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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末路 文 / 虛度(書坊)

    轉眼間已是天啟七年的十一月間,此時已距天啟皇帝賓天,崇禎皇帝登基有三個月了,這一段日子朝局巨變,原本大權在握的魏忠賢——魏千歲被崇禎皇帝免去司禮監和東廠的職務,謫發鳳陽守祖陵,久被魏忠賢欺壓的人們無不彈冠相慶。

    這日時已抵暮,在離北京差不多五百里的河間府阜城縣卻被籠罩在一片秋雨中,有些冰冷的雨點密密麻麻地向鬆軟的土地上傾注著,水窪冒著泡,匯成濁流,彎彎曲曲地向不遠處的一條小河流去。

    阜城縣南關尤氏旅店,一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嬌小身影在一間屋門口站了一會兒;只見他的**的手指在衣扣上滑著,匆匆地解開軍蓑衣摘下斗笠,抖落了上面的水珠,很快在門口的地板上擦了擦靴子上帶的泥,這才推開門,彎腰走進屋內。

    屋內的床榻上,一副病骨支離模樣的魏忠賢頭上纏著黑帕,幽幽閃動的燭影下越發顯得憔悴不堪,和他在三個月前的那種意氣風發可算是判若兩人。他看見來人便在身邊侍女的扶持下掙扎著起來,用那混濁的眼瞧了瞧進來的人影,驚呼道:「琴兒,你,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衛琴,只見她幾步衝到床榻旁拉著魏忠賢的手滿眼是淚,哭著說道:「義父,你,你怎麼病成這樣了?」

    魏忠賢喘著道:「乖女兒,我沒有想到還能見你一面,唉,現在的我一則是懼,一則是喜……我不知前生造了什麼孽,昏了頭拋棄天倫之樂隻身跑進這大內,結果大禍不招而至,不但失去親人,連死也沒有個安身之所!」

    「我本來只想做個做個扶持皇帝的人,幫助皇帝管理好朝政,自認為一生為大明做事,想不到事到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眾人因功奉我為千歲,反落得天地不容!我……種的是花,得的卻是刺……如今病得這樣,什麼也是不想了,就怕我這去守陵,你我父女從此天各一方,再無見面之期!反過來想,京師如今是虎狼穴、是非窩。你可千萬要當心啊?」

    「崔呈秀不是當官的料,只一味收受金銀,一臨大事便不能出得絲毫主意,你以後也依靠他不得。」

    「那些乾兒子乾孫子事到臨頭也沒有一個堪用的,就連我這番出京師竟無一人出來送我,當真寡情薄意之至,還是自己的女兒好啊!咳咳」。心情激盪之下,魏忠賢一口氣說了這許多,竟又是忍不住咳了起來。

    稍停,他不顧衛琴阻攔接著說道:「此次分別雖然我心裡捨不得,但你手中還有我們的內廠,想到這兒我心裡就寬慰些!」說到這,魏忠賢那混濁的老眼中竟又射出兩道精光,「你只管放心操持好內廠的一切事宜,崔呈秀他們雖不濟事,但我還有內線在皇帝身邊,只要我不死,一旦朝局有變,皇帝收回成命,你便帶著內廠幫我清算那些沒良心的,我看到時候還有誰敢這麼戲弄咱!」憤恨之下,魏忠賢雙手緊緊的抓住了床單。

    衛琴坐在一旁臉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那種精明和能幹之色,無聲的淚水順著清麗的臉龐悄然落下,她知道義父不甘心失敗,不甘心就這麼退出政局,不甘心就這麼喪失手中的權利,只是現在的崇禎皇帝不會再像原來的天啟皇帝那麼崇信義父了,在她的手上就有從大內偷偷抄出的皇帝發出的密旨,她趕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將這個密旨的內容告訴她義父的,但是看到他這幅模樣,衛琴的心裡又有些猶豫了,那密旨的內容該不該告訴義父呢?

    「琴兒,你等著,等到為父重新回到京師,我一定要將那些陷害我的人千刀萬剮,定要給你一個最好的前程和女婿魏忠賢在喝下了一口侍女遞過來的參茶後,」喘著氣道。

    「義父,您……您還是去鳳陽安心養老吧,女兒不要你給的前程,您只要能平安就好,」方琴哽咽著道。

    「怎麼了?琴兒,你怎麼這麼說?是不是你聽到了什麼消息?」魏忠賢疑惑道。

    只見方琴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的絲帕道:「這是宮裡的人偷偷抄出來交給女兒的。」

    「上面寫的是什麼?給我唸唸?」魏忠賢瞪著眼緊張的看著那方絲帕道。

    方琴竭力讓那顫抖的小手保持平靜,將那方絲帕抖開,看著上面的小字輕聲念道:「朕監御以來,深思治理。乃有逆黨魏忠賢竊國柄,奸盜內帑,誣諂忠直,草菅多命,狠如狼虎。本當肆市以雪眾冤,姑以從輕發鳳陽。豈巨惡不思自改,致將素蓄亡命之徒,身帶凶戈惡械隨擭,勢若叛然,朕心甚惡。著錦衣衛差的當官旗,前去扭解,交押赴彼處交割。其經過地,方著該撫按等官多撥營兵,沿途擭送。所有跟隨****,實時擒拿具奉,毋情容賂賄。若有疏虞,罪有所歸。爾兵部馬上著官星遞彼處,屬該衙門。欽此。」

    「噹啷」一聲,靠在床沿的魏忠賢手中那潔白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悔不該不聽李永貞的話,到如今真個被他料著了。」魏忠賢口中喃喃自語道。原來在他被崇禎下旨趕往鳳陽守陵之前,李永貞見他所帶隨從甚多就勸魏忠賢道:「爺此行還該收斂些,這樣行徑,怕朝裡的官員還放爺不過,萬一又上起本來,道爺帶了戎裝武士,一路騷擾,不是貶他往鳳陽,倒是升他去到任了。倘然聖怒不測,這一跌就扮不起了。」那時魏忠賢卻道:「孩子們是好話。但只是許多行李,過了阜城、景州、德州,前頭一帶地方,處處有馬賊,沒兵護送,如何去得。況且要砍咱的頭,早已砍了,何待今日。想為咱也是定策的大臣,已從容押發鳳陽,是盡頭路了。就是朝裡官兒見咱已去,料也饒得咱過了。你不須多慮。」李永貞勸道:「只怕到那不妙的田地,爺悔之無及。」魏忠賢道:「咱知道了,前路去再處。」沒想到這一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正在此時,屋外竟傳來一個男子清脆的唱曲聲,在這寒冷的秋夜中顯得格外淒涼。

    衛琴眉頭一皺,厲聲道:「來人,速去查探是何人在外間喧嘩,驚著了廠公有他罪受!」

    「算了,」不待外間的護衛響應,魏忠賢垂著頭擺了擺手低聲道,「不用去驚擾別人了,我一個孤苦老頭子有什麼要緊,姑且就當是有人為咱唱曲送行吧!」

    門外那唱曲聲愈發的婉轉淒切來,只聽那人唱的歌詞是: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裡,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二更時,展轉愁,夢兒難就。

    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稠。

    如今蘆為帷,土為坑,寒風入牖。

    壁穿寒月冷,簷淺夜蛩愁。

    可憐滿枕淒涼也,重起繞房走。

    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

    夢才成,又驚覺,無限嗟呀。

    想當初,勢頃朝,誰人不敬?

    九卿稱晚輩,宰相為私衙。

    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城樓上,敲四鼓,星移斗轉。

    思量起,當日裡,蟒玉朝天。

    如今別龍樓,辭鳳閣,淒淒孤館。

    雞聲茅店裡,月影草橋煙。

    真個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鬧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氣。

    正寒冬,風凜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慇勤,寒溫彼此。

    隨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馬聲嘶。

    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

    「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方琴這才聽到耳邊竟是她的義父在哼唱著那最後一句。

    「義父!」衛琴心下大駭,驚呼道。

    「嗯?」魏忠賢抬起似乎有些沉重的眼皮道,「琴兒,我累了,要歇息了,你早點回去吧,皇帝是用不著咱了,以後你一個人在京師可要處處小心。尤其是要提防如今要掌管廠衛的曹化淳,此人心機城府不在我之下。」

    「義父,女兒知道了,」衛琴聽著這話心下隱隱有些不安,又忙道:「女兒年紀輕,以後大事還要考義父指點,等過些日子我還是要去鳳陽看您的!」

    魏忠賢閉著眼搖了搖頭道:「傻孩子,皇帝猜忌我至此,定然會對我身邊的人詳加監視,你若貿然來看我豈不是會被人發現?我相信你,你現在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只需稍假些時日你定當能闖出一片事業來,如今大明江山我看已是不行的了,你可千萬要保住自己。」

    沉吟了一會兒之後,魏忠賢從身旁的枕頭下抽出一個小包袱道:「這裡面乃是幾張兵部人事任命的勘合,裡面的人名沒有寫,本是我打算將來去鳳陽後嘉獎這些護衛我的衛士的,現在看來用不著了,如今你拿去如果身邊能有為你效死之士,你大可獎賞於他,倒是只需派人到兵部登記檔案就行,為父能為你做道的也就只有這些了。」魏忠賢說完這些話,竟劇烈的咳嗽起來。

    衛琴急道:「義父,這些東西你好生放著,將來必定還是有用處的,只要養好身子,將來不一定會過的比在京師差!」

    魏忠賢擺了擺手,正欲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門外的守衛高聲道:「廠公,有朝廷旨意到。」

    衛琴一驚,正欲出去開門時,魏忠賢突然道:「此時你不必露面,記住我的話,從後門走!」

    看著魏忠賢決然的眼神,衛琴無奈的從他手中接過包袱,猛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後,在侍女的引路下往後門走去。

    待聽到後門傳來的關門身後,魏忠賢才抬起頭,有氣無力的喊道:「請聖旨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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