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五:仲雄祭母欲離家解父難,伯英狐疑不明枕邊妻意 文 / rich
皇后從太后寢宮中走出來,英宗突然趕了上來。「梓童,等一下!」
「陛下還有什麼事嗎?」皇后回過頭去看著皇帝。
英宗走過來,說道:「如果梓童不介意,那朕就盡快將仲雄接入宮中。」
皇后「哼哼」笑了幾聲,說道:「陛下主意已定,臣妾就算是反對也無濟於事。陛下若是喜歡,就去做吧。臣妾絕無異議。」說著就要轉身離去。
英宗一把拉住皇后,內疚的說道:「梓童,這次是朕不對,但梓童你如此體諒朕,朕甚感欣慰。這次就當是朕欠你一個人情。」
皇后回頭看了一眼皇帝,笑了笑道:「陛下不必內疚,這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況區區一個女子?臣妾若是吃醋,恐怕就要酸死了。」說著就走了。
皇帝知道皇后心裡不好受,她的氣話也沒有放在心上。既然太后、皇后都已經答應,英宗也就放心了,於是他開始籌備起認子的事宜來。
仲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這有違他一貫的作風。睡得昏昏沉沉的他從臥榻上坐了起來,走到臉盆前用清水洗了洗臉,這才有些清醒。回頭一看,只見外屋的桌上放著一個青花盤子,上面用一個大碗蓋著。他走過去掀開碗一看,竟然是一盤糖糕。
這是母親一早為他做的,林鳳荷知道仲雄此刻心境難平,所以才會一反常態。她沒有叫醒仲雄,只是將他愛吃的糖糕放在桌上,希望他醒來之後能吃上一口,以後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會不會有。
仲雄能想像得到母親進來時候的樣子,也能想像得到母親放下糖糕後看著自己的樣子,不知不覺兩行熱淚便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拿起一塊糖糕,慢慢放進嘴裡,那糖糕又鬆又軟,因為仲雄從小就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所以林鳳荷每次做糖糕的時候都會特地把仲雄的那份挑出來,特殊處理。這回這糖糕的甜味恰到好處,仲雄將糖糕咀嚼在口中遲遲不能下嚥,就好像喉嚨中有什麼東西堵著一樣。他放下了糖糕,就往外跑。
林鳳荷正坐在堂屋裡做針線活兒,手中的鞋墊是為仲雄而做。雖然她對皇帝和丈夫之間的承諾不太瞭解,但是她很清楚,仲雄呆在這個家裡的日子不會太長了,她這個做母親的也該給這個兒子提前做好準備。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到門口有人輕聲喚了一聲「娘」。
林鳳荷抬頭一看,正是仲雄。於是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笑道:「孝兒,快過來。」因為仲雄的表字是「言孝」,所以小時候孫氏夫婦就愛稱他為「孝兒」,長大後就不再用這個名字了。一聲「孝兒」讓仲雄就好像回到了兒時一樣。他走進來坐在母親的身邊,兩眼紅紅的。林鳳荷微微笑道:「怎麼樣?娘給你做的糖糕吃了沒有?」
「嗯,吃了。」仲雄微微點頭說道。
林鳳荷笑道:「娘很久沒有做了,不知道糖有沒有放多了。你從小就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沒有,正正好好。很好吃!」仲雄說道。他看到林鳳荷正在做針線,於是問道:「娘,這鞋墊是給誰的?」
林鳳荷笑道:「這是給你做的。你們兄弟四個從小的鞋墊都是娘給你們做的,這次你」林鳳荷抬頭看了看仲雄,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
仲雄突然握住了林鳳荷的手,哽咽著說道:「娘,謝謝你!」那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傻孩子。」林鳳荷伸手撫過仲雄的臉龐,就像小時候那樣溫柔。「你叫我一聲娘,我永遠都是你的娘。做娘的為兒子操心,是理所當然的。」
「娘!孩兒知道這次就算孩兒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都是徒然。」仲雄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一晚上他想了很多。他是個沉著冷靜的人,雖然他不願意離開孫家,但是他知道他的生父是當今的皇帝,如果他執著著不肯就會影響到孫家所有人。以他現在這個特殊的身份,繼續留在孫家,對孫家來說也未必是好事。仲雄握著母親的手,說道:「娘,孩兒永遠都是您的兒子。就算孩兒不在您身邊,孩兒心裡也是孝順爹和娘的!」
林鳳荷從仲雄的口吻中聽得出他的決定,她含淚點頭道:「娘知道,娘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說著就抱著仲雄哭起來。
等林鳳荷的情緒宣洩完之後,仲雄便說道:「娘我親生母親的墓我想去拜祭一下。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林鳳荷站起身來,拉著仲雄的手說道:「娘這就帶你去。」林鳳荷馬上命人準備了香燭,帶著仲雄往城郊去了。
城郊,一座荒涼的山頭上。林鳳荷將香燭點燃,然後拿出手絹擦試著被風塵吹舊了的墓碑。「月嫦,今天我把你兒子帶來了。對不起啊,我早該帶他來見你的。如今卻完了這些年。」林鳳荷轉過身,將當年如何在路上遇見月嫦,如何將她收留的一切都一一告訴了仲雄。
看著墓碑上寫著的「惠州李月嫦之墓」,仲雄不由得淌下了眼淚,這個墓裡躺著的就是他的生母。就算他對她很陌生,但畢竟是血緣至親。仲雄跪在了墓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娘,不孝子仲雄來看您了。」
林鳳荷遞扶起了仲雄,有些愧疚的說道:「仲雄,是娘不好。為了私心沒有按照你生母的吩咐,在你十六歲的時候告訴你真相。所以今天才會」
「娘,您別這麼說。」仲雄安慰道:「您也是疼我才不告訴我的,孩兒相信孩兒的生母在天之靈也會體諒娘您的良苦用心的。」隨後仲雄將墳頭上的雜草清除去,陪著林鳳荷呆了一會兒後,就下山去了。
孫廷敬提早回到家裡,就看到仲雄和林鳳荷在堂上親切的說話。仲雄見到父親回來,忙站了起來,叫了聲「爹」。孫廷敬見仲雄的臉色略有好轉,感覺有
些奇怪。還不等他開口詢問,仲雄卻說道:「爹,我有話想跟您說。」
「哦,好啊。」孫廷敬帶著仲雄來到書房。「你有什麼話想說的?」
「爹,孩兒想清楚了。孩兒不想讓您夾在我和皇上之間為難,所以孩兒決定答應離開孫家,回皇宮去。」仲雄認真的說道。
孫廷敬沒想到仲雄會這麼想,他拍著仲雄的肩膀,說道:「仲雄,你真的這麼想嗎?」
仲雄苦澀的一笑,說道:「孩兒知道爹您的為難。若是孩兒再不應允,恐怕皇上會繼續向您施壓,到頭來會害了孫氏一門。爹您曾經說過我們軍人要有『犧牲小我』的信念,孩兒雖然不是孫家的子孫,但爹您的教誨仍然銘記於心!孩兒不能為了自己連累了您和兄弟們。」
「仲雄」孫廷敬知道仲雄做出如此決定是用了多大的決心,他這麼做無非是為了他這個父親。想來堅強的孫廷敬因為仲雄的這番話,也不由得老淚縱橫。
仲雄握著孫廷敬的手,說道:「爹,孩兒有個請求。」
「你說」
「孩兒自知呆在這家裡的時日不多了,孩兒不想讓家裡人知道我的身份。」仲雄請求道:「孩兒只想在這些日子裡做好最後幾天的『孫仲雄』。」
「嗯!好!」孫廷敬點頭道:「爹答應你。這些日子裡,你還是我孫廷敬的兒子。」
孫廷敬向英宗說了仲雄的請求,聽到仲雄肯認祖歸宗英宗什麼都能答應,於是他給了仲雄十天時間。
話分說兩頭,再說伯英夫婦二人。自從伯英回來後,他就明顯感覺到卓瑄對他的故意疏遠。明明是新婚不久的兩人,自從伯英從四川回來後就沒有同房過。卓瑄的屢次拒絕讓伯英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也試圖想問清楚妻子,可每次卓瑄都會敷衍了事。難道卓瑄還在為父親楚興南的事情而鬱鬱寡歡嗎?伯英似乎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這一日,伯英得了一塊上好的絲綢準備給卓瑄做新衣服,於是就提早回家。回到他們居住的院落,四下無人,屋裡有水聲傳來。伯英便推門進去,只見房裡霧氣騰騰,屏風後面傳來一陣陣的水聲。伯英探頭一看,原來是卓瑄在洗澡。他笑了笑,想走進去給她一個驚喜,但是讓他吃驚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卓瑄表情驚恐,使勁地用浴巾擦拭著自己的身體,伯英眼睜睜的看著她雪白的皮膚被擦成了紅色。卓瑄一邊擦還一邊嘟囔道:「要洗乾淨!一定要洗乾淨!」臉上的那份凝重讓人看了揪心。
伯英呆呆的站在屏風後面看著這一切,手中的那匹布不知怎麼的就滑落在地。屏風後的卓瑄聽到聲音頓時顯露出驚恐的表情,臉色蒼白。「誰!什麼人!」
伯英剛想應聲兒,金扣就從外面跑了進來。「咦?大少爺?你怎麼在這兒?」
這個時候,卓瑄聽是伯英就披上了浴袍赤著腳走了出來。只見伯英呆呆的看著自己,腳下是一匹絲綢布料。卓瑄一臉怒容的看著伯英,把伯英看的心裡發慌。「你在這裡幹什麼!」卓瑄嚴肅中帶著憤怒問道。
「我我」伯英看了看地上的絲綢。「卓瑄,你怎麼了?剛才我看到」
伯英還沒有說完,卓瑄就背過臉去,凶道:「你出去!」
「卓瑄,你到底是怎麼了?」伯英感覺到了有事發生。
卓瑄轉過來就一個勁兒的把伯英往外推,「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卓瑄,卓瑄」伯英被妻子推到了房門口。突然只覺得手臂上一陣劇痛,「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原來卓瑄太過用力,將伯英手臂上剛癒合的傷口弄破了。
「啊呀!少爺,血!」金扣看到伯英的衣袖上滲出了斑斑血跡。
「伯英,你怎麼了?」一聽到伯英的傷口滲血,卓瑄立刻緊張的跑了過來。「啊呀,金扣快去拿藥來!」卓瑄忙拉著伯英進到內室。將袖子挽起來,只見傷口已經裂開。「真的裂開了!都是我不好!疼嗎?」卓瑄一反剛才的怒容,滿臉表露出關切的神情。
伯英看著她,心裡直嘀咕。他搖了搖頭道:「不礙事兒的。你別擔心。」
卓瑄接過金扣遞來的藥粉,小心翼翼的塗抹在伯英的傷口上,然後用乾淨的布條綁好。「幸好只是裂了一點,嚇死我了。」卓瑄鬆了口氣說道。
「金扣,你先出去吧。」伯英吩咐道。金扣應著退下了。伯英拉著卓瑄的手,認真地問道:「卓瑄,你剛才是怎麼了?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出了什麼事嗎?」
伯英這一問,讓卓瑄又想起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她忙甩開了伯英的手,說道:「沒沒什麼事。是你多心了。」
「我多心?」伯英用眼神緊緊鎖住了卓瑄,希望能從她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但是從卓瑄的眼中,伯英能看到的只有恐懼和不安。此時可能不是問明緣由的時機,於是伯英不再追問下去,只是將卓瑄攬入懷中,溫柔的說道:「卓瑄,如果你心裡不開心,記得一定要跟我說。我是你夫君,一定會為你分擔的,知道嗎?」
分擔?如何分擔?難道要告訴自己的丈夫,他的妻子已經被另外一個男人玷污了嗎?卓瑄心中這麼想道。但是看到伯英的溫柔,她不忍心讓丈夫擔心,於是只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伯英指著地上的那匹絲綢,道:「這是我剛得的絲綢,覺得不錯。所以就拿回來想讓人給你做身新衣服。」
卓瑄走過去,將絲綢捧了起來,道:「我還有衣服,不必了。還是給婆婆和想容表妹吧。」她走到伯
英身邊,說道:「你的傷還沒有好,晚上就寢我擔心會碰到你。不如你這些日子搬去書房睡吧,等傷好了再搬回來。」
「呃」卓瑄先前一再拒絕與自己行房就已經讓伯英感覺到有些異樣,如今她又要求自己搬出去,伯英更是疑竇叢生。但這個時候伯英知道只能順著她的意思,於是點頭道:「也好,那今晚我就讓人把被褥搬去書房。」
「嗯,好。」從卓瑄的臉上伯英似乎看到了一絲輕鬆。她好像在逃避著什麼