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入院 文 / 吳亨
「若藍，你就安心在這裡養一段時間吧，很快的，只有身體好了，才能有以後的美好生好」，姍姍走了過來，依舊關心地對我說。
「你不要碰我的若藍！」太奶奶突然把我護在身後，嚴厲地訓斥著姍姍。
我探出半個腦袋看，姍姍一臉尷尬和驚訝，幸好雁兒出來打圓場：「太奶奶，她是姍姍啊，您不記得啦？」
「你就是一個長得漂亮的惡魔！你走！走！」太奶奶像吼一條惡狗一樣，一邊護著我一邊大聲吼著姍姍，姍姍只好一步步後退，最後被逼的退到了門口，當姍姍剛跨出大門，太奶奶狠狠地將門關上。
「砰」，一聲重重的關門聲，房間裡頓時安靜了。
我們互相看了看，大家都沒有說話，包括一向開朗的雁兒，也看看我，看看太奶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大概太奶奶平時不這樣的吧，要不然雁兒也不會一副被嚇傻的表情。
氣氛極為尷尬，房間內只剩下太奶奶氣呼呼的喘氣聲，正當我們面面相覷的身後，忽然門被打開了，進來一個護士，像家人一樣，先是對我們微笑一下，然後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太奶奶：「奶奶，吃糖咯」。
「好哦，吃糖咯」，太奶奶立刻放下剛才兇惡緊張的表情，立刻像孩子一樣拍起手來，然後跑到沙發上做好，雙手端正地放在腿上，就是一個等著吃飯的小孩，直到護士將糖放入太奶奶的嘴裡，太奶奶才滿意地咀嚼了起來。
「這不苦嗎？」護士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小聲地問道。
「能不苦嗎，只是在你太奶奶眼中是甜的。所以她吃到的就是甜的」，護士說完就哄了幾下太奶奶，見她情緒穩定後就走出了病房。
「若藍寶貝，下次護士阿姨來，我讓她多拿一顆給你吃奧，你不要生氣奧」，太奶奶害怕我今天沒給我吃而不高興。來安慰我。
「那個……」雁兒拿著手機。小聲對我說：「剛我打姍姍電話一直沒有接通，我要先走了，你等下自己去1111房間。可以嗎？」
我送走了雁兒，和太奶奶聊了很久，直到她說要睡午覺了，我才依依不捨地走出房間。
關上門的那一霎那好失落。在我眼裡太奶奶是我唯一的親人，但她卻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不過幸好，她仍疼愛著我。
我邊往電梯那邊走，邊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突然想起剛才太奶奶這樣對姍姍。我怎麼心裡有些幸災樂禍？忽然對自己的這個小心裡感到有點內疚，姍姍如此真誠對我，我怎麼還希望這她出醜。
「姐姐」。
忽然耳邊響起一個男孩的聲音。
但我沒回頭。一定又是幻聽！
「姐姐！」
又是一聲，跟剛才在中心湖聽到的「奶奶」是一樣的。我到底怎麼了？我是摔下懸崖傷到大腦了？現在唯一知道的後遺症是幻聽，那將來會出現什麼？聽說很多就是精神病患者整天大呼小叫，說看到鬼，這些行為別人不會理解，只是一個很可笑的精神病，但在病人眼裡他是真的看見的，他的恐懼是真實的，他生活在自己的地獄中，而旁邊的人與他近在咫尺，卻完全體會不到他在地獄裡所受的煎熬。
「姐姐，你幹嘛裝作不認識我？」忽然身後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
「你……你是？」我一回頭，只見一個帥氣的大男孩，對我裂著嘴笑，陽光極了，他就像一縷陽光，照的我心裡暖暖的。
「姐姐，你怎麼那麼長時間都不來看我，好像失蹤了，你幹嘛去拉」，他嘟著嘴巴責備我，撒嬌的樣子還真可愛。他是我弟弟嗎？雁兒和姍姍怎麼沒跟我說我有一個弟弟？太好了！我有一個疼我的太奶奶，還有一個如此帥氣純真的弟弟！
「你也來看太奶奶的嗎？」看到他我也不禁微笑起來，將剛才不愉快的心情一掃而光。
「沒有啊，我又被抓來住院了，姐姐，你要想辦法救我……」他拉著我的手，像一個乞求要糖吃的小孩，但他雖然仍然是撒嬌的口吻，眼睛睜得大大的，眼裡還卻噙滿了眼淚，好像心裡承受了極大的委屈，和遇見了什麼極度恐怖的事情。
又被抓來？我弟弟也是精神病患者嗎？怎麼……怎麼我的家人都是精神病病人？可是，看他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哪裡不正常啊啊！如果不是他親口告訴我他「又被抓來」，我一定不會相信他就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姐姐，你幹嘛看著我發呆啊，是不是在想辦法救我出去？」他疑惑地看著我，深邃的眼睛明亮而透澈。
「我……我最近出了點事，有時候會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不好意思……」我一直迴避著他對我求助的眼神：「我自己也是來住院的……」
「啊？姐姐，你來住院？是馬醫生安排的？」男孩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呆呆地點點頭，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提到馬醫生，為什麼會有那麼大反應。
「你不知道馬醫生是什麼人嗎？你怎麼答應他來住院，你！」男孩來回踱步，一直數落著，對我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若藍，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看太奶奶，雁兒她們回去了嗎？」馬醫生從走廊那邊走來，笑盈盈的，穿著白大褂，看上去頗為紳士。
「馬醫生，姐姐怎麼了？她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男孩一看到馬醫生，立刻上前站在他面前，兩人只有一拳距離，並用質問的口吻對他說：「我勸你不要趁虛而入，宛大哥不會放過你的！」
男孩邊說邊用食指戳著馬醫生的肩膀，他的聲音不響，但字字堅決狠辣，沒想到剛還陽光純真的一個大男孩，忽然會變成這個樣子，而馬醫生並沒有和他計較，只是看著他淡淡的微笑，並喊來了護士。
護士拿著針走了過來，並且身後還跟著一名保安，而男孩此刻完全沒了之前的乖巧可愛，他開始掙扎起來，並對我大喊著：「姐姐！小心馬醫生！不要相信他……」
他雖然被護士和保安控制著，但仍然整個人想往我身上撲來，我退後了一步，站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他就像一個瘋子，我靜靜看著這一切，心裡一直很矛盾，要不要上前幫忙？他畢竟是我弟弟，但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實在不敢靠近……
「對不起對不起……」這時又從走廊那端過來一個中年婦女，急急匆匆向我跑來，連聲對我道歉：「若藍，你來看我們韓田啦？現在他的情況不太好，剛才有沒嚇到你？」
而此刻魁梧高大的保安已經將男孩的手扭到背後，並緊緊抓住，使他動彈不得，同時護士將一支針推入了男孩的手臂靜脈，男孩漸漸沒了剛才的力氣，只是他仍然說著些我聽不懂的話。
「姐姐……你不要相信馬醫生，不要相信他……」滿臉掛著淚，越說到後面越無力，最後垂下頭，不知是睡著，還是昏了過去。
結束這一切的時候，馬醫生像大哥哥一樣摟住我的肩膀，溫柔地安慰著：「若藍，沒事吧，有沒嚇到你？以後你不要到這裡來了，想太奶奶了，我可以陪你」。
「是啊，若藍，真抱歉」，那中年婦女搓著雙手，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皺，但看上去為人忠厚老實，她這樣說，我倒不好意思起來：「阿姨，沒事，沒事的」。
之後阿姨一直在對馬醫生感恩，從他們對話中我知道，阿姨是男孩媽媽，馬醫生是男孩的主治醫生，好像是得了蠻嚴重的精神疾病。而我並不是他的親姐姐，只是因為他和太奶奶是病友，所以我們漸漸認識，成了朋友而已。
「好了，若藍，我們走吧，我帶你去看房間」，馬醫生的手一直沒放下來，邊摟著我肩膀邊往電梯方向走去。
我覺得很彆扭，但又不好意思拒絕，這樣的情況下拒絕好像顯得我很矯情，我只好將就著低著頭默默跟著他走。但心裡一直放不下那個叫韓田的男孩，他雙手被綁，留著淚讓我小心馬醫生的樣子，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那哀求而急切的眼神，每次一想到就會心裡一陣痙攣。
而且他一直讓我小心馬醫生，不要相信馬醫生，到底為什麼？馬醫生對他做過什麼？又之前對我做過什麼？看著一直在我旁邊小心保護我，如兄如父般的馬醫生，覺得心裡怪怪的。
不過我馬上被我自己這種心情嚇了一跳，韓田只是一個精神病病人啊，我怎麼對他的一言一行那麼在乎？那不是發病時候的狀態嗎？我居然在乎一個精神病患者發病時候的話，哎，實在有些可笑。
電梯到了11樓，給我準備的房間看上去很漂亮，像是豪華賓館，一點都看不出是病房，馬醫生幫我安頓好後，告訴我，這不是住院，而是把我放在他的負責範圍內，這樣可以有個照應而已，讓我放鬆心情，就當來度假。
我看了看這醫院的環境也的確漂亮，像個世外桃源一樣，覺得馬醫生說的也不無道理，由衷地對他說了「謝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