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雪燃燒的聲音 文 / 燁璘

    那撫琴的人看著琴弦的波動。亭外池中水間亭亭玉立的紅蓮，紅鯉戲水，紅蝶戲蓮。一片梅花飄轉在煙霧間，悠悠落入水面，蕩起層層漣漪，驚動了紅鯉紛紛潛水，水波動盪紅蓮搖曳，驚擾了滿天紅蝶，衝散了白色朦朧的悠悠煙霧。「當一件事情成為天下大事之時，凡天下人都無法置身事外，不管他是否願意。」

    靜謐一如無人幽靜，只有那人喝酒的聲音。

    良久琴聲再次響起，凸顯的倉皇。「沐辰再次『僥倖』逃出，以沐原的心性，又怎能只是加大通緝巡邏力量，恐怕是有大動作。」

    琴聲蕭瑟，引天地蒼涼，一曲落殤。「昨日星象，西方青龍星隱有異像。青龍七宿已現三宿，其兩宿光芒忽閃。貪狼星光芒閃爍卻是愈加明亮，貪狼七宿光芒隱晦，難尋其蹤，隱隱是西方宿角較亮。」

    「月城將會迎來一場大危機。」

    「當年樓蘭皇室驚變一如此時……」

    「凌醉，這場景若要重現，大凌、樓蘭，你定要分的如此清晰？」

    「蒼天之下皆不過疆土，然人心可畏，樓蘭負你，大凌將滅，那人你會知曉……」

    那人似是在聽又似乎沒有聽到，自顧自的灌著酒，讚一聲「好酒。」

    酒壺抬起，仰頭灌下卻沒有酒再流出，他搖了搖酒壺，毫無聲響。「沒酒了。」他頓了一下，輕歎一聲也不過是歎沒酒喝的無奈，似無筋骨般的爬起，搖搖晃晃的向迴廊而去，彷彿隨時要跌進湖裡。

    「酒逢知己千杯少，映月為我知己，如今酒卻不夠了，等我再去弄些。」

    琴聲依舊響著，識不出那白衣人的情懷。

    寒衣調，林凌看著那人依靠在木槿花樹下，長髮滑落遮去了他臉上半邊面具，手中一個水瓢竟被他握的斷裂，水漬渲染了白衣下擺，他無暇在意。

    沐玟輕輕呼出一口濁氣，背向木槿靠在枝幹上，仰起頭任長髮散落，風兒飄過隱隱帶著漣漪，攜載著悠悠木槿的香味。他睜開眼睛，長睫微微低下遮去零落散下的陽光「這次的時間短了多少？」

    林凌聞言撇了撇嘴角，拾起水瓢，為身旁的木槿澆水「三息。」

    沐玟勾唇，他的聲音很輕揚瞳色卻微微沉下「下次再犯也不過瞬間了，無礙。」

    林凌將瓢中的水都倒在了一棵木槿樹下，水滿溢出，他直接將水瓢扔入木桶，抓起肩前的髮帶使勁向後一甩，似乎剛才所舉都是因為這條不斷漂落到身前的髮帶。甩出的髮帶飄飄揚揚卻仍落於他身前，他嘖了一聲，正欲再伸出手，高空忽然響徹一聲嘹亮的啼鳴。

    沐玟挑眉看他，小白已經到了許久了。

    林凌也看了他一眼，吭拗幾聲收回視線，抬頭吹一聲口哨，異常嘹亮。高空飛翔的猛禽這才應聲俯衝而下。

    勁風襲過帶著一股高處的寒氣，木槿被這勁風衝亂了花瓣，一瞬間落花飛舞，繚亂誰看花間那人的視線。

    水嫣然收回目光，轉入迴廊消失不見。有林凌在，那人不會有事。

    羌鷲落於他肩膀竟微微晃了晃腦袋，大概是近日來回不停地奔波讓這猛禽也無法承受。林凌輕敲了一下它的腦袋，惹得羌鷲一聲不滿的低鳴，林凌唇角抽了抽，抬手捋了捋它巨大的白翅膀作為安撫，羌鷲這才低低啼鳴幾聲。

    「沐辰已從飛雪月出來，本應是出鄲城，卻改了路線向後方返回了。目的地應該是與鄲城及雪山臨界的雪山鎮，如此看來將會晚半日才能到達帝都。」

    沐玟挑眉「雪山鎮？可有端倪？」

    林凌瞳色微閃「雪山鎮……」

    這裡是帝國最北，雪山聖地的腳下，這裡叫做雪山鎮，這裡住著千年來守護雪山聖地被稱為神之後裔的種族，他們誠實、憨厚而質樸。這裡是帝國與東瀛相臨的邊城。

    似乎從來沒有人見過會燃燒的雪，沐辰也沒有見過。但是今天他聽到了，雪燃燒的聲音。

    廝殺與吶喊，慘叫聲一直纏繞在腦中。這裡沒有兵器相碰的聲音，甚至沒有金戈鐵馬的聲音，聽到的儘是兵器切入肉刺入骨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這是一場屠殺，老弱婦孺，雞犬牛羊無一逃得出頭頂長劍。雪山鎮的邊界不過是最普通的百姓。

    一處高崖之上，一個紫衣人閉著眼睛親耳聽著這一切。他不知道他用著什麼樣的目的來這裡，得到消息似乎下意識的想過來。他最終來了聽著遠方的一切，心中第一念頭竟是來晚了嗎？然後或許是瞬間便閃過無數念頭，他只記得他想過這好像不是他想得到的結果？是不是哪裡真的錯了？心裡空空蕩蕩，似乎是寒冰在凍結，又似乎有火種在燃燒。

    他低下仰著的頭顱，睜開眼睛看模糊世界，ren皮面具遮去了面貌，又怎能遮去內心。他眼角的鳳翎血痕似乎透過了面具淒艷似火，似如遠方烈烈燃燒著斷壁殘垣的大火。他轉身，身體卻好像不聽他使喚，僵硬的像是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