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碾壓 文 / 吳亨
這一幕怎麼那麼熟悉？
對了！唯一一次在馬醫生那裡做的催眠，做的一個夢，夢裡面我就是這樣被抱著，對方輕輕低頭吻著我，沒錯！就是那個夢，此刻正在發生著，夢裡的我全身不能動彈，而此刻我卻緊張地說不出話，我下意識地抓住宛伯懿的胳膊，眼睛睜得很大，心裡一直想著接吻的時候應該閉上眼睛，但這樣的情況下，全身僵硬，竟然緊張到忘記閉眼睛。
宛伯懿身後正好有一面鏡子，看他的同時，正好餘光看見他抱著我的背影，還有周圍站著一圈人。我恨不得在他耳邊小聲說，要親我去個沒人的地方，這裡也太招搖了吧！
我正緊緊抓著宛伯懿的胳膊，而在鏡子裡看見自己塗上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好顯眼，指甲油裡有亮片，所以，在這樣的燈光下，我的手指甲閃著耀眼紅色光芒，可是……可是……
我的手指怎麼那麼乾枯瘦長？不對！那不是我的手！但鏡子裡看不到自己，我的臉和身體都被宛伯懿背影擋住，我試著摟住他脖子，這樣鏡子裡馬上照出了我的胳膊。
天哪！我的皮鬆弛地耷拉著，整條手臂乾癟且長滿皺紋，是我嗎？我再看看宛伯懿，他仍然陶醉地吻著我……
我努力掙脫他的親吻，本能地想照一下鏡子，不顧他的疑惑，我推開他，當自己完全暴露在鏡子裡的時候，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愣在鏡子前，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
沒錯，裙子很美，配上高跟鞋更美，只是……滿臉深深的皺紋，刻著歲月的痕跡，眼角往下掛著，眉毛稀疏發白，頭髮找不到一根黑色。嘴唇乾癟皺起……一個老人。完全是一個上了年紀很老的老人！
感覺像是掉進了一個無底黑洞，而四周有數不清的屍體紛紛伸出爪子想抓我，我張大了嘴巴喊不出聲音，更我恐怖得快發瘋的不是因為鏡子裡自己是一個老人。而是……那個老人……就是太奶奶！
太奶奶剛去精神病醫院的時候。穿著我買的大紅色睡衣。還有私自讓護工買的紅色高跟鞋，同樣也是塗上了紅色指甲油。太奶奶一個人哼著小曲在醫院跳著雙人舞，那個場景深深映在我腦海裡。而此刻，鏡子裡，就是當時那個太奶奶！我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是的！和鏡子裡一樣，滿臉褶子。
「被自己迷倒了嗎？我送你的衣服合身吧？」宛伯懿站在我身邊，微笑著對著我說。
看著一臉溫柔的宛伯懿，伸手看看自己滿是皺紋的雙手，再看著鏡子裡的太奶奶，我終於忍不住，崩潰！尖叫一聲，不顧一切衝了出去。
一直跑一直跑，就想離開這裡，離開學校，離開那面鏡子，但一邊提著裙子奔跑，一邊看到自己的雙腿，分明是老年人的腿！越看越心慌，拚命地奔跑，甚至想離開自己！
終於到了學校外面的小路上，黑漆漆，路燈下偶爾有情侶的影子。看著空蕩蕩的黑夜小路，一下子沒了主意，不知道要去哪裡。
一輛出租車從遠處開來，我整個人跑到馬路中間試圖攔下，感覺我就像一個落水者，而此刻的出租車就像施救者放入水裡的竹竿，掙扎在死亡邊緣的我，會本能地用盡全身力氣去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車的大燈照過來，一下子使這條小路明亮了很多，忽然，在馬路對面看見了一個人影，佝僂著背，身上七七八八穿著很多衣服，還挑著一根扁擔，他不是那個流浪漢嗎？
「大伯！」我對著馬路，大聲地向他喊了一聲。
正這個時候，在他前面一輛大車開來，橫衝直撞，大車看到流浪漢拚命按著喇叭，大卡車的喇叭高分貝，我不禁雙手捂起了耳朵，但流浪漢好像反應遲鈍，站在路邊一動沒動，像是被刺耳的喇叭聲嚇到了，但是大車並沒有剎車，直接向他的方向開去，速度極快！
我的心瞬間拎了起來！只是一瞬間，大卡車擋住了流浪漢的視線，我不確定是否壓到了他！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長長的車在我對面開了過去，雖然只是一秒的時間，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感覺過了很久，好怕等車開過去之後，在我眼睛會出現流浪漢已被壓死的一幕。
幸好，他雖然趴在地上，但慢慢地在爬起來，看上去並沒有受傷，應該是剛才那輛車刮到了一點他挑著的扁擔，而導致整個人摔倒在地。
我正想穿過馬路去扶他，但他此時已經努力地在爬起來，雙膝呈現跪地狀態，雙手用胳膊撐著地，屁股高高得翹著，看上去像是在朝拜，朝拜的方向正是對著我，不對！更像是一隻蛤蟆的姿態！
蛤蟆的姿態？頓時僵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沒錯，又是這個動作！第一次見到時在精神病醫院，最後一次見到時在軍訓的時候，看到小眼睛的影子變成了這樣！怎麼……現在……
忽然，又是一陣不斷按下的瘋狂汽車喇叭聲，緊接著大燈照來，眼睛突然白晃晃的一片，看不清是什麼車，直接向他壓去，我本能地馬上摀住眼睛，不住地發抖。
直到聽見車開遠的聲音，我才慢慢睜開眼睛，看見流浪漢的人沒事，但他的雙手已被碾壓，在路燈的照射下，看得清清楚楚，手腕和手掌，雙雙血肉模糊，因為他是對我的方向趴著，手一直貼在地上伸向前方，所以車開過的時候，剛好壓到他的雙手。
我在原地愣了會，剛想再次過去扶他，而這個時候，看他漸漸向我抬起頭來，在這樣漆黑的夜晚，在他面前一堆血肉模糊的爛肉，他要幹嘛？我忽然不敢過去，他像是在朝拜我，但更像在朝拜他自己那雙已經變成一堆血肉模糊的爛肉的雙手，這樣的氣氛顯得有點詭異……
他一點一點抬起頭來，我本想逃跑，但無奈腳像長了跟一樣，深深扎進了地裡，怎麼也邁不開腿，只是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他下一個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