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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死 文 / 西小舟

    「如此看來,你定要硬闖進去了?」驂鎮東大喝一聲。

    江微岸亦不示弱,「既然來了,我便要進去,還要在老侯爺跟前賠個不是。」稍稍一頓又厲聲道,「這屋裡全府上下都到了,獨獨少了我家瀾兒,瀾兒在哪裡?」

    江意瀾忙動了動身子,「祖父,我出去瞧瞧,想必父親是誤會了。」

    武驂侯卻搖搖頭,氣若游絲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不用出去,讓他闖進來。」

    驂玉湛又緊著攥了武驂侯的手,一串熱淚落下來,「祖父,您莫要再說話了。祖父」他眼裡的淚大滴大滴滾下來,落在武驂侯的手心裡。

    武驂侯手指微微顫動,想握住驂玉湛的手,卻已沒了力氣,嘴唇微啟,亦沒了說話的力氣。

    江意瀾握緊了拳頭,趴在床邊,淚眼朦朧的看著武驂侯,見他雙唇微啟,嘴裡不斷有氣呼出來,卻不見他吸氣進去,心下十分明了,武驂侯快不行了。

    「瀾兒,你怎麼在這裡,那正好,父親正好跟老侯爺說道說道。」江微岸大聲喊著疾步進來奔到武驂侯床前,身後老夫人驂鎮東兄弟跟了一大片。

    武驂侯目光渾濁,微微瞇著看了看江微岸,驀地射出一道亮光,隨即便黯淡下去,接著便慢慢的慢慢的閉上了眼。

    江意瀾大驚,轉頭瞪著身後的一群人高喊,「快叫太醫快叫太醫啊……,

    ……

    驂玉湛則趴在床邊大哭了起來,「祖父,祖父」

    老夫人一個踉蹌倒在地上,丫鬟們嚇得都湧上來七手八腳的去扶著,驂鎮東則邁著大步猛的將江微岸身後推到在地上,逕自撲到床邊,大聲哭喊起來」「父親,父親……」

    江意瀾大著膽子在武驂侯手腕處摸了摸,脈搏已停止跳動,頓時整顆心都涼了,在這個除夕之夜」武驂侯居然死了。

    她抬眼看看武驂侯,眼淚奪眶而出,身子一歪卻被後頭湧上來的人狠狠撞倒在一邊,整個屋裡頓時一片哭聲,亂成一團。

    江意瀾半躺在冰涼的地面上,腳尖被人狠狠踩過,卻並不覺得疼,只覺得全心滿胸的悲傷」她與武驂侯見過的次數統共才就兩次,可此時她的心裡卻滿是悲痛。

    「瀾兒」江微岸小心的將她從人群裡拉出來,他眼圈微紅,眼裡佈滿血絲,關切的問道,「瀾兒,你不要緊吧?」

    江意瀾猛的轉過頭看著他,「父親」這個時候您為什麼非要進來?難道您猜不出那滿屋子的人都是因為老侯爺發病了麼?」

    感覺到她在渾身發抖,江微岸想將她攬在懷裡,卻被她小心的推開了,他心裡一涼,「瀾兒,父親放心不下你,父親不得不來。」

    江意瀾面色稍顯蒼白,嘴角動了動」「這下好了,您不得不來,您來了,可武驂侯卻去了。」

    江微岸面色微怔,亦是一陣悲傷,「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驂鎮東兩眼血紅,死盯著江微岸惡狠狠的道。

    「大哥,我要殺了他,讓我殺了他。」驂鎮西亦紅了眼,提著一把刀竄上來。

    江意瀾下意識的撲到江微岸身上擋在他前頭,急聲道,「父親,二叔,我父親並不是故意的,他不知老侯爺已病重至此。」

    「我不管什麼樣的理由,總之是他害死了老侯爺,我定不會饒他。

    你若敢攔著,我便連你一起殺。」驂鎮西拿著刀伸過來,刀尖已伸到江意瀾鼻尖上。

    「夠了,父親剛去,屍骨未寒,難道還要在父親跟前大開殺戒麼?是非曲直都瞧得明白,何須多說?明兒個我定要進宮去討個說法,絕不能讓父親被人白白的氣死了。」驂鎮東黑沉的臉上冷的一塊冰,足以將滿屋子人都凍住。

    驂鎮西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狠狠的瞪了江微岸幾眼,咬著集將刀收起來。

    江意瀾忙轉身看看江微岸,「父親,您快先同去吧,求求您先回去吧。」

    江微岸亦是面色蒼白,牽著江意瀾的手,「瀾兒,你跟我一同回去。」

    江意瀾搖搖頭,從他手裡掙脫,「父親,我不能回去,我要給祖父守靈。」

    江微岸吃驚的看著她,「你……」

    江意瀾卻堅定的道,「父親,請您先回去吧,我是驂家的媳婦,武驂侯是我的祖父,身為別媳婦,我理應為祖父守靈。」

    驂鎮東銳利的目光在她面上掃了一眼,驂鎮西則極其不屑的哼了哼,又奔到床邊放聲痛哭。

    這一夜,老夫人哭死過去三次,宮裡亦得到消息,專門派了太醫來府裡守著老夫人。

    到了半夜,驂玉湛實在體力不支,再加上身上的傷,暈了過去,被人送回落青堂,江意瀾自跟著一起回去。

    太醫為驂玉湛傷了藥,又開了幾幅藥讓人去煎,江意瀾便守在床邊看著他。

    喝了藥,驂玉湛終於醒過來,側著身子歪了頭不願看人,江意瀾知他悲傷,遂將屋裡的人都遣退,輕聲道,「你想哭便哭吧。」

    驂玉湛背著身子道,「熄了燈。」

    江意瀾依言起身將燈吹滅,屋裡頓時一片烏黑,她安靜的坐在棒上一動不動。

    良久,黑暗裡傳來一陣低低的哭泣聲,壓抑而又低沉的哭聲顯得尤為悲涼,一陣接著一陣。

    江意瀾眼裡的淚亦不斷流出,為武驂侯傷心,又為江微岸的安慰掛牽,不知他這會兒有沒有回到江侯府,這事兒趕得如此巧,武驂侯府的人又怎會放過他?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低下來,黑暗裡傳出一陣極低的歎氣聲,然後便是驂玉湛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響起,「祖父說,男人的淚要在最痛苦的時候流,而在戰場上,男人的淚就只能為死去的同伴而流。那時候,我還很小,母親打我,我哭著去找祖父,祖父便教我練武,再苦再累都不許我哭。練武是我最開心的事,每次練完後祖父都會給我講個戰場上的故事。」

    江意瀾靜靜的聽著,心底微微酸澀,此時的驂玉湛該是最脆弱最痛苦的時候吧?武驂侯在他的心裡或許是一座屹立不倒的神,轟然倒塌意味著失去的不單單是親情,更是無窮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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