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投名狀（4） 文 / 虛度(書坊)
司馬勝刀鋒過處，鮮血暴濺，衣褲之上，已經滿是觸目驚心的紅色。又是一刀揮過對面一個嗷嗷叫著不顧死活衝過來的悍匪的頭顱，頓時伴著沖天血光，高高飛起！在他身後，跟著的同鄉青壯也只剩下了十數人。對手都是在瘋狂的拚命，他們也許認為這樣能求得一線生機，但事實上莽撞的舉動換來的是血流成河。
司馬勝幾乎成了一個血人，環顧整個空地上，剩下的幾十個匪徒已經龜縮道了圍牆的一角，整個空地上，已經是滿地的鮮血和屍體，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這些頑固不化的匪徒低估了肖潛的能力，低估了他的決心。
司馬勝想想自己也低估了肖潛，這場復仇或者準確的說這場屠戮，讓他感覺自己的狂性被徹底的激發了出來，瘋狂的劈砍，在血肉中穿行，在慘叫聲中狂吼，司馬勝已經感覺到自己再也不是那個曾經在村寨裡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了。在村子裡他是個孤兒，是村寨裡的大叔大嬸一人一口糧食將他養活的，是吃著百家米長大的，而且一身的功夫和嫻熟的馬術也是寨子上的護寨的教頭教的。儘管這兩年村寨裡鬧饑荒，但是只要有吃的，大家也總是少不了他的，所以當看到村寨被這些土匪屠戮一空的時候，他的心裡彷彿被刀割一樣，哪怕是在被俘之後他冒著被殺的機會他還是想逃出去想救出幾個鄉親出來，但是……。
今天他復仇的機會來了，那個肖寨主沒有食言，給了他這麼一個好機會，讓他將這些日夜在心中咒罵了百邊的仇人一一手刃，但瘋狂的屠戮後，他的內心被從一開始復仇的喜悅中漸漸冷靜下來，天生的膽色和拚殺的稟賦讓他面前沒有一合之敵，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刺倒，被他手中的鋼刀砍翻。可就是有更多的人湧上來。這些人，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是想暴動是想重新奪回寨子繼續過上他們燒殺劫掠的生活的話，那現在他們則同樣是為了生存在拚命。
司馬勝望著那龜縮在牆角的數十人的殘餘，腳步不由的停了下來，手中的刀尖也緩緩的指向了地面，那順著刀刃邊緣滴落下來的血珠一滴滴的落在地上那紅色的血流中彙集，然後又沿著地面的坑窪縫隙四散流開。
角樓上的弓弩已大半都對著這些在牆角苟延殘喘的人群，渾身是血的曹邁和施途帶著十多個心腹和著司馬勝的人將這些人團團圍住。每個人只是喘著粗氣滿身血跡的狠狠看著眼前的這些人。
少頃那角門處吱呀一聲，身披鎧甲的肖潛在幾個全副武裝的勁漢的簇擁下緩步走向了空地，那每一步都帶起正在地上肆意流淌的殷虹鮮血，以至於當肖潛踏出來的腳印都是一步步的血印。
司馬勝看著肖潛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竟下意識的低了低頭，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雖然努力鼓起勇氣的想抬起頭，但是一看到肖潛眼中的那兩道銳利眼神，他又將頭低了下去。
「怎麼？為什麼停住？」肖潛的語調冰冷如鐵。
司馬勝有些掙扎著勉強抬起頭，「他們已經……已經……我，我……請肖寨主放了他們吧！」司馬勝對自己乾澀的喉嚨裡居然冒出這樣的話也是大吃一驚，這還是日夜想著報仇的我嗎？我怎麼會為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求情？
「哈哈，」對面肖潛的笑聲不大也依然毫無情感。
「
放了他們？可以！」司馬勝沒想到肖潛會答應的如此之快，「可是，」肖潛頓了頓繼續道：「他們為什麼要在我給他們生路的時候突然發難？嗯？不是我不給他們生路，而是他們想要繼續過以前的那種殺人越貨、屠村滅寨的日子！我可以答應你放了他們，但是你想過沒有，以他們的本性下山之後又會有多少百姓遭殃，多少人失去親人骨肉！」
「這……」司馬勝一時語塞，不知該怎樣來回應肖潛，但潛意識裡他認為肖潛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似乎又不完全對，他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上來，只是憋紅著臉站在那兒。
此時在他身邊的同伴中爆出了一陣陣喊聲：「肖寨主說的不錯，要是放了這些人，他們又會去禍害其他的百姓。」
「是啊，司馬勝，你忘了鄉親們在這些狗日的手中是怎麼慘死的嗎？」
「肖寨主不是沒給他們活路，是他們不想走那活路啊」
「嗚嗚……，剛才五斤兄弟幾個也死在他們手上了！」
「五斤仇還沒報，我要殺了那些狗娘養的！」
……
面對著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司馬勝心裡也動搖了，他開始懷疑其自己剛才那一時心善的想法，是自己錯了嗎？
肖潛揮了揮手，眾人停下了鼓噪聲，此時在他們心中，肖潛無疑是有著極大的權威，是他幫助他們報了仇，讓他們一血心中的仇恨，讓他們在絕境中活了下來，他們服他。
「司馬小兄弟，你的想法本是不錯，我不想讓你做你不願做的事情，但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肖潛望了望面前仍呆呆不語的司馬勝沉聲道，「以前一個農夫在寒冷的冬天裡看見一條正在冬眠的蛇，誤以為其凍僵了，就把它拾起來，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用暖熱的身體溫暖著它。那蛇感受到溫暖甦醒過來時，卻用尖利的毒牙狠狠地咬了農夫一口，使他受了致命的創傷。那農夫臨死的時候痛悔地說：『我欲行善積德，但學識淺薄，結果害了自己，遭到這樣的報應。』」
頓了頓，肖潛繼續道：「司馬勝，假若你現在就是農夫，要是你再遇到那條蛇凍僵在地你會怎麼做？」
半晌司馬勝抬起頭來，眼裡剛才的那一絲清明又被幾絲狂怒所代替，他完全聽懂了肖潛話裡的意思，對於這些人也許自己的手軟就是對更多無辜的人的殘忍。
肖潛轉過身去，沒有再看司馬勝，只是輕聲又道：「亂世中這些人早就沒有了人性，我給他們生路，他們卻不懂得這是善反而想要乘亂取我們的性命，這些不懂善不行善的人只會荼毒更多的善良百姓，如果這亂世中我們不能清除這些泯滅人性的惡徒，那哪裡會有善良百姓的安居樂業之所呢？善行也要看人而施啊」
最後這句看似語重心長的話肖潛提高了聲量，似乎不僅是對司馬勝說的，更是對在場的所有人而說。
龜縮在牆角的那些人也聽到了，本來他們看到司馬勝給肖潛的求情，還幻想著能有一線生機，但是肖潛這句話讓他們的心徹底的涼了下來，很多人的眼裡流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司馬勝沒有回答肖潛任何話，只是又緩緩的提起刀，那刀尖直指著牆角下的那群殘餘，狂吼道：「為了那些慘死的鄉親，兄弟們殺！」當先一人越眾而出，率先衝進了那堆人群中，身後曹邁和施途一眾人等也不甘落後，紛紛衝了上去……
望著眼前這一邊倒似的殺戮，肖潛靜靜的閉上了眼，心中卻在默默道：非是我不仁，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你們卻要闖進來，你們的死既可以安慰之前枉死在你們刀下的那些亡靈也可以幫我凝聚人心，將來我才能去保護更多的東西，這也算是補償了一些罷？將來我真正有力量了，我要將那些後金人趕得遠遠的，要讓中華大地大治，讓人人安居，家家繁衍……至少許他們百年安樂！我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