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3.第93章 我不愛他 文 / 普拉森特
胡嫣兒手中的狐火，如一盞明昧不定的燈。就著光亮，嫣兒白了林重一眼，「你要是再敢亂來，我就把狐火拍在你臉上，看你還拿什麼去引誘女人！」
「娘子這是在誇我英俊瀟灑嗎？」林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我就知道你有謀殺親夫的潛質！但未必真能狠得下心！」望著她被火光映得紅彤彤的小臉，長長的睫毛輕輕翕動，為紫色的瞳眸籠上了一層薄紗般的神秘，林重心中悸動，奇癢難忍。
嫣兒一點兒也不客氣，燃著狐火的小手擦著林重的鼻尖飛過，林重嚇了一跳，連忙鬆開了她的腰肢，兩個人總算不再像連體嬰兒那樣密不可分。
嫣兒收斂心神，打量枯井深處的格局。井底共有三條通道，嫣兒在其中一條通道的上緣，找到了荷花標記，她伸手觸摸了一下清遠幾天前留下的簇新刻紋，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兩人舉步走進了通道，通道並不軒敞，身高八尺的林重走在其中，要時刻留意腦袋不要撞到頂上突出的石頭，通道裡的空氣清冽潮濕，還有陣陣清風拂面。
「你們姐弟倆，膽子真是不小，什麼地方都敢闖。」林重微微一笑，「不過身闖險地，的確是人生一大快事。在龍族入侵我浮生國之前，我在外遊歷多年，也曾九死一生。這次在錦狐宮的天牢裡，雖然也離死亡很近，卻是最無聊的一回。」
林重提起了龍族與人族的戰爭，令嫣兒有點心虛。龍宸銘曾經告訴過她，在攻打浮華城的關鍵戰役中，他曾與林重一戰，林重受傷敗退。後來，拿下浮華城、屠戮軍民的是嘲風，若是實力逆天的嘲風與林重對決，恐怕林重就很難全身而退了。
「為什麼要自我放逐？」嫣兒想起夢裡的見聞，林重原本是血統高貴的皇族。
「這個問題，在你沒有失憶之前也問過我。」林重淡淡一笑，「我原本是親王之子，六歲那年，父親舉兵打算奪權，失敗了，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結局，師父動了惻隱之心，將我從刀口下救走。」
嫣兒陷入震驚，原來林重那時的處境，和此刻的自己竟有幾分相似，只不過，他是反賊的兒子，而她是被推翻政權的一方，這又有什麼區別呢？到最後，她也被羅致了反賊的罪名！
「那你還……」嫣兒話說了一半，又覺得不太合適問出口。
林重已經明白她想問的是什麼，滿不在乎地說：「我為什麼要為仇敵而戰？家事與國事，孰輕孰重？可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我確實痛恨浮生國的國王，但我並非為他而戰，而是為浮生國的百姓而戰。龍族殘暴，龍宸銘更是個不世出的魔王，只可惜我力有不逮，沒能手刃惡徒。」他的眼中寫滿了不甘，「後來，龍宸銘用毀天滅地的手段征服了浮生國，屠殺了數萬軍民……」說到這裡，這鐵打的漢子居然有些哽咽，他站在原地，不再前行，眉頭皺緊，雙手也捏成了鐵拳。
「對不起……觸動了你的傷心事。」嫣兒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我這幾個月，不知世事，胡雲鳶偶爾過來對我用刑，她的胡言亂語，我自然不會相信。娘子，你來告訴我，這些天外面都發生了什麼？」林重收拾心情，繼續在通道中趕路。
聽林重說到胡雲鳶的「胡言亂語」，嫣兒頓時就有點心亂，胡雲鳶如何想法設法地中傷她，嫣兒心裡有數，可胡雲鳶對林重說的，卻未必全是謊話，「林大哥，她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她說……」林重認真端詳著嫣兒的神色，「龍族出兵攻打鳳凰族的時候，娘子你竟然潛入了龍族的陣中，令龍宸銘中了媚術，他為你神魂顛倒，甚至為你拋下龍族大軍，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笑的笑話？」林重朗聲笑道，「娘子，你如此美貌可人，何時需要對男人動用媚術？」
嫣兒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胡雲鳶捏造過許多無恥讕言，但對林重說的，卻和事實相去不遠——初見之時，她確實想要魅惑龍宸銘，但那神魂強大的男人根本不為所動，後來他愛上了她，也不是因為她的媚術，而是因為他們在相處之中擦出了火花。
嫣兒的反應，令林重十分困惑，她笑得那麼尷尬，其中難道真有隱情？林重不疾不徐地問道：「娘子還沒有和我說過，這幾個月，你都經歷了一些什麼？」
「我和你一樣，中了劇毒……我的毒，是在潛龍域解的，那裡住著一位世外高人……」嫣兒含糊其辭地說，「林大哥，你遊歷過許多地方，有沒有去過潛龍域？」
「去過。」林重的回答令嫣兒有點意外，「只在尋香沼澤遊蕩了一番，殺了一些不畏死的黑魚。」
「沒有遇到那噁心的玉蟾蜍？可能那時它在閉關……」嫣兒自問自答。
「娘子與那傳說中的玉蟾蜍碰過面？定有奇遇，講來聽聽！」林重的眸色，悄然黯淡。
嫣兒陷入了沉默，她怎麼能把自己在潛龍域的「奇遇」說給林重聽？潛龍域，實在是個令她終身難忘的地方，在那裡，她與龍宸銘同甘共苦，感情更加深厚，也是在那裡，人魚女王環環在絕望之中施展召喚咒，嘲風趁機奪舍，奪去了嫣兒的貞潔。
「林大哥，你去過冰雪界嗎？」無奈之下，嫣兒只好有些突兀地轉移了話題。
林重一怔，仍舊答道：「去過，冰雪界的環境十分惡劣，翼馬族的廢都，就在那裡。荒廢千年，那座城池失去了陣法保護，早就成了冰峰雪林的世界，可即使如此，還是有著震撼人心的美態。你是聽小栗說起冰雪界的吧？難不成那樣的極寒之地，你也去過？」
「還沒去過。」嫣兒感覺到，腳下有淺淺的流水，劃過她的足背，濡濕了她的靴子。想到小栗，嫣兒又是一陣心悸，她曾與小栗相約前往冰雪界，可眼下，小栗她在哪裡？
「日後我們一起去吧，娘子喜歡遊歷，我便陪著娘子，可以做你的嚮導。」林重豪爽地說。
嫣兒心中淒然，究竟什麼時機，才是好時機？她總歸要和林重把話挑明！
小心翼翼地行走了一個多時辰，通道才終於變得寬闊。
「終於能挺直腰桿了！」林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拍打著自己的後背。
「清遠說，到了寬闊的地方，就差不多要到出口了。」嫣兒露出了一絲憂慮，「出口那裡，有個喜歡問奇怪問題的石獸，它問什麼，你如實回答，答得讓它滿意，它就會讓你出去。」
「這麼有趣？要是它不滿意呢？」林重也來了興致。
「那它就會一直問下去，問到自己沒興趣了為止。」
「它不要一口把咱們吞下去就好！」林重做出個張牙舞爪的表情。在狐火的映照下，他的身軀被投射在石壁上，看上去倒真有點像個面目猙獰的怪獸。
嫣兒看著她，覺得好笑。選夫大典上，林重原本是一副老成持重、苦大仇深的樣子，沒想到私下裡相處，卻如同一個頑童，總能給她帶來意料之外的驚喜和驚嚇。
「你這污濁的人族，白送給我，我也不吞！」身後突然有渾厚的聲音響起，嫣兒和林重連忙收起了調笑的行跡，神色肅然地向著那扇石門走去。
石門上密密麻麻雕刻著古老的神紋，正中央是一隻惟妙惟肖的熊頭，那熊此刻正搖晃著腦袋，望著眼前的來人，它眨了眨眼睛，對嫣兒說：「小狐狸，我認得你！五年前你曾來過。前幾日，你的弟弟過來看我，說你這兩天便會借路通過。你弟弟當真是個不錯的傢伙，我喜歡和他聊天。」
嫣兒對石熊微微一笑：「石熊大人，好久不見！」這名諱，也是清遠告訴她的。
石熊轉向林重，上下打量著他，不屑一顧地說：「人族，你和小狐狸是什麼關係？」
「這算是開始提問了嗎？」林重輕鬆自在地說。
石熊愣了一愣，「看來你也聽說過我，快點回答我的問題！我可沒有什麼耐心！」
林重施了個拱手禮，恭敬說道：「石熊大人，這小狐狸是我的娘子。」
「原來是弟弟為姐姐、姐夫探路，這便說得通了。」石熊緩緩說道，「既然你們是一對夫妻，那我就問你們幾個相同的問題，若是對我說謊，可瞞不過我，我會生氣的！」
嫣兒和林重，立刻都有點緊張起來。
「人族，你愛這小狐狸嗎？」石熊不露悲喜地問。
「愛，為她送命也甘心。」林重自然不會錯過這傳情達意的機會。
「小狐狸，你愛這人族嗎？」石熊的小圓眼睛瞪著嫣兒。
嫣兒躊躇片刻，她偷偷望了一眼林重，失望已經寫在了他的臉上。嫣兒歎了口氣：「石熊大人，我被歹人下了忘憂蠱，過去的事情，全不記得。你的事，還是清遠講給我聽的。失憶之前，我與林大哥剛拜過堂，可拜堂之後，我就被奸人謀害，失了記憶。我聽清遠說，我與林大哥以前的感情很好。我失憶了好幾個月，才終於找到林大哥，相當於只和他相識幾天，我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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