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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這戲還得演下去 文 / 佐佐葉

    第一次,姬無桓的臉上出現了難看的表情。

    思緒繁雜之餘,姬無桓心裡面莫名其妙的騰起一股怒氣,就好像是明明屬於自己的東西,卻被別人偷覷,覬覦著,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一直盤繞在心頭。

    在他看來,東西雖然不算珍貴,卻是刻著他的名字。

    姬無桓繼續用疑惑,審視的目光看著男子,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

    這個男人卻如蓮花童子般淡定自若,帶著淺淺的笑意,只是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樓梯間有了動靜,鷹翹輕輕裊裊的搭著冬墨的手腕下了樓,臉上輕紗覆面,只露出一雙波光瀲灩的大眼,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鷹翹纖纖柔柔的對著他行了行禮。

    「不知太子殿下蒞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長睫垂下,掩住瞳孔的光芒,鷹翹繼續弱不禁風的由冬墨扶著坐到椅子上。

    他們倆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不過如今物事人非,自從落水醒過來以後,鷹翹對他的印象完全改觀了。

    「殿下平時不都繁忙得很麼?今日怎麼有空蒞臨小府,不知所為何事?」

    言下之意就是暗喻他和鷹舞天天膩在一起,以公事為名,下人間傳得緊,她當然也聽說了。

    鷹翹審視著他黑掉的整張臉,自從甦醒過來,想起前世他對她的濫殺無辜,殘忍無情,弒親屠毒,面對著他,心裡面再也無法做到真正的泰然自若。

    前世和她有關係的兩個男子現在都在面前,人還是舊人,心態卻完全起了變化,角色對換,當真是造化弄人。

    姬無桓聽她這麼說,並沒有在意她的諷刺,他的心思不在這件事上。

    反觀鷹翹,癭弱的身子,還是一樣青白的臉色,消瘦的面孔,好像根本沒有什麼起色,吃了那麼多藥都沒有用。

    他沒有回答,只是把目光重新轉向旁邊的風燁。

    「鷹翹,他是誰?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姬無桓指了指坐在旁邊一直雲淡風清,完全漠視他們的風燁,眼睛卻只是看著鷹翹。

    「這位是我邀請來府的大夫,也是我的私人好友,專門替我看診的!」

    「既然如此,見到本皇子,為什麼既不問候,也不參拜!」

    「山野村夫瀟遙慣了,不懂這些規矩,太子殿下請不用見怪!」

    山野村夫?鷹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說辭,所以也別指望姬無桓會相信她的話,雖然她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想法。

    姬無桓見她如此公開的遮掩,知道再質問也沒有用,眼神不由得複雜難測起來。

    「你雖然還未過門,卻依然頂著未來大皇妃的頭銜,不管怎麼說也應該避避嫌,私會男子是什麼罪你比我清楚,丟了姬月國的臉不說,你讓父王怎麼去面對滿朝文武大臣?」

    看著這個男子他就不由自主的鬱悶,究竟是什麼原因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鷹翹淡淡的瞥他一眼,一點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風燁這時卻站起身,涼薄的嘴唇輕聲一叱。

    「你們商量事情,我還是去園中逛逛吧!」

    也不等他們回答,修長的身子很快消失在門口。

    鷹翹知道他這是間接的迴避,怕她為難,雙目不由得凝視著他的背影,目光瞬間轉暖。

    姬無桓看在眼裡,想起坊間流言,心底漸漸對鷹翹有了些微的恨意和鄙視,便直言道:

    「現在外面和宮裡到處傳著對你的議論,我想來看看究竟,想要你親自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殿下這麼在意這些閒言碎語麼?還是覺得這些事情折損了皇家的尊嚴和面子?」

    「我……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聽你自己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情,僅此而已。」

    姬無桓的目光閃了閃,連忙移向旁邊。

    就這樣被戳中了心事,心裡面難免有一點難堪。

    鷹翹聞言心下暗笑,雙手握得緊緊的,表面上不露聲色,口氣卻突然變得很強硬。

    「其實殿下今天就是來質問鷹翹的吧?想知道我有沒有被侵犯到,有沒有真的損害到你的名譽,或者是如某些人所期望的失貞失名,丟人現眼,遭人唾棄?」

    鷹翹雲淡風清的說完這句話,端起一旁的茶飲,不去看他。

    姬無桓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直接,言語犀利,和早先記憶中的她完全判若兩人。

    倆個人之間雖然接觸不多,但是以前的她可是賢雅淑慧的,絕沒有這麼犀利如刀。

    這樣一想,心裡面不禁有種她變了的錯覺!

    他剛想張嘴解釋,又想起自己皇子的身份,這樣做始終有失顏面。

    而且他本來就是帶著這樣的目的而來,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今天不問清楚絕不罷休。

    鷹翹卻在此時突然的輕輕以袖掩面,嚶嚶抽泣起來,哽咽著斷斷續續的開了口:

    「殿下,其實你們都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委,我也是受害者,作為一個女子,你以為我願意背上這樣的名聲嗎?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說什麼都已經沒有用了,這幾天,鷹翹也做了一萬個退步和考慮,只有請求你和皇上給鷹翹作作主,尋得那個花賊,千刀萬剮了才好!雖然這件事不是我的錯,可是我也不想辱沒了你,你仔細考慮一下,對於我這種既失貞又失掉名譽的人,還有資格做你的太子妃嗎?」

    就算姬無桓再裝得若無其事,鷹翹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已經在動搖。

    於是她放下手,低頭垂淚半晌,淚眼婆娑的看著他,決定改變一下策略。

    「如果殿下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不忍心拋下鷹翹吃苦,讓我獨自去面對這些流言斐語,那我也願意忘記這一切,安安份份的做回你的太子妃,只是這樣的話,恐怕就要委屈殿下你了!」

    「俗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只要殿下你不嫌棄鷹翹,那麼我就隨時做好嫁入皇宮的準備,希望時間久了老百姓會忘記發生的這一切,畢竟你是太子,沒有人敢在你面前亂嚼口舌的。」

    「等這個事情過去以後,我也不管你納多少妾妃,鷹舞的事情我也不再追究,只要你和皇上能夠保住我們將軍府微薄的顏面和太子妃的名銜就可以了!你認為呢,殿下??」

    鷹翹當然明白以進為退的道理,假意露出讓他噁心的一面,這戲必須演得維妙維俏。

    鷹翹完全明白,出了她這樣的事情,別說是皇宮,就是普通人家,也肯定是承受不起周圍鄰居的唾沫飛子,更何況他一向很重視自己的顏面。

    果然,她這番話起到了她所預期的效果。

    姬無桓神情呆怔,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了一般,渾身無力,身子一軟,往後仰跌在椅子的靠背上。

    外間的傳言果然是真的!

    她果然被奪去了清白,被花賊佔盡了便宜,她已經非完壁之身!

    這些念頭一瞬間擠滿了他的腦袋,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姬無桓瞟了一眼鷹翹,看著她殷殷望著自己的那雙含悲的眸子,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到一股噁心。

    沒有想到,真實的鷹家大小姐竟然是個這麼勢力的女子,容顏醜陋不說,還背著自己弄出這些不堪的事情,看來以前的溫婉賢淑都是騙人的。

    現今她對這些事情親口承認不說,還私下和不明身份的男子來往,這些都不是一個正派女子應該做的事情,何況她還頂著太子妃的身份。

    真的是把他們皇家的顏面都丟盡了!

    「這麼說,你是真有其事了?街坊間的謠傳也並非杜撰。」

    姬無桓再次看向她,因為心緒的轉變,眼光也頓時變得有一些鄙夷。

    想到這些,再想想那個花賊趴在她身上所做的醜事,再加上今日看到的,令姬無桓突然對她生出一種厭惡透頂的情緒。

    她竟然還巴望著想當太子妃!想著名利雙收?

    這樣心機深沉的女子,怎麼有資格做他的正室呢。

    瘦弱不堪,病怏怏的身子,穿著一件鴉青色的裙衫,毫無曲線可循,襯得膚色暗沉晦酶,以前還算皎日秋月的臉蛋居然罩上了絲錦,不知醜成啥樣子,是無臉見人吧!

    除了那雙會說話的美麗大眼,貓樣的閃著魅惑人心的幽光,全身從頭到尾沒有一處看著順眼!

    這樣細細研品下來,頓時覺得鷹舞美得不可芳物,眼前的鷹翹根本沒有辦法與之相比。

    姬無桓眼神一斂,立刻精神抖擻起來,他站起身,衣袖甩了甩,好像要撣掉身上的穢氣一般。

    好看的眉峰挑了挑,氣色疏朗,接著便向鷹翹告辭。

    「鷹小姐,本王還有事,今天就先聊到這裡吧。!」

    姬無桓連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逕自往門口方向走去。

    「怎麼了?太子這是要走麼?我們之間不是還有事情要商量嗎?」

    鷹翹詫異的望著他,眼淚巴噠巴噠墜下,站起身,好似要挽留的樣子。

    姬無桓自然理解成了她想纏著自己不放,立刻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時候不早了,突然想起還有很多事情要辦!你的事情我也得進宮稟報父王,就先告辭了!」

    見他忙不迭想要離開的樣子,仿若她是毒物一般,鷹翹決定再火上澆把油。

    「殿下,事情還沒有解決,你這樣一走那我怎麼辦?剛才的建議你可得認真考慮一下呀!你可別這樣扔下我,事情總得有個明確的答覆吧。」

    說完鷹翹便走向他,姬無桓則好像見了鬼一樣,立刻長袖一甩,急匆匆的走出了大廳。

    徒留一室暗影。

    一直看著太子的背影消失得無影無蹤,徹底看不見了,鷹翹才重新恢復了原來的表情。

    想著姬無桓剛才狼狽逃竄的樣子,鷹翹不由得哈哈大笑,震得面上輕紗落地,露出鶯慚燕妒的玉臉,就連冬墨走到她身邊,也沒發現。

    見她捧腹笑得紅暈爬上臉,仿如桃花朵朵,煞是動人。

    冬墨氣得雙手叉腰,像個潑婆子一般指著她笑罵道。

    「親愛的小姐,你剛才嚇走的可是你未來夫君,你的未婚夫,你不準備嫁了人啦?虧你還笑得這麼開心,不怕他回去休了你!」

    「根本沒有迎娶,何來休字一說?」

    鷹翹止住笑,瞳孔內是凍骨的冰天雪地。

    她斜睨了冬墨一眼,一本正經,字字清楚的說道:

    「我這麼卑微,求的就是他的退婚!」

    眸子又開始幽幽遠遠,深得像一口井。

    也不管冬墨迷惑怔然的神情,鷹翹沒有再多說什麼,逕自上了樓。

    鷹翹倚著護欄,望著院子外面草地上忙忙祿祿的僕役們,靜靜的不吭一聲,任憑淚水順著臉頰流淌。

    這是她的世界,冰涼刺骨,她的眼淚只會留給自己,不願意讓外人窺探。

    讓敵人發現她的軟弱,就是對自己的致命傷,鷹翹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再犯這樣的錯?

    她和太子的婚姻本來就是一紙空文,她心裡面比誰都清楚。

    上輩子是瞎了眼,才會糊塗到落入陷阱,任憑宰割,這一世如果再嫁給他,連她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為了退婚,她寧願先羞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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