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1.第171章 死不瞑目 文 / 普拉森特
「我這個祖母，恐怕等不到孩子出世……」龍牧靈艱難地說出這句話，嫣兒頓覺五雷轟頂，完全陷入混亂，究竟是龍牧靈病糊塗了？還是她醫術高超，能看得出腹中胎兒的月份？又或者是鷂鷹假傳了消息？嫣兒當即認定，鷂鷹這麼忠厚，絕不可能這麼做！關鍵在於，龍牧靈身體虛弱，根本就沒用傳音，她的話，被立在小築外面的嘲風全都聽見了！
嫣兒能感覺到，嘲風冰冷犀利的目光正看向她們，可她卻不敢回頭與他對視。
「師父，其實，這孩子……」嫣兒想要對龍牧靈解釋清楚。嫣兒明白，嘲風認定這孩子是他的，所以才會全心全意待她，如果這孩子不是他的，她和孩子將會有怎樣的命運？
「嫣兒，我把你當作女兒看待，所以我就是這孩子的外祖母。」龍牧靈打斷嫣兒，給出了完滿的解釋，可這句話，說得實在刻意，似乎是專門講給嘲風聽的，「你要好好照顧孩子，不要像我這樣，做個不稱職的母親。」
龍牧靈這樣說，令嫣兒暗暗鬆了口氣，她動情說道：「我會用生命保護孩子！」
「那好，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龍牧靈劇烈地咳嗽起來。
見師父脆弱如斯，嫣兒如被冰雪，她動作僵硬地拉住龍牧靈乾枯皺褶的手。此刻，嫣兒多麼希望宸銘也在近前。宸銘確實在，只不過置身於嘲風的心殿，不得與母親相見。
「嫣兒，我命不久矣，見你一面，心願已了……」龍牧靈吃力地喘息著，「我死之後，你能否親手將我的骨灰送回龍吟宮？之前，我不想見到龍延齡，是怕讓他看到我這醜陋的樣貌，但這些日子，我越來越想念他，我希望能將骨灰葬在龍吟宮中，長久地守護著他……」
嫣兒鄭重地點了點頭，雖然她很不願意見到龍延齡和龍宸鎔，嘲風與他們見面，也可能會發生未知的衝突，但師父的遺願，她會為她辦到。
這時，龍牧靈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看似是在吃力地呼吸，實際上卻開始傳音：「嫣兒，鷂鷹他不確定，你來告訴我實話——你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銘兒的？還是嘲風的？」
嫣兒伸出顫抖的小手，為龍牧靈梳理頭髮，傳音回復：「是嘲風的……」
這時，龍牧靈從枕下摸出一顆丸藥，她沒有說話，只是將丸藥塞進嫣兒的掌心，然後將她的手掌輕輕合上，一聞到那濃重的麝香味道，嫣兒就明白，那是一顆打胎藥！
嫣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滿臉驚恐地望著龍牧靈，而眼前的婦人，仍是一派沉靜。嫣兒無奈，趕快將那顆丸藥收進了隨身錦囊，她只是希望，這個小動作，沒有被嘲風看到。
龍牧靈繼續不動聲色地傳音：「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可以服下這顆藥。」
「師父，您那時沒有放棄宸銘，我也絕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嫣兒斬釘截鐵地說。
「是啊！這便是一個母親的心情，只是盼著自己的孩子好。可我的孩子，他又在哪裡……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有沒有人記得他存在過……」龍牧靈無法壓抑心中的憤懣。
過去二十一年，她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游龍谷隱居，但卻一直在為兒子打算，她早就明白，兒子比自己多活不了幾年，於是，當她知道兒子喜歡胡嫣兒，就將易容術和修復術教給這個女子，盼著她能幫襯他、照顧他，盼著他們做一對歡喜眷侶。沒成想，龍牧靈和龍宸銘母子倆的痛苦犧牲，到頭來，都為嘲風做了嫁衣裳！這叫龍牧靈如何甘心？
「師父，嫣兒對不起您，沒本事救出宸銘……」嫣兒輕輕為龍牧靈推拿手臂。
「你受的苦，鷂鷹都告訴我了。我也是個女人，我知道你失去的、承受的是什麼。」龍牧靈輕輕闔上了雙眼，「世人都愛稱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節，可實際上委曲求全、捨己為人更難。嫣兒，我理解你的抉擇，可我也懂得，人心會變。」
嫣兒手中的動作慢了，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龍牧靈都活得如此通透，連嫣兒的心意變化，居然都已參透。這些日子，嫣兒和嘲風的心理距離，似乎越來越近，剛才，龍牧靈也從窗口望見嘲風攙扶著嫣兒的親厚樣子。可龍牧靈並沒有怪罪嫣兒，這更令嫣兒覺得汗顏。
「嫣兒，嘲風並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的男人。」龍牧靈向她發出了警告，「他確實是一代梟雄，他一千年前的失敗，就是因為，他剛愎自用、生性多疑、不懂人心，尤其是，不懂女人心。將來你若有了機會，就離開他，才可安然度日……」
這時，嘲風推門走進了龍牧靈的臥房，他一把將跪在床前的嫣兒扶了起來，對龍牧靈直言不諱地說：「嫣兒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你想要挑撥離間，趁早死了這條心！」兩個女人在屋內長久不說一句話，嘲風早就看出，她們是在傳音交流。
嘲風望了一眼嫣兒，發現她雙眼紅腫、目光閃爍，顯然已被那老巫婆的言辭動搖了。
「嘲風，老身邀你進谷，只是有幾句話，要對銘兒說。」龍牧靈毫無懼色。
嘲風目光冰涼地望著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嫗，此刻，心殿裡的龍宸銘，正在無聲流淚。
這場超過半年的牢獄之災，磨礪了宸銘的心性。之前，於他而言，最大的折磨，就是看到嘲風隨心所欲地佔有嫣兒，而嫣兒的心也在被嘲風一點一點征服；現在，於他而言，最殘酷的事，就是明明母親就在眼前，他卻只能盤膝坐在堅固的牢籠之中，默禱母親的平安。
此刻，宸銘終於聽到了母親蒼老的聲音：「銘兒，娘只是想對你說，娘很愛你，為你驕傲。之前，我從來沒有機會對你說這句話，不對你說，娘死不瞑目……」
龍牧靈的這番話，令嫣兒和嘲風都陷入了震驚。
「銘兒，嘲風，我還有一件事，要告知你們二人。」隨即，龍牧靈便開始留遺言了，只是，這遺言，只有嘲風和他心殿裡的宸銘能夠聽到，嫣兒根本無緣聽見。嘲風的神色變幻莫測，眼神中驚喜交織著憂懼，令嫣兒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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