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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7章 劫後生(四) 文 / 越羅

    樊千陽見她半垂著腦袋,長長的秀髮遮住了臉,只露出光潔小巧的下頜。他的語氣不由也放輕柔了不少:「那個……你的他如果真靠得住,你也可以寫一封信,我派人秘密送去紫騮山莊,也免得你意亂情迷,影響到養傷。」

    穆青露猛抬起頭,眼中綻出激動與嚮往的神采,可只一瞬間,就盡皆消失。她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樊千陽倒又有些意外,問道:「為何?」

    穆青露道:「我雖然恨不得立即出現在他面前,但是……這件事情,你已經幫了我不少忙,再讓你的人去送信,萬一被發現了,你反而要招惹大麻煩。我且聽你的話,盡快把傷養好,然後悄悄離去,不會再拖你下水你放心,我欠的救命之恩,一定會完完整整報答給你。」

    樊千陽眼神閃動,竟沒能立時回話。過了一會,才慢慢地說:「……我救下你,純屬巧合,並不需要你報答甚麼。」穆青露卻又側過臉,凝視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道:「我正想問你,你與我非親非故,為何幾次三番出手救我?」

    樊千陽沉吟了一會,說道:「神樂觀外的那一次,我見傒囊竟隱去名號,以『小西』之名哄騙你,我直覺他不懷好意。你倆有甚麼江湖恩怨,我本不想管,但內城重地,豈能容納殺人濺血之事?於是我把他帶走了。」

    穆青露點了點頭。樊千陽又說道:「酒館中那一次,卻令我心生好奇你究竟做了甚麼大事,會讓諱天中的頂級殺手一而再、再而三跟蹤前來?我以往同諱天有過一些接觸,知道當康的穰酒大有章,不同的酒瓶中,酒汁各有不同效果。我見她自己留綠瓶,卻給你紅瓶,再結合神樂觀外一事。當即認為她也要對你下手。我向來是很有責任心的人,豈能眼睜睜瞧著不明不白的殺戮發生。所以我再度阻止了你們。」

    穆青露「嗯」了一聲,輕輕地問:「第三次呢?」樊千陽道:「第三次……」

    他神情突然嚴肅起來,緩緩地說:「我直至那一刻,才知道你居然就是我奉命捕殺的罪臣穆氏之後……」

    穆青露猛然叫道:「我不是罪臣之後」樊千陽卻止住了她的話頭,疾道:「聽我說完。我見白澤出手極重,若非朱於淵死命纏住他,你早就折在他手上了。那時你已走投無路,唯有往湖中逃去,我若再不出手。豈非放任罪臣後人逃離……」

    穆青露怒道:「說了我不是罪臣後人」樊千陽搖了搖手,示意她莫激動,他沉聲說道:「我樊千陽從來不打女人。但當時情景緊迫,我本想將你生擒,帶回去細細審問。但白澤卻使盡全力,劈空朝你擊出那一掌。我見朱於淵已落在下風,再難阻攔白澤,於是我搶先出手。但白澤一再警告我,絕對不許留活口。他隨時可能親自上陣。無奈之下,唯有入水躲避之計……」

    穆青露皺眉問:「你當初既已知道我身份,為甚麼還不殺我?」

    樊千陽思忖了一會,答道:「第一。方纔已說過,我從不打女人;第二,那夜瞧見你,不知為何。我對『罪臣』二字生起了一些疑惑,因此我想好好查問清楚。」

    穆青露道:「你有何疑惑?」

    樊千陽道:「穆氏被滅族一事,距今已有三十多年。突然之間傳來消息。說穆氏還有後人存在,本來就很令人意外。若你我之前從未相遇過,我必會任白澤奉令行事,而絕不管你死活。但我之前見過你,你……」

    穆青露好奇地問:「我怎樣?」

    樊千陽打量著她,道:「你雖然缺心眼,但卻有一副好心腸,寧可同我橫眉怒目頂牛,也堅持要送傒囊回家……在酒館中,你雖然指手劃腳、誇誇其談,但卻是那唯一願意替當康打抱不平的人……所以我隱隱覺得你不像壞人,倘若就這麼殺掉你,彷彿有些不公平……」

    穆青露豎眉道:「你說話要是能動聽些,我保證會更感激。」樊千陽笑道:「都是大實話。」他停了一停,又正色說:「我留下你的命,是想給你一個講話的機會。前朝之事,我瞭解得並不多,關於那『罪臣』之說……」

    穆青露點了點頭,鄭重地道:「我不是罪臣後人。我爹爹在幼年的時候,就獲得先帝的赦令了……」

    她坐直身子,面朝樊千陽,打起精神,將那《蒿里哀》一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樊千陽聽完後,沉默了許久,穆青露以為他不相信,忙忙地道:「我爹爹那時還獲得了先帝的手書,我想那東西應該還在天台山他的臥室裡,我會去取來……」

    樊千陽突然說:「行。那你就好好養傷,以後把先帝頒的赦令拿來給我瞧。如果是真的,我必然替你去進言。」

    穆青露道:「好!」她忽又似想起甚麼,說道:「方纔你提到一個奇怪的名字……朱甚麼淵?……」

    樊千陽淡淡地道:「朱於淵。『藏金於山,藏珠於淵』,這名字大有來頭。」

    穆青露疑惑地念了兩遍「朱於淵」,驀地恍然大悟,叫道:「那是小非的真名嗎?!」樊千陽依舊淡淡地道:「是啊,朱於淵就是你昔日的師弟,段崎非。」

    穆青露很激動,搖著他連聲問:「小非現在如何了?他還好嗎?」

    樊千陽瞇起眼睛,仔細地瞧了瞧她,反問道:「你自己都成這樣了,還有空管他過得好不好?」

    穆青露道:「他是我最疼愛的師弟,我當然要關心他啦。你一定知道他過得怎樣?告訴我啊,對啦,我『死了』,他是不是也很難過?」

    樊千陽面無表情地說:「你不必擔心,他在父母身邊過得好極了。你就算想破了頭,也想像不出他現在過得究竟有多快活。」

    穆青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笑道:「他開心快活,那可真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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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千陽皺起眉,瞧著她欣慰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他父母害你變成現在這模樣,你還希望他過得好?」

    穆青露道:「他父母做的事,同他有甚麼關係?他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親的小師弟啊。」

    樊千陽注視著她,片晌,才又開口道:「如果他過得很快活,甚至於很可能已經忘記了你,你也還笑得出嗎?」

    穆青露眼中泛起亮亮的光,她的笑容依舊很清,她柔聲道:「我希望世上每一個善良的人,都能夠平安快樂地生活,小非當然也一樣……他的身世很可憐,在千佛山的那一天,他受到太大的打擊了……要是他真能拋開陰影好好過下去,那麼是不是還記著我,已經不重要啦。」

    樊千陽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過了半晌,他才收回視線,平靜地說:「你休息吧。接下來的日子好好養傷,等傷勢好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江南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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