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0:震撼 文 / 軒之飛翔
她道:「夜某只是實話實說,何來激將大汗?」傻子才會承認自個剛才的言語,是激將對方中計。阿如汗陰沉而森寒的臉上,浮出抹冷笑道:「你的謀略未免太拙劣了些!先不說本大汗的箭術,這天下無人能勝得過,就是本大汗身後這十數名將領,他們的箭術,恐怕夜相你也比之不上,更何況,本大汗數萬精兵、鐵騎正嚴陣以待,需要與你玩那小孩子的玩意,來獲取提出三個可有可無的條件嗎?」
他這話一出,身後諸將領,還有那數萬精兵,無不大笑出聲。
他們的笑聲狂傲而鄙夷,但凌曦面上的表情,卻未有一絲難堪。
淡淡一笑,她又道:「要夜某看,大汗還是不敢與在下賭,否則,又怎會說出如此多的話,來拒絕夜某?呵呵,大汗把夜某說得賭箭術,看成是出拙劣的計謀,那敢問,就是這個拙劣的計謀,大汗為何不敢以身一試?」
阿如汗的鷹眸,定定的,冷冷的盯視著凌曦,心中冷笑連連。
說來說去,面前的少年郎還是想與他賭射箭,想要在指縫中求生存,很好,他就讓其敗得心服口服,然後再馬踏北地各城池……
心中有了計較,阿如汗陰冷而森寒的鷹眸中,精芒快速劃過,道:「本大汗若是贏了你,就只有一個條件。」
「哦?」凌曦秀眉挑起,淡淡道:「大汗但說無妨。」王者,這就是王者的狂傲之處嗎?贏了她,只會說出一個條件,說其是太過自信,還是自負過了頭?然,神色上,凌曦絲毫未有什麼不妥的變化。
「本大汗要你一生伴在左右!」
阿如汗微遲疑,終啟唇道出他的條件。
諸將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他們大汗此舉何意?
難道,難道大汗學那朝國璟王,也好起男風來?
此想法從腦中閃過,諸將領刷地一聲,齊單膝跪地,行禮道:「大汗不可!」他們的大汗乃草原之王,怎能有那不良癖好,從而德行有失?
「不可什麼?」阿如汗回頭掃諸將領一眼,道:「本大汗出口之語,從無更改,你們都忘了是不是?」
「屬下等不敢!」
諸將領面色嚴謹,行禮道。
「起來吧。」擺擺手,阿如汗的目光重新落回凌曦身上,候其作答。
凌曦未加思索,淡笑道:「大汗若是贏了,夜某自當留在大汗身邊。」她答應的太過爽快,令阿如汗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目的既已達到,而眼前這青衫少年,也不像是個會說謊之人,不,就算他剛才應下的言語,只不過是應付他的權宜之計,待他贏得箭術,一切還不是他說了算!倏然,阿如汗的鷹眸中迸發出抹寒芒,但瞬間便沒於眼底,消散全無。
就在他欲吩咐屬下準備弓箭時,凌曦的聲音這時又響起:「如果夜某運氣好,贏了大汗,還請大汗遵照夜某先前所言,應下夜某三個條件。」阿如汗冷凝著她,道:「你是擔心本大汗在你勝出後,會耍賴嗎?」
凌曦輕淺一笑,未言語。
該提放的,她自然是要提放,對方愛怎麼看,是對方的事。
冷哼一聲,阿如汗傲然道:「夜相大可放心,只要你勝出,本大汗答應你三個條件就是。」偉岸的身形,慢慢轉向諸將領,沉聲道:「箭拿來!」
諸將領高應一聲,不大功夫,由額日古那呈上兩張北夷最為結實的弓箭。
在走到凌曦面前時,額日古那用只有他和凌曦能聽到的聲音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於他的話,凌曦只當沒聽見,微微一笑,接過弓箭和三支羽箭,站在原地,與阿如汗道:「賭就有賭的規則,不知大汗意下如何?」
阿如汗道:「說。」
凌曦道:「我們既要比膽識,同時也要比箭術。那麼,參與賭箭的兩人,面對面而站,距離十丈之遠,且雙方在賭箭的過程中,只能上半身動作,腰腹一下必須做到不動如山之態。」阿如汗笑道:「本大汗答應了。」以為這樣,就能影響到他的箭術了嗎?真是太過異想天開。
「不知大汗可還有什麼補充的沒有?」凌曦笑得淡然,問得更是淡然。
今日,她要在日落之前,不僅贏對方,且要對方對他,乃至對朝國生出畏懼之心!
從而,不得不遵從她提出的三個條件。
阿如汗想到昨日數千鐵騎近乎全數覆滅一事,道:「雙方皆不許啟用內力!」凌曦微微一怔,含笑點頭:「好。」不許啟用內力,可她還有靈力不是麼,再說,現代,她可是內力,靈力都沒有的,箭術還不是一等一得好!
「準備好了嗎?」阿如汗勾起唇角,「好心」地問凌曦。
凌曦頷首。
阿如汗又道:「雙方同時出手,若一方不幸死在對方箭下……」未等他說完,凌曦截斷他的話,道:「大汗不必多說,夜某明白。」死?她怎捨得死?他們一家人的甜蜜日子,尚沒真正開始,她可是對未來的生活,很是期待呢!
璟的身影,倆小的聲音,從凌曦腦中逐一閃過,登時,凌曦只覺滿心溫暖,體內湧出無盡的力量來。
諸將領於阿如汗和凌曦的賭,說不擔心那是假的,但他們深知阿如汗的脾性,且心中對阿如汗的箭術也有數,因此,在阿如汗手握弓箭與凌曦各自向後退時,他們先一步退至一旁,將目光,齊聚在凌曦身上,看其如何慘烈地死在他們大汗的羽箭之下。
鼓聲響起,凌曦一手握弓,一手緊攥三支羽箭,動也未動。
而阿如汗則是站穩身形,拿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緩緩舉弓,對準凌曦。
他信心百倍,因為他的箭術,整個草原上的勇士,皆有目共睹,就是這天下之人,怕也聽說過他的箭術,要不然,怎不見一人到北夷來向他挑戰。心下長吁口氣,阿如汗看著對面的那抹青衫,好不惋惜,前一刻,他還說贏了對方的話,就讓其終生伴他左右,可下一刻,他又說出一方不幸死在對方箭下那句話,他真得要取掉那青衫少年的性命嗎?
若不取其性命,那麼他的性命指不定會被對方毫不手軟的拿去,到那時,草原上恐怕又會興起戰爭,進而朝國藉機出動大軍,絞殺他北夷的子民。
慢慢闔上雙眼,阿如汗拋卻一切雜念,想到的只有——勝出!
至於那抹青衫的命運,不想也罷!
然,想是這麼想,可真要他接受那抹青衫等會死在他手上,阿如汗的心還是生出抹不忍。
輕歎口氣,在震耳的鼓點落下後,阿如汗雙目豁然睜開,而這時,殘陽夕照,蔣欣與李副將並肩而立,都不由收緊垂在身側的雙手。
他們雖沒聽到凌曦與阿如汗之間的對話,但他們知曉此刻敵方鼓聲響起,又嘎然而止,必是遠處那抹青衫正在實施他的計謀。
「李副將,我,我擔心夜相!」
蔣欣垂在身側的雙手,捏得咯吱直響,她望著遠處那抹纖瘦的身影,不由道。
「大小姐,我們要相信夜相,相信他的計謀一定能夠成功,相信我甘州城的百姓,乃至北地的百姓,都會免去一場大的劫難!」李副將濃眉緊皺,出口之語,卻是極力地在寬慰蔣欣。
「我,我信夜相,可我,可我還是不免為他擔心……」
蔣欣喃喃道。
李副將望向她,目中神光認真而堅定,再次寬慰道:「大小姐儘管放心,夜相絕不會出事!」咬了咬唇,蔣欣慢慢地點頭嗯了聲。
寒涼的風嗚咽四起,但並不影響阿如汗手中拉滿的弓箭,那沉重而結實的鐵弓在他手中,似無物一般,剎那間,那搭在弓弦的羽箭,宛若閃電,向凌曦射去!他鷹眸中蘊出的神光,幽深而專注,未因凌曦此刻並未動作,而生出絲毫變化。
阿如汗很自信,自信他剛射出的那一箭,必會將凌曦的腦門洞穿。
說好雙方同時出手,鼓聲停,對方沒動,那是他的錯,與外人無關。
好快的箭!
好狠的箭!
「他是想一箭射中我的頭顱嗎?」凌曦心下暗忖:「草原之王,擁有神箭手之命,果真名不虛傳!」
弦音未止,阿如汗射出的箭就已至凌曦面門近前,然,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凌曦上半身宛若無骨一般,往後一折。那逼向她面門的箭,自她仰起的眉眼上方「嗖」一聲而過,隨後深深插入她身後不遠處的樹幹上。
折下的上半身站直,凌曦唇角勾起,讚道:「大汗的箭術,實在是精湛!」熟料,阿如汗面上神色不顯,第二支羽箭已離弦向她射來,腰腹以上,雙方都可以動,第一箭,阿如汗射向的是凌曦的頭部,沒想到凌曦身子柔韌的,竟會險險避過。
出手的第二箭,他自然換了射擊目標——腹部!
是的,阿如汗的第二箭,直擊凌曦的腹部,腰腹以下不能動,他要看看,看看不遠處的青衫少年郎,可還有好運相伴?
此箭出,勢必取下那抹青衫的性命!
阿如汗舉起的彎弓,緩緩放下,他覺得第三箭無需再發出。
諸將領,以及數萬北夷大軍,皆屏住呼吸,看向那逼向凌曦的羽箭。
凌曦目中神光依然鎮定而從容,她心下未生出絲毫恐慌之色,近了,那射向她腹部的羽箭近了,腰腹以下不能動,她有得是法子,迎接這一箭。電光火石間,就見她握住手中的鐵弓,在那羽箭快要接近她腹部時,以極快的速度護在腹部,接著,她手腕巧妙的一個翻轉,那抵在鐵弓背上的羽箭,立時橫了過來。
就是這麼一橫,凌曦驟時沒有了生命之憂。然,慣性使然,那羽箭帶來的張力卻依舊存在,「不能動,腰腹以下絕對不能動,動了,她就會輸;動了,她的計謀就會失敗;動了,北地的百姓,就會遭受一場大的劫難!」凌曦下盤穩固,腰腹以下紋絲未動,忍著那被鐵弓帶起的、橫著的羽箭所產生的巨大張力,擊向她的胸部,「噗」一蓬殷紅的血,自她嘴裡噴出。
而她,仍然筆直地站在原地,腰腹以下,未顯一絲顫抖……
「璟,是你,是你和孩子們給了我力量,才沒讓我身形挪動,沒讓我功虧一簣!」是的,剛那一刻,凌曦有想到北地百姓,有想到她的使命,但給她力量源泉的,是璟,是倆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
抬手,輕拭去嘴角的血絲,凌曦望向阿如汗輕淺一笑,那笑一如既往的淡然,平和。
看得阿如汗,及諸將領,皆驚訝不已,他們沒想到,一個瘦弱的少年,竟會有如此強大的爆發力與忍耐力。
——再次躲過一劫!
「是個對手!」這是阿如汗對眼前青衫少年的肯定,他冰冷肅然的眸中,隱約顯出抹讚賞,他不再輕視對手,不再倨傲自己的箭術有多麼的高超,鐵弓舉起,羽箭搭弦,阿如汗對著天際嘶吼一聲,羽箭離弦,不知所蹤。
「這是他的必殺技嗎?」凌曦仰頭,朝頭頂上空望去,奈何什麼也看不見。
最後一箭了,她絕對不能大意,絕對不能!
阿如汗的目光自空中收回,凝視著凌曦,沉聲道:「若是我射出的第三箭,你依然能有命活著,那麼,你提出的條件,我會一一答應!」他說得很認真,無絲毫作假的成分在裡面。射向高空中的箭,是他的必殺技,那箭落下的方向,必會直接沒入眼前不遠處那青衫少年的體內。
任其上半身能多,腰腹以下卻是不能動的,這麼一來,那自空中直接落下的羽箭,奪其性命自然沒有任何懸念。
凌曦對他說得話,僅是給予輕淺一笑,然後,她慢慢的閉上眼睛,感受著阿如汗射向空中的第三支羽箭,帶給她的殺氣來自何方。
頭頂?好強勁的殺氣,自她的頭頂直衝而下,宛若隕石墜落的速度,勢不可擋。
若她是尋常人,定會死在當場,凌曦心裡暗歎。
無雙的面容,仍然淡然而平和,不過在這淡然平和之下,卻暗含著濃濃的謹慎,凌曦握住鐵弓的手又一次舉起,如第一次一樣,這回她上半身向後微仰,將那鐵弓橫舉到胸口與脖頸之間。
內力不能啟用,而靈力,卻在這一刻已向外隱隱散出,阿如汗,及他身後的諸將領,距離凌曦的不遠,卻未從其身上未發現絲毫不妥之處。
如電般的箭勢,自凌曦前一刻站直身體的頭頂上空,直直落下,卻在臨近凌曦手中握著的鐵弓之際,那若千斤重擔般的力道,倏然減輕不少,凌曦豁然睜開眼,翻轉手腕,將那觸到鐵弓背上的羽箭,挪至身側,其手法之快,令看向她的諸人,皆乍舌不已!
「嗖」一聲響,那被她轉移開的羽箭,重重地沒入她身旁的地面上,青衫翻飛,墨發輕揚,她按捺住心底升起的腥甜之感,緩緩挺直上半身,緊跟著,她明眸中的神光回復淡然、平和之態,看向阿如汗。
致命的一箭,被她利落的身手,以及強大的韌勁,完美地化解了掉,諸將領乍舌,驚呆,再至回過神,禁不住想要為其大聲喝彩,就是痛恨凌曦至極、且在阿如汗手中三支羽箭上做過手腳的額日古那,目中也不由流露出折服!
更別說那些仰慕真英雄的數萬精兵,在這一刻,向凌曦投來、宛若潮水般的崇拜目光,此種情況下,誰還有心思作戰?壓抑,再壓抑,他們的身份,不允許他們為那抹青衫喝彩,亦不允許他們向那抹青衫投去崇拜的目光!
奔騰的熱血,恣意的叫囂,為防嘴裡發出聲,數萬精兵,齊緊抿嘴角,低下頭來。
尷尬的氣氛,在這一片大地上快速瀰漫而開。
凌曦終沒忍住,張嘴噴出了第二口鮮血。那血,化作朵朵夭紅,在殘陽照耀下,妖艷至極,灼目至極!
「夜相,夜相,你沒事吧?」蔣欣和李副將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凌曦身後,二人異口同聲,關心地問道。
搖了搖頭,凌曦沒有說話。
阿如汗面上的表情,與他看到凌曦卸掉琉璃面具那刻,如出一轍,有驚,有愕然,但更多的則是震撼,他呆呆地凝注著凌曦,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剛那一箭,是他的必殺技,卻還是被她險險躲過。
若是,若是那抹青衫沒有躲過,那麼,第三支羽箭,將會貫穿他的前胸、臟腑,隨之將其牢牢地釘在大地之上。
天意?難道連天都在助那青衫少年郎,在今日的賭箭中取勝?
否則,纖瘦如他,又怎會接連爆發出那麼強勁的力量,一而再地險躲過他射出的羽箭。
多種念頭自腦中劃過,阿如汗倏地仰起頭,大笑出聲,他的笑有著說不出的豪邁,諸將領與數萬精兵,瞬間齊高喝道:「大汗!」若是在剛才雙方都舉起弓箭那刻,他們為阿如汗的安危有些許擔心,那麼,這一刻,他們是完完全全地擔心起阿如汗的安危來。
緣由麼很簡單。
當阿如汗手中的羽箭一支一支地射出時,他們堅信他們的大汗,箭術獨步天下,任何人都不是對手。而事實上,他們大汗射出的三箭,卻僅是讓那青衫少年受了點內傷。
三支羽箭,青衫少年手中的三支羽箭,一根都沒射出,如果,如果他現在出手,對著他們大汗射出,後果真得不敢去想!
阿如汗偉岸的身形,不動如山,他笑聲收斂,注視著凌曦道:「該你了!」從他這話裡,讓人不難感到他是個響噹噹的兒郎,是個名副其實的草原之王。他手中的鐵弓揮起,一鷹眸中盡顯傲然。
他暗道:身形纖瘦的少年郎,都能在他射出的三箭中活命,那麼,他這個草原之王,沒理由會輸給對方!
「夜相!」
蔣欣和李副將見凌曦嘴角仍有血絲滑落,再次喚道。
凌曦抬手著他們退後三步,然後緩慢舉起鐵弓和羽箭,淡然的眸子不起絲毫波瀾,就那麼定定地注視著阿如汗。
畏懼之色,對面不遠處的男子臉上,一絲半點也沒有,他宛若一座巍峨的大山,傲然地矗立在那,寒涼的風,吹的他身上的墨色錦袍,發出獵獵聲響,束於腦後的長髮,恣意飛舞,此刻的他,宛若天上的神明一般。
諸將領與那數萬精兵看到凌曦手中的鐵弓舉起,皆深吸一口涼氣。
「通」一聲悶響,緊接著又是「卡嚓」一聲脆響,凌曦手中的鐵弓落在地上,而那被她緊攥在掌心的三支羽箭,被她從中間齊齊折斷,隨之,在她手中化為屑沫,飄散與空中。
「夜相!」蔣欣不可置信地喚凌曦,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啊,有這三支羽箭在,對面不遠處的草原之王,很有可能就會喪命在這甘州城外,如此一來,北夷大軍豈不自亂陣腳?阿如汗,北夷諸將領,還有那數萬精兵在凌曦丟掉鐵弓,折斷三支羽箭的瞬間,皆震驚得無以復加!
「你……」阿如汗從震驚中回過神,目中漸湧起怒火,道:「你什麼意思?」少年郎是在小瞧他嗎?以為他是貪生怕死之徒嗎?若真是這樣,他絕不接受對方如此行徑的侮辱!
凌曦捂唇輕咳兩聲,目光坦誠,看向阿如汗道:「大汗息怒!夜某剛才所為,絕沒有半點侮辱大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