落在她身上,她知道那是雲焱的目光。她回望而去,陷入他純淨如一滴晶瑩晨露的眼眸之中。她沒有看到怒氣,也沒有看到阻攔之意,有的是一股寧靜的安心!
連靈玉心間漾開一層層漣漪,她知道他是在告訴她放心去,他會保護她!那是一種被信任,又可信任回去,同時並肩作戰的溫暖。他從不問她為何要這麼做,他從不阻攔她去做一些看似瘋狂的事情!他只是相信她,幫助她!
連靈玉閉上眼,心神瞬間合一。她將藍炎纏繞噬魂劍,為的只是催動噬魂劍可能存在的劍魂!從很早以前,她便覺得噬魂劍與星辰空間有某種關聯。因為噬魂劍可以帶她出星辰空間!那麼它應該是可以帶她進去的。甚至在上古空間之中,噬魂劍也十分活躍。
她推測噬魂劍的的活躍是因為一些熟悉的環境或物!而藍炎來自上古空間,所以她以藍炎來溝通噬魂劍!
「噬魂劍!幫我!」連靈玉心念傳達,她此前倒也不是沒有試過,但都以失敗告終。可方纔她施展之後,隱約有一種預感:這一次,會成功!
也許是噬魂劍察覺了危機,或者因為連靈玉此刻心神的沉靜合一!她成功的看到那一顆熟悉的血色巨星!但這一次她的目的不是修煉吸收星辰之力,而是要借用星辰之力!若是等她修煉吸收恢復,不知道猴年馬月去了,戰局也打完了。
連靈玉深吸一口氣:「吞噬!」她將噬魂殘訣催動到極致,她瘋狂的吸納星辰之力而不管是否能承受!她只是瘋狂的吸收之後,再集聚的貫穿噬魂劍!
一道血紅星辰之光破空墜落!那穿透域的隔閡飛射而入的血紅星辰之光,猶如血色殘陽被撕開一道口子,正傾瀉內中的血來!
連靈玉週身被血色星辰之力覆蓋,她手中的噬魂劍不復烏黑瑩亮,而是凝出驚心的血紅!
「星辰斬!」連靈玉清喝一聲,這一劍卻是真正的從九天碧落砍下!它來自域外,來自遙遠的血紅巨星!
交戰中的司馬瑜,瞬間有一種被鎖定的微妙感!他分神一看,只覺蒼茫天空竟被一分為二一般!一道血芒直劈他天靈蓋而來!
「讓開!」連靈玉這一聲,卻是對東平武侯說的。因為她要親手砍司馬瑜!
「聚魂護體!」司馬瑜沒有東平武侯的干擾,立即調度所有的鬼兵凝結成巨大厚重的紫盾!他手中的劍也不忘抵擋著這一道血劍!
連靈玉的面色因為過度消耗而有些蒼白,但她的眸光卻清亮若啟明星動!將要親手毀滅仇敵的快感,瞬間遍佈她全身!一股強壓著她的仇恨,那一直不曾離去的怨念,在這一瞬間隨著這一柄巨劍的斬落而揮灑傾瀉出!
即便身體上的消耗接近極限,但她卻覺得重生以來,她的身心第一次如此輕鬆!
巨劍落下,紫盾破開,藍劍被斷,直劈司馬瑜天靈蓋!
「啊——」連靈玉一聲清越的尖叫破空,如鳳鳴鏘鏘!一滴晶瑩的淚散出,胸腔裡沖天拔地的怨念啊,終於在這一刻得到發洩!
那一刻連靈玉的眼眸有些恍惚,曾經那雙秋水溫柔而深邃的眼眸,似乎覆蓋而起。只是瞬息之間,又恢復了清亮睿智!
「啊——」司馬瑜淒厲的尖叫聲起,卻是他在生死關頭本能的避開要害!那一柄血劍在被紫盾、藍劍阻擋之後,畢竟餘勢不足。
可此時的司馬瑜仍舊十分淒慘!他雖避開了天靈蓋這等致命之處,但頭部左邊的頭髮與左耳,並左肩左臂全數被斬!而那一劍之中的星辰之力也在狂暴的毀滅他的經脈!
「不要他死!」連靈玉卻道!
雲焱心領神會,瞬息封住被重創的司馬瑜經脈,一方面令他沒法反抗甚至自殺,一方面幫他控制傷勢!緊接著雲焱將其拎到連靈玉跟前。
「殺了我!」司馬瑜嘶啞的吼道!他知道他已經完了,這一次是徹底的完了!籌謀的一切被一項一項戳穿也就罷了,如今他自己也被重創。
雖然他躲開了致命一擊,卻躲不開星辰之力對他經脈、臟腑的瘋狂破壞!那一劍所含的星辰之力,才是最極致的殺招!他只覺得完了——徹底完了——
只是司馬瑜不明白,他都已經這樣了!為何還不讓他死,她想要作何?難道——他想著不由燃起希望,居然還無恥道:「靈玉,你喜歡我對不對?你捨不得我死對不對?!」
雲焱直接將人丟在已經完成塌方的地上,此刻他們都已然落地。他一雙筆墨丹青描畫而出的眉擰緊:「靈玉,讓他死。」這還是他第一次要求連靈玉做什麼,當然除了床笫之事——
想著雲焱這樣好脾氣,這樣順著連靈玉的人。若非實在受不住司馬瑜的噁心,如何會這般要求?真是見過沒臉沒皮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噁心人的!
「靈玉,你救我,幫我恢復傷勢!」司馬瑜被丟在地上,尚且要伸手卻拉扯連靈玉的衣裙!此刻他渾身是血,因為失去一隻手臂,又因為一場廝殺而頗為狼狽。如此跪地一般爬在連靈玉跟前,當真是猶如一條狗!
只是如今的司馬瑜不是趙宏手中認為的瘋狗,或者忠狗。而是一條被人遺棄,已經殘廢的流浪狗!
雲焱伸出腳擋住司馬瑜的手,眉頭皺得更緊:「靈玉——」
「咯咯——」連靈玉忽然輕聲而歡快的笑出聲來,實在是雲焱此刻非常想一刀殺了司馬瑜,但又因為連靈玉的要求而遲遲沒下手,以至於那俊俏的容顏糾結非常的模樣看著十分可愛!
連靈玉伸手抱住雲焱的手臂,身子也偎依在他身上,只覺得她的小狐狸就是這樣好!此前她對他出手,雖然解釋完了,道歉完了。但總還有那樣的尷尬和難受在,他卻用一句下流的惹得她憤怒暴跳。可兩人、包括當時所在所有人之間的關係,卻因此而恢復如初,甚至越發親密!
再說此時,她因為斬了司馬瑜。因為完全毀了司馬瑜,讓他在最狂的時刻發現佈局全部被打亂,讓他以為有恃無恐之際殘敗而達到了她復仇的目的。所以她原本應該會有一些復仇之後的複雜或者其他情緒,可他此刻的糾結的模樣卻令她心中燃起一陣溫暖的舒暢。
司馬瑜聽到這樣的笑聲,他的手也終於停頓了下來,他翻身躺在地上。此前本正揚著的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空依舊有些灰霾,他仰頸看見連靈玉親密的抱著雲焱。心中一股憤怒衝起:「為何——為何?!」他想當初對連家的出手,他是有參與,可是參與的人並不僅僅是他!
連靈玉蹲下身來,她看著面容上滿是血跡的司馬瑜,看著這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她要怎麼跟他說呢?她何必跟他說呢?
「殺了我!求你!」司馬瑜沒想到他會敗,這並非是他一個人的籌謀。這是風氏謀劃了千年的復朝大計!
「殺了我,我將風氏的秘密告訴你。」司馬瑜求死,他知道他已經完了。而且他已經不可能有後,而風氏到了他這一代,也僅僅只有他一名嫡系!他伸出手掌,掌心上淡淡的金光泛出,其上有一個閃爍妖異金光的「風」字。只是此時正在漸漸的渙散,消失於司馬瑜的掌心。因為他體內的元力被星辰之力毀滅得差不多了,重創令他連這個嫡系的傳承印記都沒法凝成。
「我不會殺你,我還會讓你衣食無憂。我會讓你每一天,就記得你是活著的。」連靈玉平靜道。她的仇是報完了,可連家的仇還沒報!當年的連家人是如何被他一手一手算計死的,這個仇就算死砍他一千次一萬次也不夠!
東平武侯已經走近,他的目光也頗為複雜的落在司馬瑜身上。他沒想到風氏居然還有後人,而且在大商朝還集聚了這樣的力量!如果不是連靈玉,是不是此刻他已經得手?
東平武侯雖自問對大商皇室沒有情感,但對於這片生他養他的大商朝,他還是有情感的。他不知道若是讓司馬瑜這樣的邪道著掌控天下,大商將會如何?
連靈玉並不知道前一世司馬瑜具體是怎麼篡位的,也不知道東平武侯為何會失蹤。但現在她基本是明白了,恐怕當年的東平武侯便是被他這一手風氏的邪功給陰了。當然到底是不是,她也不可能回去深究。
待命人將司馬瑜扛回連府,清算後得知第一軍因為山體塌方枉死了近萬,傷兩萬餘人,可謂順勢慘重。此刻亦是收尾清理著——
東平武侯那雙黑眸看向連靈玉:「等你養幾日,到我府上來一趟,有些事該要好好談談。」
「是要談談。」連靈玉淡淡的回答著,十分疲乏的身體卻沒骨似的靠在雲焱身上。後者扣著她的腰肢,幾乎將她抱在身上。
東平武侯耐著性子道:「龍骨的事情,本候知你知道。」他說完不願意再看兩人的親暱,轉身大步躍空離去!
連靈玉挑挑眉毛:「真是個不好對付的主。」
「有我。」雲焱見礙事的人都走了,理所當然的橫抱起連靈玉,一步一步從龍恩寺這一片塌方的地段走出去。
「去一趟武學宮吧,讓老主持有所皈依。」連靈玉蜷在雲焱懷裡道。她心裡為這名老主持的執拗感傷,她自然沒有用活嘴液對付他。這不過是一場戲,糊弄皇室的一場戲。不過看起來這個人精一樣的東平武侯是沒這麼好糊弄——
「嗯,你好好歇會。」雲焱抱好連靈玉道。
「嗯。」連靈玉閉上眼眸,嗅著雲焱身上熟悉的氣息放鬆的睡去。
雲焱底眸凝著她,抬眼之際那片清潤純淨的眸卻泛出一縷憂色。這一戰的動靜,太大了點——
那時被陰霾遮住的殘陽緩緩露出臉來,一縷縷金中帶血的光散在雲焱的背上。散落在這一片大戰之後的坍塌山體上,讓人清楚看到漫山狼藉、遍地荒涼。而在那塌方的最深處,緩緩有水流滲出,不久以後,這原本是龍恩寺的地方匯聚成一汪略有血色的湖泊。
後來京都城的人看到了,都認為這是龍恩寺上當時遇難的人之血染就。那一日死於這一場災難的,有龍恩寺所有僧人,以及大部分來不及走入密道的香客。龍恩寺的僧人,自然是為著一縷執念,更為著讓更多的人可以逃離。
然而後來的塌方令即便躲入了密道的很多人也死去,若非炎融按照計劃將蓮華夫人等人帶到了預計中的的密道終端。雲焱與連靈玉早前又先及時的將人救了出來,怕是也要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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