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1 痛責 文 / 軒之飛翔
它要回洛城,回到主人身邊,看曦曦好著沒有。
旭兒吸了吸鼻子,將毛球大人抱在懷中,抽噎著道:「毛球,你是要回洛城幫我們去看娘麼?」
毛球大人連點小腦袋。
「那一定要快哦,我夢到娘真得滿身是血,她好可憐,躺在血污中,沒人救她,我討厭爹爹,討厭她沒在娘身邊!」旭兒濕漉漉的眼睛裡,滿是冷然,「如果娘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原諒他!」
「我也不原諒他,他說過會保護好娘……」
陽兒抹去臉上的淚,幽藍的眼睛裡,亦是冷光閃閃。
「吱吱……,吱吱……」主人不會讓曦曦遇到危險的,他不會,他喜歡曦曦,「吱吱……」毛球大人的小嘴一張一合,說著倆小聽不懂的話語。
「要去就快些去,記得,一定要找到娘,一定哦!」旭兒放下毛球大人。
毛球大人點點小腦袋,吱吱叫了兩聲,肥碩的身子「嗖」地就沒了蹤影。
「紅姨,要不天亮後,我們出谷去找娘好不好?」陽兒拽著紅玉的衣袖,語聲抽噎道。
紅玉撫著他腦後的髮絲,柔聲道:「毛球不是去洛城了嗎,它會給咱們帶回消息的,」說著,她頓了頓,接道:「小姐離開時說過,辦完事會立刻回到雲首村和咱們團聚,因此,她絕不會讓自己出事,免得咱們擔心記掛……「紅玉一句句安慰的話語,倆小聽在耳裡,卻並未放下心,他們彼此對望一眼,然後看向紅玉,同聲道:「旭(陽)相信娘,她不會出事,她一定好好的。」
實則,他們在彼此互看時,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至於他們的主意是什麼,唯有他們哥倆知道。
霧國皇宮。
北堂鳴橫抱百里醉一回到寢殿,就宣御醫為其治傷,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心情,將這背叛他感情的男子抱回寢宮的。
是的,他是有宮妃,也有好幾個男chong,但他並未將此刻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之人當做玩物對待。
可以說,私下裡,他們完全是平起平坐,到頭來,他得到了什麼?
背叛,這個他一心chong著,愛著的男子,背叛了他們間的感情!
「醒了。」
百里醉閉闔在一起的雙眼緩緩睜開,就聽到北堂鳴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不帶絲毫感**彩,平淡若水,他是痛醒的,唇角吸動,他目光呆滯望向北堂鳴,終還是沒說出一句話。
說什麼好呢?他要對坐在身旁的帝王說什麼好呢?
「你可愛過我?」良久,聽不到百里醉說話,北堂鳴語聲聽似平靜,其實壓制在心底的怒意,已漸漸上湧,「說,我想聽實話。」
喜歡過麼?
他喜歡過眼前這帝王麼?
百里醉心下自問。
「自從你到我身邊,我是怎樣對你的,你該是很清楚明白。後宮嬪妃,還有那些供我消遣的玩物,他們哪個能與你相比?我chong你,但凡出宮,都帶你在身邊,且給了你、他們沒有的自由,說說,你可有愛過我?」北堂鳴就是不甘心,他的給予,他的疼chong,換來的怎就是背叛?
忍住斷手處傳來的陣陣劇痛,百里醉望向殿頂,喃喃道:「幼時,我有父有母,可就因為家族中有人犯了重罪,牽累到我們,父親被發配充軍,母親被賣入chang*館,而我,那時也不過六七歲左右,被賣入達官貴人之間,知道麼?從那時起,我就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因為那些感情於我來說,全是一種奢侈,我有的僅是羞辱,無盡的羞辱。
我是男孩子,這是個不爭的事實,可我卻被當做女孩兒養著,並教我怎樣取悅男子,從而慢慢地讓我在潛意識中,認為自己是女子。十五歲,十五歲那年,我被當做玩物送到你身邊,為了能活命,為了不被打罵,我用所學的一切討好你,取悅你。
可我討厭那種取悅你的生活,更討厭我不能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兒,但我不能反抗,你教授我武功,對我疼chong有加,這一切雖讓我的心悸動過,然,比之我委身在你身下遭受的恥辱,這些瞬間在我腦中煙消雲散。
遇到他時,我感覺我的心跳失去常律,他鳳儀卓然,身上有種說不出的親和力,吸引人禁不住想要靠近。奈何,我一次次的靠近,都沒引起他的主意,更沒與他近距離說過話,可即便這樣,我仍我可救藥地想要親近他,最終,我被璟王打傷,我恨他們,我要他們死。
這就有了我人為製造出的那次雪崩,呵呵,終了他們卻沒喪生在雪崩中……
你懷疑他是女子,他怎麼能是女子呢?我討厭女子,因為那會讓我想起自己曾經遭受的一切……」百里醉將自己這些年的心路歷程,在北堂鳴面前一字字道出,他感覺心裡舒服不少,死了,那抹青衫被他用劍刺得週身血肉模糊,且被唐婉那惡毒的女人,還有羅賢那個閹人下蠱施毒,定是死了。
活著,他還要活著麼?
百里醉沒有活下去的欲*望,一點都沒有。
因此,他不在乎北堂鳴會怎樣對他。
「也就是說在我身邊這十多年,你從沒愛過我?」
北堂鳴雙眸赤紅,問百里醉。
「我誰都沒愛過,愛對我來說是種極為奢侈的感情,剛剛我不是說過麼?」百里醉呆滯的目光,慢慢落至北堂鳴臉上,「對他,我想,我……」歎了口氣,他沒有再說下去。
「你說這些,就不怕我殺了你麼?」北堂鳴按住百里醉的肩膀,湊近他耳畔,近乎咬牙切齒道。
百里醉笑了笑,「死於我來說,或許是種解脫,讓我從此不再想起過去,不再想起曾經卑賤地活著。」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北堂鳴邪魅地笑著,「我要你活著,活著承受我的折磨,活著體會那於你來說的恥辱。」他真恨不得掌摑百里醉兩巴掌,恨不得用利刃劃開百里醉的胸膛,看看那裡面有沒有心,多年來,委身於他身下是種恥辱,那他呢?想到自己多次躺在百里醉身下,行那歡愉之事,北堂鳴心中的恨愈發加劇。
恥辱?
一直以來,他的*,他的愛,於對方來說,都是種恥辱。
哈哈……
北堂鳴心中狂笑不止,按住百里醉肩膀的雙手,禁不住力道加重,赤紅雙目,質問道:「你到底有沒有心?」百里醉呆滯地看向他,未作答,北堂鳴繼續道:「我不止一次的對你說過,你是不同的,可你呢?卻把我對你的好,對你付出的感情,當做是種恥辱,你如此對我,要我情何以堪?你說啊!」
百里醉仍未作答。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殺了我?」坐起身,北堂鳴鬆開百里醉的肩膀,但瞬間,他一隻手掐住百里醉的下顎,「說,你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殺死我?」
「是,我是恨不得殺死你!」百里醉呆滯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明,「你敢說你從沒想過我只是你的玩物?」北堂鳴凝注在百里醉面上的目光倏地一滯,百里醉嘴角勾起抹嘲諷的笑:「有想過對不對?你心情好時,與我*在一起,就說些甜言蜜語,反之,你在我身上只是發洩,談何chong愛,談何感情?再者,我不需要chong愛,我要的是平等,要的是感情上的平等,而不是你呼之則來,揮之即去,沒有自我思維的玩物!」
鬆開百里醉的下顎,北堂鳴站起身,仰起頭,闔上雙目,默然片刻,倏然睜開,凝視著百里醉邪肆一笑,道:「玩物?很好,等你養好傷,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玩物!」說完,他甩袖走向床邊,和衣躺在了枕上。
但他並沒立時闔眼睡去,而是想著在寂府正堂外看到的一切,以及聽到的一切。
妖物,兩隻,他們都是誰?
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夜妖?
如若不是,那藍發藍眸,與璟王長得尤為相像的妖物,為何要說出璟王要娶王妃的話語?還有,他與璟王之間有什麼關係?
北堂鳴逐一梳理著這些思緒。
月色如水,流瀉在天地之間,那遵循凌曦之命,救聶瑾鴻逃出寂府的黑衣人,名叫龍玄。
他不僅是聽雪樓在桃城分佈的負責人,更是聽雪樓在霧國的總負責人,因處事謹慎,甚得凌曦重用。
桃城,聽雪樓的聯絡點,也就是凌曦來霧國時呆的那座別院,龍玄救聶瑾鴻逃出霧國都城,坐上早先備好的馬車,一路趕回聽雪樓在桃城的據點。
聶瑾鴻因連日遭受重刑,身體很是虛弱,但他沒有讓自己昏厥過去。
夜風輕拂,他跪坐在一顆花樹下,望著霧國都城,不,準確些說,他應該是望著寂府的方向,眸光呆滯,就那麼定定地望著,一句話都不曾說。
考慮到他身上的傷,龍玄自遠處走至他身後,不得不勸道:「寄公子,你身受重傷,還是回屋躺著吧!」聶瑾鴻似是沒聽到他的話,動也不動,仍是怔怔地望向遠方的天際,幽歎了口氣,龍玄接道:「寄公子,樓主為救你,現在生死未卜,你此刻這般不在乎自個的身體,豈不是要讓樓主的一番心思白費!」
「住嘴!」一聲尖銳的厲嘯自聶瑾鴻嘴裡脫口而出,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倏地從地上站起,仿若一隻兇猛的野獸,轉身攥住龍玄的衣領。龍玄一怔,未曾想自己的規勸之語,竟會激怒聶瑾鴻,回過神,他與聶瑾鴻四目相對,道:「寄公子,你這樣對在下,是出於何意?」
聶瑾鴻臉上顯出痛色,「為什麼要救我?她為什麼要救我?我有讓她救嗎?」他低喃兩句,鬆開龍玄,腳下一個趔趄,重新跪倒地上,「告訴我,她為什麼要救我?你告訴我啊?」如果說,聶瑾鴻剛才因龍玄的話,生出惱怒,進而專為沉痛,那麼現在,他就是怒、痛,恨全襲湧上了心頭。
他恨凌曦著人相救,沒能為家人報仇,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救他,為何要救他?是要他感恩她麼?可是,可是在這恨的下面,他怒,他痛,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她怎就不顧及自我的安危,救他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龍玄看著他,道:「樓主說你是他最為重要的親人,行動前,曾吩咐過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救出你。」因過度用力,血,殷紅的血,從聶瑾鴻身上的傷口往外流出,可他全然沒感知到,他抬起頭,衝著龍玄大叫起來:「最為重要的親人?誰是她最為重要的親人?我不認識她,我從來不認識她!」
「寄公子,你身上的傷口崩開了,需要立刻上藥,在下扶你回屋可好。」龍玄朝聶瑾鴻身上的傷口看了眼,皺了皺眉,再次出聲勸道。
聶瑾鴻語聲嘶啞道:「我的死活不用你管,滾開!」
龍玄站在原地沒動:「寄公子,你這樣很讓在下瞧不起,甚至於令在下鄙夷。為救你,我聽雪樓多少高手死去,你知道嗎?為救你,樓主……」不等他說出後話,聶瑾鴻瞪向他道:「閉嘴,你給我閉嘴!」接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了緊,龍玄道:「樓主若是有個什麼意外,不知寄公子可還能笑得出!」
「我為什麼笑不出?是她自以為是,是她自己要帶著人去救我,我沒求她相救,我沒有!」聶瑾鴻說著說著,眼裡竟有淚水湧出:「我沒求她相救,我更不認識她,是她自以為是,對,就是她自以為是,她若是死了,那是她活該,與我一點干係都沒有!」
「如果樓主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相信,我聽雪樓的部下,無論哪個,都會取你性命!」龍玄俊朗的臉上浮起一絲冷酷的笑,直視著聶瑾鴻。
聶瑾鴻顫顫巍巍地自地上站起,拉過龍玄的手,放至自己脖頸上,亦冷笑道:「殺我啊,你現在就殺我啊!」夜風拂過,殷紅的血從他身上不住落下。
「你就這麼想死?」龍玄一個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就見聶瑾鴻踉蹌後退兩步,跌倒在地,他沒有去扶,因為像這種不知好歹之人,不值得他伸出手,「知道麼?你根本就是個不知好歹的冷血之徒!」
「我不知好歹,哈哈……」聶瑾鴻趴在地上,大笑出聲,那笑中充滿傷痛,龍玄自是聽了出來,他心中不解,不解聶瑾鴻為何會發出這傷痛至極的笑,笑夠了,聶瑾鴻目中淚水滴落:「我是不知好歹,我就是不知好歹!」音落,他的身子猛然顫抖了一下,目中閃過一抹決然,艱難地催動起真氣,準備一掌了結自己,龍玄似是看出他的想法,上前一把提起他,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你想死,我成全你!」
聶瑾鴻嘴裡噴出一口鮮血,躺在地上,雙眼閉闔,聲音虛弱道:「來吧!」淚水淌過他俊秀的臉,滑至兩鬢之中,他身上流露出的氣息,除過死寂,再無其他。
「你起來,你給我起來!」龍玄蹲身,將聶瑾鴻的身子拉坐起,接著,他坐在聶瑾鴻身旁,讓其靠著自己,臉色平和,緩聲道:「寄公子,樓主那麼在乎你,聽在下句勸,別再自我折磨了可好」前面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出於龍玄本意,他只是氣不過聶瑾鴻自虐,死去那麼多兄弟,樓主現在是生是死尚不可知,而眼前這被他們救回之人,卻不知珍惜自個的身體,非得跪在這寒涼的夜裡自虐,並說些忘恩負義的話語,他根本就沒法泰然處之。
「自我折磨?」聶瑾鴻靠坐在龍玄身旁,淚水自眼角湧出,流過他的臉,彙集在他破爛、染滿鮮血的衣衫上。整個人與身上的衣衫一樣,變得落拓至極,悲傷至極。
他不再是俊秀挺拔的佳公子,不再是那愛他之人心目中的寂大哥,他身上所擁有的一切,在這淒迷清冷的夜中*,化作對自身深深的厭棄。
聶瑾鴻靜靜地抬起頭,目中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他的眼裡充滿著傷痛和絕望。
他就用這傷痛而絕望的眼神,靜靜地盯視著龍玄,道:「我真得不知好歹。」
頓了頓,他又重複道:「我真得不知好歹。」
龍玄看著他,未發一語。
隱約中,他似是能感到聶瑾鴻心中的傷痛,但那傷痛具體是什麼,他卻不知。
說聶瑾鴻不知好歹,他也是氣急之下,脫口而出的。他忽然覺得聶瑾鴻這般自虐,必是有他的原因,而他,不該像剛才那樣對聶瑾鴻。他應該好言相勸,勸說聶瑾鴻回屋躺著,等候樓主歸來。
沒有,他沒有,反而將對樓主的擔心,對樓中兄弟的死去,遷怒到對方身上,嘴角動了動,龍玄道:「寄公子,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他目光真誠,出口之語亦是真誠無比。
聶瑾鴻呆滯的目光朝霧國都城方向看了眼,又緩緩移至龍玄臉上,他蒼白的嘴角吸動了一下,道:「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你說的都對。」默然了一會,他接道:「我不姓寂,我姓聶,我叫聶瑾鴻。
我是雲國人,我的父親是雲國的聶大將軍,我的嫡姐,更是楚帝的髮妻,是雲國百姓和朝臣極為愛戴的聶後,但,但因為鳴帝的算計,我的家人,我所有的親人,全被楚帝下旨斬殺於午門,就是我那賢良淑德的嫡姐,也慘遭毒手。」龍玄愕然,他沒想到聶瑾鴻會有這樣的身份。
「……從師傅口中,我知道了這一切,我要報仇,要為我聶府一門報仇雪恨,臨下山時,師傅勸我莫要魯莽行事,我卻沒聽他老人家的教誨,一到雲國,就趁夜潛入皇宮,找毒後穆氏,以及那害死我全家的昏君尋仇,熟料,我仇沒報,反差點丟掉性命。
是她救了我,當時我卻不知。後來,每當我蠢蠢欲動,想要為家人報仇時,她都會適時出現我面前,說一切有她,讓我只需好好地活著,無需記掛為聶府一門報仇。我沒聽她的話,再次潛入皇宮,卻又一次面臨險境,她不顧自身危險,助我從險境中逃離。
我有對她說過,別再管我聶府的事,她面對我回回都是溫和一笑,說一切有她。
她做到了,在雲國,她除去不少殘害我聶府一門的殲人……」聶瑾鴻說到他和鳴帝的關係,以及入朝為鳴帝效力這兒時,龍玄目中又流露出愕然之色,而聶瑾鴻依舊往下說著,「鳴帝的野心,在我決定與他來霧國,就已知曉,傻傻的,我想借他之手,摧毀楚帝的江山,
卻不曾想,有人告知我,鳴帝才是害我聶府一門、遭遇變故的罪魁禍首,你說我是不是很蠢?」龍玄沒有出聲,而聶瑾鴻好似也沒想要龍玄回答他的話。
接道:「我要報復,而我的報復也在順利地進行著,具體些說,在我自以為是地順利進行著,沒想到的是,一別多年,我以為我和她不會再相見,又或是她死在了那場大火中,她卻出現在了我面前,她叫我隨她離開霧國,她說了好多好多,我趕她離開,我朝她吼,她沒有生氣,她絲毫也沒對我生氣……
嫡姐,她說她是我的嫡姐,多麼荒唐的事啊,她怎麼就能是我的嫡姐?人死是不能復生的,她以為我是三歲孩童嗎?」龍玄聽到聶瑾鴻說到這,目中除過愕然,就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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