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第201章 面具 文 / 東門牛雜面
李凌霄對劉安邦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實在不知該作何反應。或許他是一時感慨，亦或是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吧，李凌霄暗暗想道。
劉安邦說完，見李凌霄面無表情看著自己，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莽撞。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在這，索性不如談談。
雙方都互存戒備之心的情況下，肯定說不到一起。至少李凌霄並不認為劉安邦確有嚴查私人煤礦的意思。
只是劉安邦接下來的動作，就讓李凌霄改變了看法。
翌日，劉安邦主動要求召開縣政府常務會議，重點討論煤礦安全問題。作為正牌縣長，韋風和極其不爽。不過韋縣長涵養好，沒有當面發作而已，更何況自己這位副手不是路邊阿貓阿狗，他是省委副書記公子，且看能玩出什麼花樣吧。
縣政府會議室內，韋風和正位而坐，但主要發言人卻是劉安邦。
「同志們，**煤礦發生透水事故，我很心痛。」開議甫一開始，劉安邦便用悲愴的語調點出今天的主題。
與會眾人茫然四顧，不知道劉副縣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自然都不好表態。
「今天召集大家，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說。我提議重新組建事故調查小組，由我本人擔任組長，對**煤礦以及全縣十幾家煤礦，展開一次全面的安全保障調查，希望得到韋縣長和眾位的鼎力支持。」
劉安邦說完，朝韋風和微微一笑，又用嚴肅的目光掃視餘下眾人。當和李凌霄目光相接之時，劉安邦盡顯堅定之態。
眾位副縣長和各局委頭頭，完全被劉安邦這席話驚呆。調查組之前得出結論，而且已經宣之於眾，現在又要重啟調查，到底是閒的沒事幹，還是無事生非？
私下裡嘀咕是一回事，敢當面質疑劉安邦又是另外一回事。全冀中誰不知道劉安邦的惡名，當面指摘他的不是，跟吃多了撐的有什麼區別？
眼望眾人無一人多言，劉安邦這才滿意點了點頭。
其實，整間會議室有資格對劉安邦說不的人，除了韋風和，只剩下李凌霄。可這時候李凌霄還沒弄懂劉安邦的用意，自己不想做這個出頭鳥。
可李凌霄不說，不代表韋風和沒有意見。
「劉副縣長，調查工作已經結束，你現在又要重啟調查，不覺得有些多此一舉嗎？」素來當慣老好人的韋風和，不是沒有脾氣，而是習慣被眾人遺忘，不想被人說獨斷獨行而已。
但是一旦有人侵犯到自己的利益，或者威脅到自己的權威，韋風和肯定要跟對方說道明白，到底石田縣政府誰才是一把手。
劉安邦在均化都不怕屠英，又怎會把韋風和當一回事？
「韋縣長，我覺得很有必要。重啟調查的重要性，事關礦工們的安危利益，我必須要對成百上千礦工的生命負責。」
曾幾何時，滿腦子頑劣思想的劉安邦，也會有大義凜然的一面，這讓與他對面而坐的李凌霄，大為驚奇。這還是一年前的劉安邦嗎？
是，或者不是，已經不太重要。只要他內心的確是從老百姓利益出發，李凌霄就已經滿足。
果然，劉安邦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說出去，韋風和嘴巴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反駁出口。
都已經被對方拔到人民大義的高度，韋風和還有什麼話可說？難道自己要和人民對著幹？
會議開到一半，韋風和就假借接電話提前離場，剩下一屋子中老年官員和李凌霄，聽劉安邦對新調查組進行人員安排。
最後，劉安邦責成縣公安局、安監局和環保局主要負責人為調查組成員，自己擔任組長，副縣長李凌霄為副組長。
縣公安局局長王瑞來40出頭，是土生土長的石田人。他對劉副縣長的安排表面上雖然重視，內心卻十分不以為然。
當然，這也和他長期和煤礦主們打交道有關。煤老闆們沒有良心，沒有道德感，更沒有責任感，他們唯一有的，只剩下錢，大把大把的錢而已。
想要在他們的身上割肉，無異於火中取栗。漫說省委副書記兒子，就是中央首長的太子爺下來，也別想打人家口袋的主意。
儘管揣著不滿和不屑，王瑞來仍然信誓旦旦保證，一定會為調查順利進行保駕護航，決不允許有人蓄意影響調查正常進行。
場面上的話，該說還是要說。雖然自己也是縣委常委，但是在劉安邦面前，王瑞來還沒有底氣質疑他的安排。
安監局和環保局的頭頭，看王局長都服服帖帖，二人自然也滿口應承下來，反正領導坐辦公室，又不用親自去調查，咱們哥們走走過場也費不了多少事。
會議在略顯沉悶的氣氛下結束，眾人三三兩兩離開，李凌霄也站起身，準備走出會議室的大門。
就在這時，劉安邦突然站起來，走到李凌霄身側，拉了他一下，低聲道：「跟我來。」
李凌霄不明就裡，但還是跟隨劉安邦到了他的辦公室。
劉安邦很聰明，進入辦公室之後，立刻把自己通訊員打發出去，整間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個。
二人落座，此時梳洗乾淨、精神面貌煥然一新的劉安邦，面上仍然不見半分喜色。
「李縣長，剛才的形勢我想你也看到了。王局他們嘴上答應的好聽，心裡指不定怎麼罵我呢。」劉安邦並非酒囊飯袋，手下人真恭敬還是假意奉承，已經看得很清楚。
「劉縣長，你這樣大張旗鼓重啟調查，本身就是一步臭棋。你自己也不想想，韋縣長急於結案，楊總又強令煤礦復工，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想你比我清楚。」
李凌霄對韋風和和楊登奎，半點好感都欠奉。言出之餘自然不會有多恭敬。
劉安邦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目露精光道：「哼，你以為我是傻子？他們越是想遮掩，問題越是嚴重。不過你別忘了，我不是一般人。我要想弄明白的事，全冀中省，還沒幾個人能攔得住。」
這才是囂張跋扈、霸氣外露的劉安邦。李凌霄打死都沒料到，劉大少能把好勇鬥狠的勁頭用到為民爭利上。
「既然如此，劉縣長需要我做什麼，儘管吩咐下來，我照辦就是。」李凌霄對劉安邦的態度，已經隱隱產生期待。
劉安邦抽出筆筒中的鉛筆，在手上把玩兩下，猛然用力掰斷之後，這才狠聲說道：「環保局歸你分管，你讓他們給我好好的查，哪怕有一點污染源，就給他們關停整頓。當然，雷我不會讓你單獨扛，我也會吩咐安監局下重手，對全縣的私人煤礦狠查狠辦，我就不信，在我的眼皮底下，他們還敢瞞天過海。」
矛盾從公事公辦，變成部分私人恩怨，是李凌霄始料未及的。只是李凌霄有一點比較懷疑，劉安邦這種勁頭能保持多久。
一旦對方調查到一半，撒手不管，打草驚蛇不說，還要讓煤老闆們笑掉大牙，甚至還要把自己暴露出去。
自己當初可沒想大張旗鼓正面去打擊私人煤礦，正所謂，能用巧勁，絕不用蠻力。如果把矛盾擺到桌面上，不敢確定煤老闆們會用什麼花招，還是狠手。
儘管如此，李凌霄還是願意配合劉安邦，唱好這幕戲。畢竟自己履新時間尚短，如果能用這件事顯示威勢，也算意外收穫。
李凌霄從劉安邦辦公室出來，迎頭正碰上返回辦公室的韋風和。老韋抬頭看到李凌霄面無表情從隔壁出來，急忙面露笑顏招呼他到辦公室聊兩句。
上司有令，李凌霄自然不敢不從。
韋風和辦公室陳設稍顯寒酸，除了辦公桌後面有排書架以外，一無其他。不過李凌霄看人，素來不重視外在，所謂知人之明不知心。外表純良的人，心裡不一定有多陰險。
招待李凌霄，韋風和沒有選擇公事公辦，而是把他請到待客沙發就坐。
韋縣長親手泡茶，幫李凌霄斟上一杯之後，這才溫聲細語問道：「李縣長到石田時間不長，一切都還習慣吧？」
「韋縣長一片關切，凌霄這廂先謝過。均化和石田距離不遠，自然沒有什麼不適應。就是有一點，常委樓的套間，對我一個單身漢來說，地方顯得有點大。」
不管怎樣，對方出於真心還是假意的關心，李凌霄都不能冷面示人，只有含笑謝過。
閒話說完，韋風和這才切入正題道：「方纔劉縣長重啟調查組，不知李縣長對此有什麼看法？」
韋風和不簡單，想必他早已知道自己和劉安邦不睦。那麼他所問，自然希望自己對劉安邦的安排大為不滿。
對韋風和，談不上信任，而對劉安邦，李凌霄亦懷疑有加。兩人雖然對調查的事各懷心思，李凌霄卻不想暴露自己內心想法。
「您說過，都是同志，我不能在背後議論劉縣長的不是。」嘴上不說議論，可李凌霄內在含義卻很明顯，對劉安邦的安排不屑一顧。
對方雖然沒有明說，可韋風和還是從李凌霄的臉上，讀到自己想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